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泰帝见林如海说得严肃,不像作伪,皱眉问道:“就为这个?爱卿当真爱民如子,但说到底发再大的水冲不到盐政衙门,爱卿倒愿意为一地百姓贴上自家家财。”
林如海忙道:“微臣惶恐,微臣坚持修河防,并非只为百姓,还为自己。”仁泰帝细问,林如海便半真半假的将前世的事借梦中之事说了。自是只捡大汛一项说,其他隐去不提。洪水景象是如实说的,有关自己身死的部分,林如海说的却是自己在河堤上指挥防汛时,被洪水卷走,尸骨无存。事后害怕,因而坚持修河防。
仁泰帝听了,竟是感叹了一句“天意如此。”
原来,当日林如海修河防的奏章送到京中,朝上反对声颇多。本朝有一南一北两位师太极善演数,传言能知未来。其中北了因便是牟尼院的了因大师,算来是妙玉的师伯,南了缘是原住在姑苏檀香寺,是妙玉的师父,这二人原是师姐妹。
当日甄贵妃为了替仁泰帝分忧,曾为了修河防的事请旨到牟尼院求签,仁泰帝也听过了因大师之名,准了甄贵妃出宫。甄贵妃亲去牟尼院,得了了因大师一个“可”字的批语,仁泰帝才下定决心,发下圣旨。不想江南河防将将完工,次年就发了那样的大涝,大水险些漫过新修的河堤。若非林如海坚持在砂浆中加入糯米,只用石灰浆灌浆,新修的河堤未必经得起那样的大水。
从此之后,京城北门外的牟尼院了因大师的名声越发响亮,江南的事都算得那样准。只了因大师轻易不肯算卦,再是达官贵人,捧着金山银山去,也是不见。
因此一节,仁泰帝心道:天佑大灵朝,如海做那样的梦许是天意,不然怎么轻易不算卦的了因大师竟批了那样的批语呢。
但实则了因大师从不曾为江南河防一事算过卦。
当日甄贵妃虽然去了牟尼院,但根本没有见到了因大师。甄贵妃之所以会推动修河防一事,乃是得了甄应嘉的信,甄应嘉说:自己定能让林如海铩羽而归,林如海经此打击,江南权柄又将重回甄应嘉之手。江南官场如今已被林如海分化得七七八八,大皇子的势力受到极大削弱,若是此次林如海极力主张兴修河防,却决了堤,会担多大的干系?若是林如海被问罪,偌大江南,又将重新掌握在甄应嘉手中。这样的事甄贵妃如何不动心?因而甄贵妃才假装到牟尼院求了一道批语推动此事,实则那道批语是甄贵妃杜撰的。
谁知林如海修河防和其他地方不同,他将民伕和工部派来的工匠混在一起,再分成小组,任命一个朝廷工匠为组长,又任命一个民伕为副组长一起上工,各组各司其职。林如海如此安排,原是这些年开善堂积累的经验,为的是有工匠带着民伕做事,不至于民伕乏人指挥,或是做工不合要求,或是效率低下。谁想如此一来,甄应嘉买通的工匠寻不着机会使坏,河堤倒是顺顺当当的修起来了。甄贵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在工程修起来之后病了一场。
甄应嘉为了借修河防一事害死林如海,还借了甄贵妃的力。不想反倒替林如海抬了轿子,直接将林如海从江南抬回帝都,补了工部侍郎这样的实缺。
林如海从宫中回来,莫修已经候在书房外了,二人进了书房,莫修开口道:“先生,昨日尹山出府之后,在长安街上兜了两个圈子,才换了衣裳去了工部王尚书府上。”说着,莫修递过一张名单:“现下查到的就这些。”
林如海接过一看,推动造谣的人倒不少:其中以大皇子系的官员为最,工部官员官员也不少,其他还有几个清流官员也在背后伸了黑手。这倒不出意料,林如海和甄应嘉一直是政敌,此次被得罪得最狠的又是工部,至于那个几个清流官员,或许是也盯着工部左侍郎的位置吧。“果然,昨日尹山来这一趟,不过是来试探我今日面圣会怎么说吧?今晚就动手吧。”林如海提笔在名单上划了几道说:“暂且放过这几个”。
莫修接过名单疑惑的看了一眼,心中了然的笑了起来,心道:若是害人的几方互相咬了起来就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