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与不言不语, 目光似在欣赏夜色中那开放得欲拒还迎、婉约美丽的荷花。仲谋心不甘心地说:“你就不想问问我哪一件事不能使我称心如意么”白相与冷淡说:“你能憋得住不讲出来吗”“哼,确实不能。”仲谋心犹自心中忿忿不平, 生意场上的交易好比一次次豪赌, 他赌了无数次,也许他运气好或者说天生有经商的天分, 总是他赢的次数多,虽然偶尔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可输掉得再多,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因为他最了解清楚, 用金钱夺输赢的竞争,谁能让他输天下间他拥有的财富谁人可及可惜并不是什么都可以用财富去交换的。他输了,大概这辈子每次想起来都会有点心有不甘。已知永远得不到的, 岂非就是人一生之中最念念不忘的也许遗憾终身的滋味比任何品尝过的滋味更教人难以释怀。“我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你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抢走了,难道不应对我心怀愧疚”“我不愧疚,我为什么愧疚。”白相与无动于衷,“她本就应该属于我。至于你仍对她怀有不肯死心的想法,我还让你舒舒服服坐在我房间椅子上,你又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容忍吗”“为什么”白相与微微一笑:“因为她对你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心思,她永远不会背叛我,而你也一清二楚。”仲谋心顿时牙齿咬得作响,又气又恨地瞪着白相与,脑子里快速转动用什么法子回敬他,突然也微笑起来:“对,我们一起喜欢上一起追求的女人被你赢走了。可人生哪会是有位佳人相伴左右就能了无遗憾呢白兄,如今离国新皇登基,你封王后自请离宫,云游四方,看似好生潇洒。只是仲某不解你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亦或是丢了江山,只能拥抱美人呢”白相与表情还是很风平浪静,但眼中已发生了某种复杂的变化,他说:“你以为呢”仲谋心淡淡说:“仲某只是个商人,从不关心过问政事。”白相与冷笑一声:“你常常能够做成一本万利的生意,我倒不认为是你做生意的本事有多大,你最大的本事是深谙人心。人的欲望有多强大,他曝露出来的缺点就有多致命。我的美人和江山于你何干我不放手即使血流成河、尸骨成山谁又能挡我的路你想赢我现在有个机会,时间不限,你可以一辈子不认输。”仲谋心扬扬眉:“哦赌什么”白相与冷冷说:“究竟我为了什么心甘情愿输的,过去一年离国发生了何种大事,为什么我的父皇认为最合适当皇帝的人是白倾。”五天后,我身上的香味终于全消了。而这五天时间里,白相与只要一靠近我,便表露出超乎寻常的缠绵爱意,我就是傻子也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了,虽然很惊奇身上的香味为何自己、小梦和羽花闻了没事,他闻了却起反应。但更多的是感到羞耻,简直无地自容。唯有闭门不出,只准小梦进来送饭,一概不见人。白相与在房外敲门好久了,我窝床上紧紧捂着被子,装死装聋当听不见不知道。白相与倒在门外给我解释起来了:“冷冷,山庄内种植有一种茶花,名叫肤洛曼,是一种花瓣呈紫色丝状的花茶,很难得一见的花种,气味独特,人闻得久了会产生麻醉人精神产生幻觉的功效,可用来入药。原应该对我无效才是,可那天你泡的那次澡,放了上百种花瓣,我也不太清楚是哪些花和肤洛曼互相作用产生了新的效果,独独对男子起了作用,连我也不能抗拒,也许等苏由信来了拓城,我可以问问他”我用被子蒙住耳朵,背对着床外叫:“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也不准告诉任何人”小梦也在门外,搓着小手,悻悻然认错:“小公主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摘花了。”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全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我和白相与五天没见面。一天洗三次澡,直到我确定身上完全没了一丝一毫那股该死的香味,才肯踏出房门。两个人终于正常相处。夜晚在湖中央的凉亭听他抚琴。今夜没有星光,湖面上的点点花灯代替了天上的繁星。白相与随意拨弄了下琴弦,问我想听什么琴曲。我说我不懂什么曲子,你弹什么我听什么。其实皇宫那个彩霞漫天的傍晚,那不知从哪处飘来的琴音我莫名想再听一次。但自从离开皇宫、离开云锦城后,日子越久,我和他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对往事绝口不提。“叮-”琴弦颤动,琴音起。琴音叮咚,妙韵天成,高耸时如江河奔流入海,悠扬时如浅溪分石。羽花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我支着下巴认真倾听。他连续弹奏了好几首琴曲,都不是那天傍晚我所听过的那首琴曲。但也是今夜他亲手弹奏的这几首琴曲,让我相信了以往在皇宫里每个睡不安稳的深夜,从窗户飘进我寝宫里的琴音,是自他的宫殿处传来的。第四首琴曲终了,白相与收手。余音缭绕亭子内。两人开始漫无边际的东聊一句,西扯一句。说着说着,还扯到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白相与说他挺好奇我小时候出宫跟我师父学武,师徒俩是如何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去的。我当然得捍卫我和师父的尊严,反驳他有些快乐是他无法体会的。“嗯。”白相与语气平淡无奇,手指随性挑弄琴弦。看他这个样子,无法体会的快乐大约体会不到也是无妨的,可我总算理解了师父为什么老是想和他吵架和打架。打是打不过了,这辈子都没可能打得他过了,可若是跟他吵赢一次,似乎真有意想不到的成就感啊。好,既然你先提起小时候,有些事情我也再忍不住了,今夜非问个清楚不可,我说:“白相与,小时候在皇宫里我哪里得罪过你吗你那么轻视我。”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回答:“是,你确实得罪过我。”我说:“胡说,小时候你分明是看不起我,我一见到你只有躲着走的份,哪里还敢得罪你”白相与本来一直垂头拨弄琴弦,发出断断续续的琴调,“铮”陡然琴音尖锐如刀剑撞击,又蓦然被他修长的五指强行镇压下所有声音。亭子里恢复了安静。白相与抬起头定定注视我,慢慢开口说道:“你觉得我小时候看不起你”我无惧他冷静而又深邃的眼神,说:“难道你想否认”白相与笑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入画,他凝视我的眼神也依然那么柔情似水,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我若是看不起你,那你以为你八岁那年高烧不退,是谁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什么意思”我楞住,半响方才醒过神来,不由自主站起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他,失声叫道:“是你难道我又认错人了”各位看官,当年这桩公案,原该是以下如此。深受皇帝宠爱的离妃过世后,小白冷的后宫地位自此一落千丈,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与奶娘相依为命。奶娘虽百般照拂、爱怜年弱无依的小白冷,无奈奶娘年纪渐衰,力有不济,难免有看护不周的时候。一天白冷一个人跑出去玩,回来时身上湿淋淋的,脸色发白。奶娘大惊,连忙问她怎么弄了一身湿,小白冷低下了头,低声只说是自己贪玩不小心掉湖水里。小白冷一向乖巧安分,怎么会掉湖里面去了奶娘还欲再问清楚,眼泪却先颗颗滚落下来,她强忍住满腔心酸凄凉,把小白冷抱回房换好干净衣服。说:“冷冷,以后哪里有危险,你就远远躲开啊,知不知道”小白冷不回答,只点了点头。奶娘紧紧把小白冷搂抱怀中,哽咽说:“冷冷,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深夜,小白冷发起高烧,身子滚烫,把奶娘给烫醒了。奶娘掌了灯,就看见小白冷脸颊潮红,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冷冷”奶娘吓得忙把小白冷抱起来,拍拍她脸:“冷冷醒醒”小白冷眼皮沉重地睁开一条细缝,艰难地动了动嘴:“奶娘,我好难受”“没事、没事,冷冷,别怕,奶娘在这里。”奶娘又把小白冷放回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冷冷只是发烧了,每个人都会发烧的,第二天就好起来了。奶娘去叫人去请太医来看看,吃了药就好了。”“冷冷好难过”、照顾她的人呢离妃逝后, 留离宫大半的宫人已撤去, 只留下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平日间便是偷懒耍滑惯了的。夜里窝被子里呼呼大睡,任由奶娘在外面敲门、焦急呼叫, 唤他们去请个太医来给公主看看病, 却个个睡得比猪还沉, 无一人来开门。奶娘无法,回来, 摸摸小白冷烧得滚烫的额头, 柔声安慰:“冷冷乖, 奶娘去请太医, 一会儿就回来,啊, 没事的。”奶娘提着一盏灯笼, 行色匆匆赶到太医院。不巧今夜也有位娘娘忽然引发了心疾,将太医院里所有值夜的太医召去看病, 只留下一个太医在院里看守。奶娘匆忙说明来意,那太医只是皱皱眉头,却站着不动,不提上药箱跟奶娘走, 说什么太医院内何时都不得无一个太医留守, 奶娘千求万求,太医抓了两副药并几粒药丸交给奶娘,说煎好药, 把药丸碾碎成粉同汤药一起服下,如果吃完药仍不退烧明日再来。奶娘谢了太医又急忙赶回留离宫。煎好一碗汤药,按太医吩咐,喂小白冷喝下。奶娘眼睛不敢合上,守着小白冷,直折腾到快天亮,小白冷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下去,睡梦中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奶娘稍稍宽了心,精神也困倦的不行了,回到床上,搂着小白冷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一夜才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奶娘又勉力撑起身体,她伸手去摸摸小白冷额头,登时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此刻竟然烧得更厉害了。“冷冷”一向听她话的小白冷没回应她。“冷冷”奶娘拍拍小白冷的脸颊,快惊吓地哭出声:“冷冷,别吓我,醒醒”小白冷似乎睡得好熟好沉,也好安静。奶娘“啪”地打开门,急匆匆走到外面院子,那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也起床了,正懒洋洋地打扫庭院、浇花。奶娘吩咐他们道:“小公主发了高烧,桂子和平子,你们快去请太医来诊治,小兰和花儿,你两快去给公主煎药,煎好端进来,快”“是。”四个人无精打采的,丢下手上的活计,不慌不忙地听奶娘的吩咐去做事。奶娘端了盆冷水回房,给小白冷敷额头。药煎好端来,研磨好的药丸加进去,奶娘一勺勺喂小白冷喝下去。喂完药,奶娘等着小白冷醒过来,也盼着太医快点到。然而过了一个时辰,太医还不见人影,奶娘时不时摸摸小白冷的额头,依然滚烫得让她心惊肉跳,泪泪便不由自主地就滚落下来,抱住小白冷哀哀哭道:“冷冷,你不是最听奶娘话的吗快睁开眼睛,看看奶娘,奶娘年纪大了,别吓唬奶娘呀奶娘还想看着你长大呢,你可千万不能跟小姐一块走了”奶娘放声哭了一会,突然站起来,擦擦脸,“冷冷,你要争气,挺住,奶娘现在就去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去太医院的路上,奶娘走得又快又急,连连撞到了人也顾不上。可奶娘真的已经急花了眼睛和头脑,那么大一个石狮子伫立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她竟不避不闪,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脑袋砸在石狮子上,一声没发出,就晕倒在地。迎面过来的三个宫女刚好将这一幕瞧得一清二楚,先呆了呆,然后掌不住笑成一团。其中一个绛衣宫女笑着拍拍另一个黄衣宫女肩膀,“好了好了,先别笑了,去看看人怎么样了。”黄衣宫女说:“嘻嘻,笨死了,那么大个石狮子杵前头,还不知道避开一下的,哈哈。”绿衣宫女说:“就是,急得赶去投胎么看这年纪也很老了,走路还不知道稳重一点。”“成了成了,帮把手把这个姑姑扶起来。”三个宫女蹲下身子把奶娘上身扶起来,叫了奶娘几声,不应,又拍拍奶娘脸,还是没反应。绛衣宫女掀开奶娘眼皮仔细察看,说:“看来是暂时昏过去了,倒没什么大碍。你两认识这是哪个宫的姑姑么”绿衣宫女马上接嘴说:“这不就是留离宫的那个姑姑么”“是她啊她这么急急忙忙地想干什么去呢”黄衣宫女说。“管她想干什么,咱们现在怎么办扔在这里不管还是把人送回留离宫去”绛衣宫女问。绿衣宫女撇撇嘴,表现得不愿意了:“留离宫离这里好远呢,咱们也有要紧差事得办,若耽误了时间,回去给姑姑臭骂一顿,多不值当。”绛衣宫女微笑瞧着绿衣宫女:“嘿嘿,你这个人,做啥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