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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1 / 1)

在柏林大学,优质教授通常很忙碌,能上课几乎就不错,很难再有时间和学生接触。萧与时不同,尽量挤出些许“咨询时间”。假如学生遇到问题需要指导,都可以预约见他。萧与时把讲义放在桌上,刚想倒杯水,沈如磐随即递上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这个,润润嗓子。”她知道他劳累过度时嗓子会不舒服,于是出发前特意泡了壶柠檬蜂蜜枸杞茶。茶有润肺明目、缓解疲劳的效果,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萧与时揭开杯盖,缕缕清香随之扑入鼻端。试着饮一口,茶水青涩微苦却能勾起回甘,那清淡清润的滋味,从唇舌一路沁入心底。萧与时抬眸隔着薄薄的水气看她,嗓音虽比平时低哑,却带着柔和的质感:“我听费恩医生说,你这段时间腰疼得厉害。”“之前是,现在好多了。”“食欲如何?”“凑合。一日三餐能吃多少是多少。”两人面对面坐着一问一答,不紧不慢谈话。办公室门外是长长的走廊,不时有人出入,或是鞋跟叩着地砖发出清清脆脆的足音,或是谈笑声渐行渐近。在这稍显凌乱的氛围里,他眉目温和凝视着她,听她闲谈,好像不再是疏远的大教授,而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沈如磐想起此行的目的,清清嗓子:“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住院费的事。”她把之前对费恩讲过的话重复一遍,正要表达拒绝之意,萧与时拦住她:“每个志愿者都享受基金会的费用减免,你不是特例。”“可是——”“我们是朋友,就算有一些额外的关照,也算正常来往,你无需介怀。”话说到这份上,沈如磐词穷。萧与时上了很久的课,现在不用面对学生,抬手扯松领带,轻轻吐息。他缓了缓,重新看沈如磐:“你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沈如磐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打扮,赶紧把帽子和鼻梁上的墨镜摘下。没有墨镜和帽子的遮挡,素颜直接暴露在他面前,她总觉得不好意思,用手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而不是苍白吓人。“刘海乱了。”他提醒。她凭感觉拨了拨,好像仍旧是歪的。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他抬手伸过来,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额头。她一愣,他薄唇张开,再自然不过地吐出两个字:“我来。”他上了许久的课,嗓音低沉沙哑,但不是费恩那种嘶哑,而是富有磁性,好似重力的吸引,让人感觉稳重。沈如磐听话维持不动,视线却情不自禁往上瞅,间接对上他的脸。他没有看她,认真为她整理头发。神情专注的男人,本就容易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更何况他的五官轮廓英俊迫人,以至于他不经意地关照她,哪怕是个小小的举止,也会显得格外体贴。沈如磐迟疑一瞬,视线稍稍往下挪移。他的衣领完全敞开,露出好看的喉。据说喉结在西方世界又叫“亚当的苹果”,是**和禁制的象征,也是成熟男人最不经意显露魅力的地方。印象中他始终是个沉稳持重的人,不曾在人前松懈,恰是现在随意无拘束的样子,显得他在她面前格外放松。好奇怪……记不得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面对她时脸上没有了清淡疏离的神色,哪怕言语不多,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沈如磐想得出神,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硬朗的德语传进来:“karl,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那人的声音,消失于目睹萧与时的手搭在她的额发。萧与时的神色向来没有什么波动,他从容地将手从沈如磐的刘海松开,正视来者:“穆勒教授。”穆勒教授是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和萧与时颇为熟悉。他打量沈如磐,目光不由自主扫过她的腿和身下的轮椅:“这位是?”“我朋友。”萧与时不急不缓反问,“您找我有事?”穆勒从沈如磐身上收回视线:“欧洲物理学会在征集今年的金质奖章候选人,我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评委们对你很满意,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奖项评议过程中,更深入地讲一讲暗物质粒子的光衰减行为。”两人具体聊了一会,沈如磐安静地听。等到穆勒教授离开,她用无比钦佩的语气对萧与时说:“恭喜!,金质奖章听起来非你莫属,我是不是该为你庆祝一下?”萧与时对能否得奖并不在意,再说结果揭晓前他倾向低调处理,可听到沈如磐的后半句,他停顿一下,顺着她的话反问:“怎么庆祝?”“请你吃大餐?”沈如磐一是真心祝贺,二是感谢萧与时免除了她的住院费。再说她也曾经许诺过请他吃饭,怎么也该兑现了。“用餐必须外出,你的身体吃得消?”“吃得消,都静养了一个多月了。”他默然不作声,并没有给个确切说法。沈如磐随即说:“要不暂定周末?我找间不错的餐厅,到时候请你务必赏脸。”“不必大费周章,今天就可以。”“啊?”萧与时轻描淡写道:“现在时间尚早,我们一起吃晚餐,顺便还可以聊聊你往后的康复计划。”语罢他反问:“你不方便?”请客的话说出去了,怎么都要配合对方。沈如磐连忙点头:“方便方便。你想去哪里吃?”“随意。”他的语气极淡,就像一时心血来潮;可他说做就做的行事风格,能让人油然而生一种错觉,他好像很在意今日的饭局。沈如磐茫然困惑之际,他先起身,再自然不过地拿起帽子递给她。“走吧,沈小姐。”第19章 第一次约会(中)虽说随意, 但沈如磐还是想就一就萧与时的口味爱好。萧与时也不过分推辞, 便让司机载他们去了一间风评不错的西餐厅。餐厅的主厨曾是米其林三星的大厨,而餐厅位于原东西柏林的交接区,属于柏林墙的一部分, 几经装修仍然保留了怀旧主义情结。整个用餐区没用灯光照明, 全是烛火,烛火摇曳光影闪动,气氛娴静又浪漫, 来这里用餐的情侣不在少数。沈如磐翻读菜单, 那复杂又陌生的德文词组都是不常使用的东德地区用语, 委实让人困惑。萧与时接过菜单放在他和她之间,从前菜开始逐个解释:“wurzfleisch是鸡胸肉搭配蘑菇黄油,炖成金黄的浓汁,口感温和细腻。zitrusfruchte gelee的表层是柑橘冻,内里却是上等的鹅肝……”他的嗓音低淡悦耳, 将陌生又拗口的名词描述得生动鲜明。沈如磐仅仅是倾听, 就足以想象舌尖上的饕餮美食。点菜上菜需要一定时间,为了避免无话可聊,她先找话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穆勒教授曾经在这里组织聚餐,邀请过不少学者教授。”原来他也愿意参加团体活动。沈如磐惊讶:“你给我的感觉, 可能更倾向于把时间用在有意义的地方,例如学术研究以及自我独处, 而不是交际应酬。”萧与时道:“我确实因为时间有限拒绝了很多人情往来, 但有些重要人士的邀约, 即使再忙我也会尽量兼顾。”沈如磐长长地噢了声,俏皮一笑:“比方说我的邀约。”小小的玩笑活跃了气氛。萧与时扬了扬唇角:“嗯。”“那你们聚在一起聊什么,不会还是讨论学问吧?”还真是围绕学问。诸如博士的资质、科研项目的进展。萧与时思索下:“也会聊些别的话题,如柏林大学的教授聘任制度。”“能具体讲讲吗?”确切说,德国高校的教授增补制度十分严苛。每所大学、每个系的教授总席位是固定的,老教授或退休,或离岗,必须空出一个职位,后来的青年科学家才能得到晋升。这也导致德国教授首次任职的平均年龄要高于美国和其他欧洲国家。沈如磐听完解释,想起柏林大学图书馆里悬挂的教授群像,唯独萧与时一人格外年轻俊朗,她对他的敬佩之情又立即增添几分。她说:“在我印象里,科学人才要念很多书,做很多研究工作,并且不问世事甘于寂寞,才能在有生之年做出一点成就。”她不由得为萧与时感到辛苦:“你和你的同事,也为此牺牲了不少个人乐趣吧?”“还好,我们闲暇之余也会谈一谈有趣的人或事。”“例如?”萧与时侧了侧头,吐出个字:“你。”沈如磐一愣。他凝眸直视她,神色泰然:“你不记得了,我有位朋友很欣赏你,而他刚好是我在天体物理研究所的同伴。”沈如磐恍然想起她和萧与时留宿在汽车旅馆的那一夜,就曾听他提到过这件事。她当时挺讶异,可惜没机会细问。既然往事重提,她问:“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叫科尔?”萧与时十分意外。沈如磐冲他一笑:“费恩医生偶然说起过,他的儿子和你共事多年友情深厚,所以你刚才一解释我便猜到是谁。”她按捺不住好奇,又问:“你当时一眼认出我的真实身份,是不是感觉很微妙?朋友喜欢的选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落魄不说,还脾气差,是不是和电视画面呈现的样子反差太大?”回忆一下子被勾起,萧与时抬起头打量她,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就像初次遇到她那样,清明的目光蕴含着一些若有所思,片刻后正经地回答:“是。”沈如磐没有料到他如此打击人,脸上差点挂不住。他却不急不缓往下说:“不过科尔常常提起你,我对你亦有几分熟悉和欣赏。以至后来见面时我有种感觉,仿佛我们素未谋面却相识许久。”骤然反转的一席话,沈如磐惊讶。“这种感觉不局限于第一次,再后来也是如此。就像现在我隔了些时日才见到你,可只要看见你,总会觉得你是能谈心的知己。”他的嗓音低醇,带着温润含蓄的笑意。恰巧烛火摇曳,光影微动,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庞晕染上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就像水月镜花,连同他的倾诉都有了种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感觉。沈如磐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又觉自己盯着他看的样子比较失礼,微微垂下眼帘,腼腆地笑了笑。不知为什么,胸口涌上一些情绪,似乎是好奇,想要更详细地问问他为什么,然而又出于礼貌和克制,选择淡化处理。萧与时自然不知道她的内心,聊了个别的话题:“迄今为止你拿过多少金牌?”沈如磐参加了太多太多的比赛。国内国外、青年赛成人赛,林林总总加起来,她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概28枚。”“这么多?”“不多不多,有很多是毫无悬念的小比赛。”她谦虚地恭维他,“还是你们专业人士的奖章含金量更高。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物理学家的金质奖章长什么样。”“这个问题简单。我将奖章转赠给你,你就知道答案了。”她吃惊:“那怎么行?”“可行。日后你复出比赛,如果再登最高领奖台,不妨将金牌回赠我,也让我看看长什么样。”他语中带笑,一席话像约定又像祝愿,会让听者如沐春风。她大方点头:“好啊。往后谁得奖,谁把奖牌拿出来给对方瞅瞅。”“嗯。”“不过我有个疑问。究竟是运动员的金牌含金量成分高,还是科学家的奖章含金量成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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