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入宫做皇后,懂事不挑理到让她这当娘的都心疼到不行,轮到妯娌家这个高明宜是可着劲儿闹腾,生怕旁人不知她心悦有妇之夫的驸马爷“明宜什么时候上吊的”高夫人皱着眉头,觉得为这侄女操的心真够多的。丫环小心回道:“今早,丫环起床看见明宜小姐悬在房梁上,连忙喊嬷嬷一起将人放下来,这会儿没什么大碍。”高夫人瞬间明白过来,人家这不是诚心诚意想上吊,而是专门给这些人看的,她心气不顺的厉害,整理好仪容气冲冲去了二房府邸,她顶着刺骨寒风来到小姐闺房正听高二夫人搂着高明宜心肝儿肉的哭,而高明宜面无表情靠在她娘怀里,连眼泪都没掉一颗,细白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红痕。“大清早的哭什么”高二夫人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瞧见高夫人泪水涟涟道:“大嫂这要怎么办呐”高夫人眼皮都没抬,妯娌话一出口她就看到高明宜这小丫头片子的窃喜得意,顿时气的牙痒痒。高夫人向来性子平稳持家有方,平时嘴硬心软爱多管点闲事,但这次二房的烂摊子她是真不想掺和。“甚么怎么办明宜要死要活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一次说个明白,省得你爹你大伯回来再来说教。”高家俩男人都已去上朝,如若不然高二夫人也不会手足无措到这个地步。高明宜身子抖了抖,却一点都不怕,大伯母又不是她亲生爹娘最多说她几句,别的又能如何她仍旧是低头不语的。高二夫人羞愧道:“大嫂,那亲事怕是不成了。”她再想嫁女儿也不能送一具尸体过去,或者新婚第二日就听姑爷来报女儿上吊自尽。“大嫂,我只明宜一个女儿啊,我舍不得逼她。”高夫人心道,你是只这么一个嫡女,但小叔子生那四个庶女都不是摆设,哪个不想将高明宜踩下去为高家联姻呢还有那两个庶子,个个都盼着高明宜早些嫁出去。“明宜,你这么胡作非为下去真不为你娘想一想”高夫人可谓苦口婆心。高明宜不肯言语,高夫人也懒得多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让丫环上一壶热茶,她大清早起床滴水未进可不是来看小辈的冷脸子的。高二夫人见她如此冷淡心里没底,可娘家在百里之外,她只能求助最亲近的大嫂,抽噎着又问一遍要如何解决此事。“大嫂,明宜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总得帮她想想办法啊。”高夫人冷笑一声,这亲事是陛下开口提的,高家若是回绝谁去和陛下说还不是她女儿劳心劳力还两边落不了好“明宜是觉得一顶小轿把送到公主府不管你死活,还是送到清水庵呢”清水庵是座尼姑庵,送进去的女子一辈子青灯古佛,而送到公主府,怕是不如在清水庵活的长久。高明宜咬着唇:“大伯母肯将我送到公主府吗”高夫人一口热茶差点呛在嗓子眼里,不敢置信道:“你竟如此自甘下贱”“何为下贱明宜不只不过想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而已,大伯母为了皇后娘娘的脸面拦着不让明宜去,心思也不见得光彩”在场看着高明宜长大的女人都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高明宜是这么个想法,自小看护她的刘奶娘脸色煞白:“小姐,你怎能这么想呢”高二夫人的心腹嬷嬷接住瘫软成一团的高二夫人惊呼:“二夫人晕了,快去请大夫”宽敞闺房瞬间乱成一团,高夫人捏捏眉心顺手将手中瓷杯摔在地上,指着高明宜道:“我今日才知你竟是如此想法皇后娘娘与我都是吃力不讨好,也罢,你想如何便如何,反正大房二房早已分家”刘奶娘慌忙跪在地上哀求:“大夫人息怒,明宜小姐一时口不择言,奴婢给大夫人赔不是了。”高夫人怒气冲天,一刻都不想留在高家二房,可高二夫人晕厥过去还未清醒,府里乱糟糟的,她只能耐着性子等大夫来诊脉,结果大夫倒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二夫人有孕已满三月,今日气急攻心一时晕过去,并无大碍,只是二夫人到底有孕在身,日后还是少动怒为好。”“这,这,多谢大夫。”高夫人一惊一喜,妯娌没儿子傍身日子终究苦了点。等到高二夫人醒来,高夫人将大夫原话转达给她:“你这腹中说不定是个嫡子,且安心养着,总比将庶子养在名下的好。”高二夫人十五岁嫁到高家,第二年生下高明宜伤了身子十多年未曾有孕,原本不抱这个指望,如今突然有孕可谓欣喜若狂,抓着高夫人的手泪雨滂沱:“多谢大嫂。”“谢我做什么,只是明宜的事你还要好生掂量,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也别遮掩了,让小叔处置罢。”高夫人对高明宜彻底冷了心肠,总不至于求着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乱来。高夫人黯然神伤,但神色已无当初那么不安,摸摸不甚明显的肚腹道:“我知道,只是皇后娘娘那儿”“我进宫一趟给皇后娘娘赔罪,你且安心养着吧。”照高明宜的状况,真要按着她的脑袋嫁给蒋将军也会做出糊涂事给高家招怨恨,不如直接回绝省掉日后的麻烦。高夫人进宫来说此事,高明纯听完始末并无意外,只是她有一点疑惑:“明宜先前不是答应不闹的,她如今这么坚定不嫁旁人,是不是有人给她递了什么消息”“你是说有人和她私相授受”高明纯叹气:“我只是怀疑,娘你回去让二叔注意下府中守卫,咱们府里也检查一番。”“好。”高夫人既惊又恼,朝中三品大员的府邸难道还有人敢擅闯不成高明纯心乱如麻,忽然想到一事:“娘,和大理寺卿胡大人家的女眷熟识吗”高夫人点头:“我与胡夫人偶尔见面,交情还算不错,你有何事”“娘,你帮我查个人,要小心些,是胡大人长子胡海的儿子胡彬,最好从他出生时细细打听。”杨钊元联合他人谋反,那人应是她在胡彬死亡画面里看到的疤脸男人,俩人对胡彬极为看重,也不知胡彬身世是否有异。“那孩子病了,这大半年将京城的大夫请了个遍。”高夫人唠叨一句,仍是跟高明纯作保,一定会尽快查出胡彬身世。送走高夫人,高明纯懊恼极了,她要如何提示赵衡有关胡彬身世的事,可若将她看到的死亡画面告知,他说不定以为她是鬼怪话本看多产生的幻觉,这么离奇的事赵衡会信吗第三十八章十一月中,陈州三天暴雪,陈州百姓房屋压塌数百间,死伤冻伤过千,消息传到京城,皇帝立刻派了钦差大臣前去查看灾情安抚灾民,并拖着病体到祭台祭天祈福,只不过皇帝祭天第二日便引发高热不退、神志不清,更不用说起床上朝。高明纯守在承乾殿贴身照顾皇帝,皇帝昏昏沉沉的很不清醒,黎太后来看过一次被她劝回康寿宫,走时泪水涟涟精神恍惚的。宫人从黎太后的情绪里大抵有个认知,皇帝这次莫非真的是不好了皇帝足足昏迷一整天,中间请见的人无数,但都被高明纯拦了下来,宗亲皇室朝中大臣几乎无人能见到昏迷中的皇帝,宰相顾成直倒是进到承乾殿一次,出去便是满脸凝重。皇帝病重又无子嗣,立储又变成了刻不容缓的大事自黎太后千秋宴后,惠王便留在京城未回蜀地,有他坐镇各方力量均是小心翼翼,毕竟皇帝与惠王自小感情好,若是皇帝直接将皇太子变成皇太弟,筹谋多年的计划便会彻底泡汤。“皇帝不清醒怎能立储”不错,当务之急就是让皇帝清醒过来,柳院判等太医院太医又成为众人热切打探消息的重要人选,不仅如此,朝中大臣请求皇帝从宗室子弟中选一人立储君的奏章雪花般飞过来,即使现在皇帝昏睡着不会看,也要争取皇帝醒来第一眼能看到。皇帝昏睡两日,惠王接连两日进宫,每日都是快到日落时分才离开宫城,一些人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高明纯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进宫来的人是虞真长公主,数日不见长公主气色极好,一手扶着不怎么凸起的肚子仿佛怀胎十月即将临产,生怕别人不知她有孕在身。“数九寒冬,长公主殿下有孕在身,怎么不在府里好生养着”高明纯端坐主位,纹丝不动。虞真长公主依旧穿着明艳的大红宫装,唇上涂着海棠红的口脂妩媚娇艳,笑盈盈道:“本宫来看望陛下,不知陛下如今可醒来了”“陛下正睡着,本宫怕是不能让长公主进到内殿打扰陛下休息呢。”高明纯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站在一旁的罗璧都为自家主子捏把汗,得罪虞真长公主就等于得罪黎太后啊。虞真长公主一怔,似乎没想到平日柔柔弱弱的小皇后今日说话竟敢这般强硬,笑容直接挂不住,又恢复以往高傲模样,嗤笑道:“皇后娘娘这是甩脸子给谁看怎么嫌弃本宫没去高家把你那堂妹接到公主府”不等高明纯答话,她又道:“让本宫将那驸马小妾接过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皇后娘娘只消说一声,本宫即刻派人去接,不过高家须得用一顶粉轿子将人送出来,大红轿子她还不配”“不劳长公主费心,高家再落魄也不会去让嫡女抢别人的夫婿,高明宜就算一辈子守在家庙也不会出门子给长公主添堵,长公主不必揪着这芝麻大点儿的事等着看本宫丢脸。”高明纯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火气,更不管她是不是皇帝长姐。高明纯已同赵衡回禀过拒绝蒋奇的求亲,高家百年世家的名声可容不得高明宜败坏,二房宁愿将高明宜锁在闺房绣楼中也不会送到公主府给杨钊元做妾,任由虞真长公主糟践。再说高二夫人有孕,多了别的盼头她总要想想以后,一个高明宜废了,总得给肚子里的孩子留条路,万一这是二房唯一的嫡子,那日后更要靠着高皇后和大房两位有出息的堂兄提携,这么想想,更由不得高明宜为所欲为追求什么与心上人相守一生,留在家里养一辈子更放心,用不着惦记她受苦或给家族丢脸虞真长公主一怔,没想到高明纯和高家真会这么硬气再说,高明宜是高家正儿八经的嫡女,难不成正要在府中做一辈子的老姑娘“皇后娘娘如此气愤,本宫又没做什么,是高明宜硬粘着本宫而已。”高明纯冷冷一笑:“长公主殿下只会抓着这一点,妄想用此来踩本宫脸面,那大可以告诉长公主,不要想了。”妄想虞真长公主差点没压住爆起的脾气,但她今日来承乾殿是有目的的,她必须见到皇帝,是不是真的病了。但承乾殿中的主子除了昏睡的皇帝就是她面前的皇后高明纯,更不用说守在内殿门口的大太监王儒章都要听候皇后差遣。高明纯缓缓起身,冬日寒冷,厚厚衣衫将她孕肚遮的严严实实,犀利目光围着虞真长公主的肚子打转,忽而勾唇一笑:“长公主着急见陛下做什么难不成长公主也想分一杯羹,让你肚子里这个不知男女的孩子参与立储”“你胡说什么”虞真长公主第一反应是直接反驳,可到底是心虚的,没想到高明纯竟然猜中她心中所想,还直接说了出来。“长公主心虚了。”高明纯笑盈盈的,说出口的话却没这么客气。“不过,本宫可以告诉长公主你的念头是异想天开。”虞真长公主冷哼一声:“算不算异想天开由得你来说你若不让本宫见陛下,本宫这便去康寿宫请见太后。”她与皇帝一母同胞,用自家孩子总比不靠谱的人强,好歹日后会善待太后。高明纯一抬手,示意送客:“那长公主请去吧,长公主不必隐瞒心中想法,尽可以告诉太后。”“你不知好歹”虞真长公主当真扭头离开承乾殿。罗璧跟出去瞧了瞧回来禀报:“娘娘,长公主真往康寿宫而去呢。”“让她去,本宫倒想看看太后这次会不会容忍。”高明纯满是嘲讽道,普通人家外嫁女回府继承祖产倒是没所谓,皇室血脉岂容她说改就改的。“长公主想的挺美,将她不知男女的孩子立储,让这皇位姓杨,也不怕先帝”罗璧小声嘟囔着。也不怕先帝气的掀开棺材板来找赵虞真算账,高明纯在心里接上罗璧未尽之语,再说,杨家她还是那句话,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皇位“不过太后真不会生气吗”青黛惴惴不安,不想自家主子因此日后被婆婆为难。高明纯点点头:“太后心里明白着呢。”黎太后再疼爱偏袒虞真长公主也绝对有一个度,虞真长公主如何迫害别人,黎太后顶多震惊生气于她的狠辣手段,可若是虞真长公主不老实敢肖想立储之事,那黎太后是断断不能忍的,皇位正统容不得破坏不说,真要将活着的赵衡还有未出世的皇孙与虞真长公主摆放在一起比较,该偏袒谁黎太后心里门儿清,还有杨钊元那厮的小动作赵衡也都告诉黎太后知晓,说不准黎太后现在连长公主腹中的孩子都不待见,想参与立储,门儿都没有果不其然,虞真长公主到康寿宫提及此事,还未说完便被震惊又愤怒的黎太后甩了一耳光。“母后”虞真长公主捂着热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黎太后望着她含泪模样心中无一丝动容,甚至冷着声音问:“虞真,此事是谁与你谋划的”“母后”虞真长公主脑袋里嗡嗡响,想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