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到林家做客的姑娘,乃是林家座上宾,被人这样编排,实在是受我连累,我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
尹山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略顿一下道:“林大人这话说得也极是,自打大人接了这江南河台开始,便碍了有些人的眼,大人无论如何作为,总能让人编派。”
林如海并不接这茬了,喝了口茶道:“这是今年的新茶,我喝着味儿还好,尹大人尝着如何?”
尹山依旧满面焦急,见林如海悠闲得紧,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林大人竟一点子不着急,连我替大人着急呢。大人还未进宫面圣吧?若是圣上问起,大人准备怎么说,可想好了?”
林如海脸色略黯了黯,盯着手中的茶碗道:“自是如实说,既是面圣,我还能欺君不成?”
尹山嘴唇微动,到底不知道再说什么,隔了会子才道:“林大人向来有主意,想来是下官多虑了。咱们同僚一场,若是大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切莫见外才是。”
林如海笑道:“如此,我先谢过尹大人了。说来此一时彼一时,遥想当年……”谈笑风生了半日,林如海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萧瑟来。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当年探花郎出翰林外放时候何等风光,今日不过几句流言,回京高升这样的事,前来道贺的人家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
尹山自然知晓林如海的言外之意,不等林如海说完,尹山便道:“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林大人想开些。今日认清这些人的真面目,来日林大人飞黄腾达,身边倒少了些小人,未必不是好事。”
林如海苦笑道谢尹大人吉言,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尹山再三说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尽管开口,才起身告辞了。林如海送尹山到仪门上,看着尹山离去的背影,林如海若有所思。尹山出门后不久,便被莫修使人跟上了。
尹山来访前,黛玉便从林如海书房出来了,刚回到屋中,便有婆子来报说岳家老太太家来信了。林家早就是黛玉当家了,且林如海在书房议事,黛玉便让将人请进来说话。
说来巧了,前来送信的正是当年南下接黛玉的来旺媳妇,当年来旺媳妇非但没接回黛玉,还被林如海罚了在贾敏灵堂跪了一夜,多年过去了,心中对林家仍有怨恨。
前儿听闻林家进京,偏生老太太开心得很,来旺家的是做奴才的,只得跟着装出高兴样子。如今林如海名声那样不好,为了贾政的仕途,贾家也不敢此刻和林家走得太过近了,因而来旺媳妇倒不用装了,递上信,黛玉赐坐,也不推迟就大喇喇的坐了。
黛玉展信看了,嘴角轻轻一动,方又恢复常态。看完之后,对来旺家的道:“有劳嬷嬷送信,嬷嬷辛苦了。替我转告外祖母,就说我父亲和我都问外祖母好,让外祖母好生养病,父亲和我改日再登门看她。另外替父亲和我问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好,替我问表哥、表弟、姐们们好。另外我们家新得了些药材倒还新鲜,嬷嬷等会子带些回去给外祖母,是父亲和我的一点孝心。”
来旺媳妇先时见林家就一个年轻姑娘主事,心中轻视得很,想着这家中没个太太主事,难怪惹出那许多事,听黛玉说了这么一篇话处处妥帖,礼数周到,倒不像先时那么轻视了。这时候才抬眼认真打量了黛玉一番,不禁看得来旺家的一愣:自家几个姑娘已是那样出挑了,不想这林姑娘模样儿气度又要强上几分。
黛玉命雪雁捧上一个荷包来,赏了来旺家的说辛苦嬷嬷一趟,这个拿着喝茶。一面命王嬷嬷送来旺家的出去。王嬷嬷早就领命捡了一包上等药材,原是黛玉命她捡来送给贾母的,也一并交给来旺家的。来旺家的略谢了一声,便坐车走了。
要说贾家来的信上写的什么,却是贾母近日来身上不好,让林如海父女迟几日再登门。
来旺媳妇走了之后,雪雁心道:老太君什么时候不病,偏外头传那些话传厉害了就病了,打量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只林家规矩严,下人并不敢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因而雪雁虽然看出门道,却什么都没说。当然,依黛玉的聪慧,这些事也无需下人提醒。
林家进京后,便向亲朋戚友都送了土仪并下帖子,原定按亲疏远近依次拜访,不想林家将一进京就传出那许多流言,回帖称病推说身上不好,让林家改日登门的,贾家也并非第一家。明哲保身原是人之常情,林如海父女自然不会将这些小节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