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庄。那天走在街上, 看见密不透风的一大群人围着官府贴出来的告示指指点点。“哎呦, 征兵册呀,这是要打战了吗”“嘿安稳日子过多了吧你, 一点天下大事都不晓得,早两个月前在南安边境,咱们离国就跟相邻的温国打起来了听说死了很多人呢”人群顿时发出惊呼:“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嗐,这有什么稀奇的, 温国本就一直贼心不死, 都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划好地界签订盟约,永不相犯。可温国的皇帝一直虎视眈眈, 图谋把南安的疆土强抢吞并”立马有人拍腿激声叫道:“打就打我们离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百姓们纷纷应和,又说道:“当今皇上真是个好皇上,才登基不到三年时间,连连减了三次赋税。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呀”“对对对皇上是个明君”百姓们交口称赞。我站人群外围,怔怔听着。皇上对,他们在讨论的皇上不是父皇,父皇早已经去世。离国的皇帝现在是白倾,离国的历史,随着新皇的登基,早翻开了新的篇章,由白倾来书写。五哥我恍恍惚惚记忆过往,仿佛那是很遥远的回忆,他现在当皇帝当得怎么样了比当白相与的哥哥好吗拓城距离云锦城两千里之遥,即使他知道我如今居住在这里,他也不会如我在宝鸣山上练武时那样来看望我了。而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回去云锦城了。小时候出宫习武,父皇赐予我可自如出入皇宫的令牌,我一直妥善保存,就算我再也用不着那块令牌。我不是公主,从来不是,这块令牌却是我对父皇最后的念想。一切全已回不去。即使我此刻如此想念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也不能回去看望他了。“唉前面这位姑娘麻烦让一让”前面一个粗壮的汉子正推着一辆载满麻袋的平板车,满头大汗,平板车咕噜咕噜响动,朝我这边行来。我退到路旁,怅然若失的走回山庄。回去山庄,山庄里来了一位意外来客,白相与和仲谋心陪坐着。来客是独一剑。我呆呆叫:“独师叔”“嗯。”独一剑看我一眼,淡淡回我,整个人看起来疲倦极般,眼神空空洞洞,无喜无悲,仿佛世上的一切的事物都已不能让他动心。我看见独一剑头发已全变灰白,精神黯然消沉,他竟老得这么快。不禁悲从中来,险些忍不住掉下眼泪,忙坐椅子上,低下头。我和独一剑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师父了。师父故世,我还有白相与,可独师叔精神世界似已全然倒塌,脸容灰暗消沉,似再找不到任何寄托。大家见了面,怎能不记起师父又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来。四人默默无言以对。坐我旁边的仲谋心微微叹息,问:“师父,你可还有什么事情去做不如便在拓城住下如何”独一剑平淡说:“为师自有去处。”仲谋心问:“师父要去哪里能否告知我们”独一剑淡淡说:“你不必问,为师想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们。”仲谋心说:“是。”独一剑忽然对白相与说:“你和白冷尽早择日成婚吧,这是师弟最后一点牵挂了。”白相与看向我,我犹自沉浸悲伤中,低着头,对独一剑的话做不出任何反应。白相与便平静地回答:“是。”独一剑一笑,笑容中说不出的苍凉、寂寥。独一剑站起身便向外走,“为师走了。”我们送独一剑出城,一直送到城外的浩然亭。独一剑回身说:“就送到这里吧,以后你们也多保重。”我们目送独一剑背影消失不见。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独一剑。这个曾经名震武林的第一高手,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下落不明。我想,下落不明总比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躺进坟墓里的好。娘、奶娘、父皇、师父这辈子我决不再参加任何人的葬礼了,我情愿他们下落不明、无处可寻。林越这个刻意被我掩藏在心底深处的名字突然不受控制的跳跃出来。林越,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我白冷对你这么绝情,眼睁睁看着你承担所有的过错,伤痕累累的下山,始终没说过一句挽留的话。你绝没见过比我更狠心肠的女人,你应该觉悟到你以前有多傻了。我永远忘不掉当日他下山时,那孤决悲凉的身影。也许他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们了吧。“冷冷。”白相与叫我。我偏头看他,笑了笑,跟他一起回城。夜幕降临。晚饭过后,仲谋心邀我和白相与去妙音阁欣赏乐曲,说最近一帮乐师新谱写了一首乐曲,极其奇妙有趣。我便推说不知为何今晚时辰还那么早就困了,不如你两个去吧。说罢,我就回房了。小明子和小梦跟我身后,至阁楼下,我转身对他二人说:“你们去酒窖看看有什么好酒,搬几坛子来。”“啊”小明子和小梦呆了呆,眨眨眼睛,“小姐,你想喝酒”我挥挥手说:“快去,我在楼上等你们,注意,别让人发现。”“哦。”小明子、小梦去了。我回楼上房中等候酒来,等不多时,小梦和小明子在门外叫嚷:“小姐快开门”我去打开门,只见小明子和小梦左右手上分别提了四壶酒,酒香四溢。我皱皱眉头:“不是叫你们搬一整坛子来吗”小梦瞪大眼睛,惊问:“小姐,这八壶还不够喝”小明子笑嘻嘻说:“小姐,这可是酒窖里最上等的美酒,刚送进来的,就这八壶,多了没有,叫什么赤泥印酒。”“好好。”管它什么酒,能喝醉就成,我让他俩把酒放下,叫小明子回去,只留小梦陪着我就行。烛火下,我自斟自饮。小梦不会喝酒,勉强陪我喝了一杯,呛得流下眼泪。而我今夜本就不想叫人陪我喝酒,我只想安安静静、不打扰人的大醉一场。我很快喝光了两壶酒,慨叹:果然是好酒、好酒。酒入愁肠,唯有酒能安慰我悲郁的情绪。其实酒是个好东西,我之前干嘛要戒掉它呢酒是不能解决人的痛苦、悲楚、忧愁、无奈,但酒能够让人暂时忘却一切。我需要酒来麻痹自己的心脏。小梦担忧地说:“小姐,别喝太多酒了,对身子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小梦讲讲啊,虽然小梦可能帮不了小姐你,可是讲出来会好受些的,只别憋在心里。”我只作不闻,灌完一壶又一壶的美酒佳酿,容我大醉一场吧,明天起来我依然能够面对生活。我不会再伤害白相与的感情,我会好好爱白相与。我已决定在这山庄里度过余生,今后哪儿也不去,什么人也不见。我终于不再感到痛苦,我终于喝醉了吗“小公主”小梦突然叫我一声。我看去,只见小梦眼泪汪汪,竟哭了。我还未问她哭什么,小梦先开口了:“小公主,你别哭嘛,你一哭小梦也想哭。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说出来,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些了。”我哭了我抬手摸摸脸颊,还真的湿了。可我为什么会哭我已近快一年没掉过眼泪,为何今夜又哭了快过去一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强迫自己忘掉他,忘掉他对我无怨无悔的深情,可终究直到现在,我还是办不到。我擦干眼泪,对小梦笑了笑:“小梦,如果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无怨无悔的对你好,但你却一再伤害他,甚至最后害得他一无所有,孤身远走,你说,那个人最后会不会恨你”“啊这个”小梦呆了呆,说:“没人这样子对待小梦过啊。”“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呢”“也许会恨我吧,但是如果真有一个人这样对小梦,小梦也应该对那个人好一些的。”“没错,他应该恨我,我没有一天对他好过。”我笑得更厉害了,不再用酒杯,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我情愿他一辈子都恨我,让我好过一点。”小梦一脸糊涂:“小公主,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小梦一句也听不懂”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当我是酒后胡言乱语吧。“我已经有白相与,为什么老天爷还要我遇见他”“小公主”小梦脸色更加担忧。我忽站起来,小梦也跟着站起来,“小公主,你要干什么”“好了小梦,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啊”我把小梦推出房间,关上门口。桌上的酒壶七倒八歪,我趴桌子上,脑袋晕晕沉沉,体内燥热如火烧。手摸索着,酒是喝光了吗可我还没喝尽兴呢。“冷冷,你睡觉了”白相与轻沉的声音突然传进来。我摇摇摆摆的走去打开门口。我抬起头,愣愣望着他,愣愣问:“你回来了曲子好不好听改天我也跟你去一次。”白相与静静凝视我,不动声色的缓缓说:“我没出去。”“哦。”“冷冷,你喝酒了”我摇摇头,垂下头低声说:“今晚多喝了两杯,等下我就睡了。”你看,我不用戒酒吧,这次喝醉,我不吵不闹,没给别人添一点麻烦。我转身回房,将一个个酒壶拎起来摇两摇,总算找到一壶里面还装满酒的。这已是最后一壶,我格外珍惜,小心翼翼地倒进酒杯里,不让酒水洒出来一滴。白相与坐我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喝。我忽然变得小气起来,不想分他一杯美酒品尝,想全部喝光方才尽兴。于是我故意当作没看见他坐下来,继续自斟自饮。夜已很深了,桌上的红烛也已燃烧大半。我不看白相与,也不跟他讲话,只顾着喝酒。我没察觉到闪动的烛光下,白相与俊美的脸庞上,原本温柔、云淡风轻的神色,渐渐起了些阴晦复杂的变化,但等晃动的烛火稳定下来,他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缱绻爱恋,只静默地看着我喝。我自己一个人喝着喝着,想到白相与应该是知道我需要喝点酒的,我不该瞒着他喝酒。我感到歉意,决定把今晚最后一杯酒让给他喝。我把酒杯伸过去,虽然还是有些不舍得,眼巴巴瞅了杯中酒一眼,真是觉得比金子还珍贵。我问:“你喝不喝最后一杯。”、爱我,恨我白相与的目光在酒杯之上, 瞬也不瞬的凝注我, 然后就着我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不由感到失落, 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客气,自己喝完去算了。反正白相与喝过的美酒数不胜数, 也不差这一杯。突然白相与俯身离我咫尺之间, 侧首, 吻住我的嘴唇。我愣愣张开嘴,他口中的酒便尽数渡到了我口中。我本就已有七八成醉意, 白相与缠住我的舌头, 温柔不再, 第一次非常激烈地吻我, 我便彻底醉得一塌糊涂,身体招架不住往后倒。白相与忽地将我整个人抱到桌子上, 我手碰翻了桌上的酒杯酒壶, “叮叮当当”的响。白相与的亲吻再欲落下来时,我抬手掩住了他优美的唇。我已喝得尽兴, 白相与似仍未尽兴。他的眼睛好明亮,容貌俊美无伦,黑亮如墨的长发大半垂落胸膛前,如一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天神般, 那么专注、深情的看着我。我呆呆的笑说:“我头好昏, 好想睡觉,晚安。”说罢,我撤开手, 稍用力推开他胸膛,起身下桌子,朝床走去。我边走边胡乱扯开外衣,随手把外衣往衣架上一抛,衣服没挂住,掉落地上。虽然只有几步路就可以过去弯腰把衣服捡起来,但我懒得这么做了,天大的事情,且容我睡个觉起来再说吧。我爬上床,手掀开被子一角刚想钻进被窝里,后背猛地一沉重,我险些趴床上。是白相与在我身上抱住了我的身子不致使我倒趴下去。但他好重啊,我全身绵软无力,又热又困。白相与拨开我的头发,细细的吻着我的后颈:“冷冷”“嗯”我迷迷糊糊的回应他,我很困、很困,眼快睁不开,好想睡觉,如果他也发懒不想回自己房间,和我一块睡觉也可以。先不要讲话了,有什么问题明天问。“白冷,你爱不爱我”“爱”“你爱的是谁”“白相与”“冷冷,多叫我几声。”“白相与,白相与,白相与,相与”他还说了几句什么,我听不清楚,昏昏欲睡,只一味嗯嗯答应他。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光秃秃的凉意。我低下眼睛,更迷糊了,咦,我的衣服呢他真是做什么速度都快得吓人呀。白相与好像也懂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