,直到我出了房门,他立即朝林越暧昧笑道:“果然人只要活得足够长,什么都可以见识到。林教主,这位美艳而又不失清纯的白姑娘,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动心,似乎连你也不能例外啊。”、我爱上她了林越扫视周小庄一眼, 对他的话面上的情绪不见喜恶, 只冷道:“你看出来了”周小庄笑嘻嘻道:“我看没看出来有什么关系只是那位白姑娘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你对她的心思呀, 林教主,是不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忽视你”林越面无表情说:“我和她只是朋友。”“朋友”周小庄一脸惊奇, 他和林越认识已有四五年了, 每次碰面全凭个缘分。他们从来都不需要对方的, 这算是朋友吗那什么才为朋友周小庄忍不住问了:“既然你们是朋友,那我能不能对她更近一步接触”林越正视他, 露出微笑, 只是那笑意凌厉, 他语声缓慢地说:“你当然不可以。”“哦为什么”周小庄兴趣大发。“你以为我爱上她了还是她爱上我了”“呃, 这个”周小庄思索着,又忍不住去摸摸下巴。林越已不再看他, 倒满杯酒, 一饮而尽。周小庄看在眼睛里,林越竟颇有些萧索、失意之色。他知道他再好奇也不该往下问了, 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更多的是感到稀奇,林越竟也会有寻常的男女之情这真让他不习惯。他本是个喜欢游戏人间的浪子,而林越比他更无谓人间世事。就这么个似乎没有什么牵挂的人,才一两年不见, 居然也会有被情字所扰的一天。啧。麻烦。现在他好奇心全打消了, 就让林越独自消化这情场失意的苦闷吧,他可不愿去惹这种麻烦。林越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不知他喝出这美酒是何滋味没有。周小庄咳了咳嗓子, 转开话题:“喂喂喂,你可别把我酒全喝光了。”林越抬眼瞧他一眼,懒淡地说:“应该说你真是个有原则的人,还是你不杀个人就无法登台表演”周小庄不满道:“杀人未免难听了点。我这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接着又说了句:“跟大名鼎鼎的暗语阁相比,我这根本不算事。”他口中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身体仿佛也很放松。可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了,林越甚至已经不再注意他,低头刚斟满一杯酒,手正将酒杯举起。周小庄的手掌以闪电般的速度斜斜地切向林越的咽喉,他的中指与食指间,竟有一道冷光闪现。死亡的阴影已掠上林越的脸庞,但比起周小庄的突袭,林越似乎更在意周小庄请他喝的酒,这的确是好酒。他已把酒壶里琥珀色的酒水全部倒尽酒杯,这是最后一杯了。周小庄发出攻击的那只右手蓄满了他全部的力量,他势在必得。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了,但却又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他好像出现了错觉,精神一滞,脑子中最警醒的那根神经刹那崩断。屋子里出奇的寂静,仿佛人都出去了一般。可那两个青年仍坐自己位置上,谁都不动,谁都不语。但胜负已判。周小庄仍然保持着攻击的姿态,但他不可能有机会了。赫然一只黑蝴蝶欲从他两指间展翅翩飞,要飞向林越颈间。屋里灯光幽暗,看不出这只蝴蝶是用什么材料制作成的武器,薄如纸片,却锋利如刀刃。浪荡江湖多年,他只练过这手功夫,这是只有一次机会的杀招,必须一击致命。所以他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地练习。普天之下已无几人能躲过这手杀招,他不知道用这手杀招杀过了多少人。他的手腕被林越擒住,举在空中,力量早已消失殆尽。林越控制他手腕的力道不大,但他似乎也不想挣脱。人有点呆滞。没人看清楚林越怎么出手的,就像没人看清楚周小庄是怎么输了的。周小庄还在发呆,林越可不打算一直举着他的手。他一松手,周小庄指间那只蝴蝶形状的武器便掉落地上。“唉”周小庄长长叹气,坐回椅子上,十分沮丧地问:“我以为这几年自己的功夫多少算有长进了,可林越为什么你也还能有长进”林越不答,将最后一杯酒饮尽。周小庄站起身,“教主楼下请吧,瞧瞧在下另一番功夫有没有长进。”台上灯火辉煌,四个化着彩妆,穿着五颜六色花衣的少女正伸出十根纤细的手指,每根手指头上都缠着一根长长的红线,而线的另一头则缠在另一个少女手指头上,数不清的红线,纵横交错,织成一张网,随着少女灵活多变的动作,那张红网不断变化。而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红网上一个明艳动人的碧衣少女正在翩翩起舞。也许她还不算少女,是个将要长成为少女的女孩,她身体轻盈地如同一只鸟儿在树枝上自由自在地跳舞。她脚底下的红网时而密集成一张毯子,时而又倏然扩大,间隔几乎能过一个西瓜,或者织成星星形状,又或者变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方格,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中。但这个碧衣少女始终从容不迫,脚尖轻点红线,做出优美的舞姿,身子轻灵的不可思议。台下的观众亦看得津津有味,不时鼓掌叫好,时不时就有人把铜钱、碎银子或各种值钱的首饰扔台上去。而且往上扔钱的人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纷纷投掷到舞台上,仿佛想让少女感受到观众们的热情,可以再多跳一会儿。密不透风的人群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人群最外围的人不死心,不住跳脚张望,找着机会便往里钻。什么样子的人都可以进来水香院免费观看表演。但一点规矩还是要守的:台下观看表演最好的位置安置了四张桌子,开始时已经吩咐不能靠近、拥挤,不然就要被辇出去了。我就坐左边第一张桌子,其他三张也已坐满人。我这一桌只有我和乐乐两个,还有两个位置空置着。我也认真看着台上的表演。可惜再精彩绝伦的表演也有结束的时候,当清脆悦耳的丝竹管弦之音在热闹的欢呼声中渐渐隐去,四个彩衣少女收紧红线,两两走近对方,红网变成了一条绷得直直的红带。碧衣女孩两只秀气的脚踩在红带上,她仰头,双手缓缓地展开,似在放松身体,及腰的青丝如流云般牵动人们的眼睛和心。突然四个彩衣少女同时发力,红带往上一抛,碧衣女孩被抛到了半空中,观众席不由发出一阵惊呼。戏台上空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花球,只见碧衣女孩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似的,碧衣的裙摆依然在空中舞动着,她轻轻越过花球又往下坠落的瞬间,纤长的手一伸便抓住了那花球,然后借力,一个极优美利落的翻身,瞬间花球喷射成无数条五颜六色的彩带,空中纷纷扬扬散落花瓣雨,繁花似锦的景象淹没了那个碧衣女孩娇小的身影。等到彩带和花瓣全飘落地面,那个碧衣女孩早已不见人影。可我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在那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刻,她纵身飞上了二楼,消失在黑暗里。嗯,小小年纪,轻功也练得不错。四个彩衣少女表演结束,收起红线,手拉着手,向台下鞠躬。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好”“好精彩”看客们看得满意了,自然就更不再吝啬囊中钱袋,打赏过的没打赏过的,都纷纷往台上投掷银钱、首饰。我身无分文,手在头上摸索了下,把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拔下,也掷到台上。观众们期待地等着下一场表演。我啜口茶,眼睛依然注视着台上,忽然身旁一暗,我瞥见是林越也下来了,正想转头跟他说几句话,精神却又立刻被台上吸引。只见台上安放了一座八尺高的围幕,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帷幕里面。我察觉周围通明的烛火悄悄被人撤走,原本嘈杂的人群自觉地安静下来,无人敢大声说话,直勾勾、期待地看着台上。好像他们已经提前知道表演的是什么节目。我第一次认识到何为“口技”表演。台下的观众皆听得有如身临其境,精神气完全镶嵌到由那情景中去,仿佛就在那围幕后,就在上演一场闹剧。当围幕撤去,只见一桌一椅一纸扇一人,而端坐椅上、持纸扇的那人,正是周小庄。戏散后。我问:“周班主的戏班表演精彩绝伦,不知可否打算常驻云锦城”周小庄笑着摇摇头:“再过一两天我就走了。”我说:“哦,你们将去哪个地方”又玩笑问:云锦城不够好吗留不住周班主的戏班”周小庄微笑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好处,倒不是说哪个地方的风景更吸引人些,只是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容易喜新厌旧,又无留恋过往之心,一个地方长住不下去,流走四方惯了。”又浅谈几句,我和林越跟周小庄告辞。周小庄和乐乐一直在楼下目送我们离开。直到我们完全消失不见,乐乐依然痴痴望着,脸上难掩失落怅然之意。周小庄忍不住打趣她:“冬天还没过,看来我这好妹子已经开始思春了。”刚说完脚上被恶狠狠踩了一脚,疼得周小庄弯腰惨叫:“臭丫头难得装了一晚上温柔乖巧,人一走马上原形毕露”“你还说”乐乐羞恼,又要踩他另一只脚,周小庄急忙跳脚逃开:“你有没有良心这晚上我都给你制造机会了,可妾有情郎无意我有什么法子你以为我不想早点把你嫁出去么”乐乐怒极反笑:“好,就冲你这句话,我这辈子赖定你了”“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养着你”周小庄苦笑,这可真是新的一年里最不好的消息。“哼。”乐乐也笑:“很高兴吧这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唉。”周小庄叹息:“你跟着我多久都成。乐乐,你现在很年轻,任性点不要紧,但再过去几年呢你要真成了老姑娘,我怎对得起你父母的托付”乐乐低下头,咬唇不说话,忽然转身奔进了院子里,脚步咚咚咚地踩踏楼梯上楼去。“乐乐”周小庄在她身后担心地唤她。乐乐猛然顿住脚步,回头。周小庄看见她眼睛里,眼泪闪着光。乐乐咬咬唇,一字字说:“你放心,他不拿我当一回事,我才不犯傻呢,再过两年谁还记得他是谁”林越送我回宫。越靠近皇城,路上看见的行人越稀少。我没话找话:“周小庄看起来倒不像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嗯。”林越说:“他原来是个世家子弟,书读不成,偏喜好专研一些稀奇古怪的奇门巧术,又常常跟些三教九流之人厮混,父母先后去世后,他索性就当了个浪子。”我不由笑了一笑:“听他刚才说的话,又见他是个乐观豁达之人,真是做惯了浪子,他是打算一辈子做个潇洒浪子吗”林越淡淡说:“这得取决于他以后遇上的人。”“啊遇上的人”我愣了愣,慢慢反应过来,说:“你是说他之所以能活得那么洒脱,是因为他没有遇见他喜欢的人没人管着他”林越不置可否。我却不太认同,互相喜欢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难道真是男女有别,我的快乐和白相与的快乐并不等同可我也没想过要管他啊。我闷闷说:“两个人之所以决定在一起,应该是因为他们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后的日子过得更开心,如果对方过得不开心,自己也能感觉出来的。”林越双手负在身后,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的路,此时偏头看向我,还是那么冷清又平静的神色,道:“白冷,我没说他以后跟一个女子在一起后,就会过得不开心。”“啊那你什么意思”林越说:“如果他遇见的那个女子已经嫁人,或者已经心另有所属呢一开始便失去了所有机会,他还高兴得起来”我失声笑了,手扶扶耳边的发丝,说:“人家今晚又请我们喝酒又请我们看戏的,结果我们背后这样谈论人家,会不会有点不太厚道”林越也笑了笑,眼睛又望着前面的路,缓缓说:“所以浪子也别过得太潇洒快活,免得有朝一日就成了孤家寡人。”我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也是。林越忽然停下脚步,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跟着停下,往前面一看,哦,不知不觉,皇宫已在不远的前面。“我就送你到这吧。”林越说。“那我回去睡觉了,你呢”“我也回去睡觉。”“好,再见。”他没再回应,垂下眼帘似在思量什么事情,仿佛我们的告别已结束。我正要走开。“你”林越忽然低声叫住我。我顿住身体,回首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林越默了默,抬起眼睛,一向冷漠的眼神里似乎多了某种特殊的情感,但我读不懂其中的情感。这个除夕之夜我挺开心的,但他始终带着些许寂寥之色,仿佛他也有了难以排遣的心事。林越淡淡一笑,说:“你走吧。”“哦。”我转身向宫门走去。守卫宫门的那个统领和士兵已发现我回来,纷纷上前迎接,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终于忍不住回头,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夜色,天空已没有烟花,林越也已不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