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等,没等到皇后娘娘晨起,反而等到赵衡牵着赵保儿回来,丽太妃心中一喜,牵着李雨薇的手去拜见赵衡。李雨薇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衣衫,头上簪的银饰,仍旧是风姿绰约弱质纤纤的美人儿,一举手一投足十分秀美。“太妃来椒房殿可有甚么事”赵衡端起宫女奉上的热茶,轻呷一口,眉目舒缓,神情愉悦。丽太妃柔声细语道:“回禀陛下,臣妾自知让雨薇继续留在宫中不合规矩,只是臣妾想念她,故而来椒房殿请见皇后娘娘,请娘娘应允让雨薇在宫中多留几日。”赵保儿正在厅堂里玩他的小木马,坐在上头来回晃,咯咯笑个不停,几次都差点打断丽太妃的话,丽太妃还不敢太大声,只能断断续续说完,十分影响她营造出的凄惨效果。“太妃既然知道有违宫规,还来椒房殿求情,岂不是明知故犯让皇后为难”赵衡说着放下茶盏,瓷器与紫檀木桌碰撞出轻微的声响,但这小小的声响却让丽太妃和李雨薇心中猛地一抖。“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对太妃们一向是爱护有加,甚少为难,但依朕今日看来,太妃似乎很不知足,可是”丽太妃冷汗直流,连忙否认:“臣妾,不敢。”“那你几次三番求见皇后,难道不是看皇后善良可欺只当皇后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拒绝你落个不好的名声”赵衡字字如刀。“臣妾万万不敢为难皇后娘娘,臣妾惶恐。”此时此刻,即便丽太妃从前抱着那样的心思也不敢跟皇帝承认,只好一个劲儿的否认。赵衡讲目光转向老老实实跪着的李雨薇,沉吟片刻问道:“太妃说自己思念娘家小侄女,但据朕所知,你娘家亲侄女最小的那个年方五岁,再大一些的已有二十,眼前这位姑娘当真是你们李家骨血”丽太妃脸色惨白,跪倒在地抖如筛糠,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不然只一项欺君的罪名她都担不起。李家为了不被削权,从太子殿下降生便开始准备,自家没有合适的姑娘,便去外头来找,其中就有一位与高皇后有两三分相像的女子,再用心打扮一二便有四分相像。皇帝盛宠皇后,即便高皇后有孕不能承宠,恩宠依旧不减,京城预备着将女儿送入宫的人家大部分都灰溜溜给女儿许配人家,但也有不死心的,万一皇帝破了例呢独宠一人的皇帝遍数前朝也寥寥无几,何况皇帝权势还离不开朝中大臣。李家算盘打的很好,既然皇帝不愿意选别的女人,那挑一个与高皇后相像的做个替身也好,只要开了先例,日后就好办很多。但外人永远摸不透皇帝的心思,有时候自以为聪明的举动瞬间就能害的整个家族为之陪葬,丽太妃冷汗直流,她只为先帝生下卫宁公主,因为娘家李家在宫中也是养尊处优的存在,若不帮着娘家,她只能和旁的太妃一样枯死在宫里面,连唯一的女儿好几年也见不到一面。“臣妾、臣妾”丽太妃慌忙措辞,思来想去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正在她犹豫时,高明纯梳妆打扮停当,姗姗来迟。“丽太妃做什么哭成这个样子,传出去旁人还会以为陛下和本宫对先帝太妃不恭敬,快擦擦眼泪罢。”如今哭的梨花带雨,早做什么去了,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丽太妃抽噎着,停住了眼泪,想开口求饶又怕吵到帝后。高明纯不再看她,转而看向老实跪着的李雨薇,这姑娘不知是吓怕还是胆子大,竟然对当前形势一无所觉。她细细打量了李雨薇的着装,白天比傍晚看到更清楚些,这姑娘果然像她,似乎是特意模仿过的,但她与李家夫人接触并不多,若非被旁人窥视,那便是这椒房殿里出了内鬼。“陛下去书房坐坐罢,臣妾来处置她们。”让赵衡来处置两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传出去总不大好听。赵衡依言,拎起赵保儿和他的小木马一起往书房走,椒房殿的两处书房一人一间,他们偶尔在书房坐坐,互不打扰。“都到了这个时候,丽太妃还不忘打探陛下的喜好么”高明纯冷声打断丽太妃小心翼翼的打量。丽太妃立刻低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高明纯神色愈发冷然:“太妃揣摩旁人心意很有一套,看来先帝宠爱太妃不是没有理由的。”“臣妾不敢。”“你怎么不敢恐怕方才连陛下都小瞧了你的胆子。”高明纯舔舔上火肿痛的牙龈,她一早起来这点燥火还没处发泄,丽太妃主动送上门,她肯定是不会客气的。“陛下还未离开你就敢四处张望,是真以为本宫脸皮薄不好意思和你计较”她对黎太后软和、向来不管教太妃们,一是因为黎太后是她的正经婆婆,二是因太妃们归太后管教,她总不好越权夺权让黎太后不喜,可自从太后薨逝,太妃们还以为她是新婚的皇后,可就是大错特错。丽太妃咬紧牙,一直辩驳冤枉。高明纯召来王儒章,赵衡不放心特地留了大总管在此:“王公公,堵了丽太妃的嘴,本宫听着心烦。”“是。”王儒章还未迈步,丽太妃就噤声了。“丽太妃不守宫规,本宫念其是卫宁公主生母、先帝宠妃,此次不会重罚,只罚丽太妃禁足仨月,将后宫宫规抄写五十遍送至椒房殿,后宫众嫔妃需以此为鉴,若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丽太妃听她提及卫宁公主顿时蔫了,恭敬道:“臣妾领罚,谨遵皇后娘娘旨意。”高明纯看向一声不吭的李雨薇,这姑娘竟然在此时抬头看她一眼,锐利的目光里含着嫉妒艳羡,高明纯微微一笑,她立刻低头不敢再看。“至于这位李姑娘,劳烦王公公亲自跑一趟去李家,告知李家太夫人,李家姑娘到了岁数便可安排婚嫁,切勿到处走动惹来麻烦事,坠了李家嫡出姑娘的名声。”王儒章领命,高明纯转身离去,再不管丽太妃的哭声,然而不过片刻,王儒章便将两人提溜出去,免得吵到帝后休息。青黛扶着高明纯往内殿走,只听她万分苦恼道:“青黛姐姐,让罗璧给本宫泡杯菊花茶来。”“娘娘又牙痛呢”她捂着半边脸颊,蹙眉:“是,怀着这两个把怀保儿没遭过的罪全都受了一遍,怎么都是本宫怀的,两次反应还不一样呢,等他们生出来本宫定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但平心而论,生下这两个孩子,可以堵住很多大臣的嘴,她和赵衡能清净很多。罗璧泡来了菊花茶,她慢吞吞喝完,想起一事:“去查查丽太妃是否买通了椒房殿的什么人。”熟悉她的言行举止,一定是贴身伺候经常见到她的人,数来数去拢共不到十人,其中还有两人是她预备着青黛出嫁后提拔到身边坐一等宫女,若是这些人中出了什么岔子,那她的椒房殿就危险了,她决不允许贴身伺候的人有半点不忠,做了一等宫女还想吃里扒外,她绝不会轻饶青黛去查宫女太监,罗璧陪在她身边,欲言又止。“罗璧,想说什么直接说罢。”“娘娘,你可还记得你有一位手帕交就是李家姑娘,闺名叫雨秀的”“当然记得,她不是早已出嫁,嫁到淅川去了”何况李家姐姐比她大两岁,她经常去外公家里和师父学艺,两人后来来往就没那么亲密。“她夫家如今是乾州知府,月初朝拜时奴婢见她就在命妇之中,只是娘娘那日精神不好,并未召见任何命妇入内见面,那日奴婢发现她神色怪异,一直偷偷盯着娘娘的一举一动。”罗璧虽然单纯,但看人很准,何况大殿之上,命妇的行为目光都藏不住。高明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她来学本宫的一举一动”她慢慢想起来在闺中就见过李雨秀模仿旁人,惟妙惟肖的,难道她那日入宫拜见的目的就在于此“不仅如此,她大约是存着旁的心思。”赵衡突然来到内殿,还顺口接上她们的话,显然前面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陛下还知道什么”赵衡抬手碰了碰鼻尖,假咳一声:“当初遴选太子妃,父皇属意李家一位姑娘,应当就是你这位闺中手帕交的妹妹,当初父皇还想要朕将其纳为侧妃,朕不愿意,李家那位姑娘仍旧待字闺中,此次李家真正想送进宫的人应该是她。”“陛下为什么心虚呢”“怕你嫌弃朕惹来的桃花债。”赵衡放下手,并不明白怎么就被她看出来心虚的。“那就劳烦陛下派人去查查此事罢。”此事不仅牵扯后宫,还有前朝政事,让赵衡派人去查正好合适。赵衡一口答应,眼神讨好,高明纯不由自主被他逗笑,连牙痛都忘记了大半。高明纯临产,高夫人自然要入宫陪伴,她选了两个心腹嬷嬷一同入宫,皇后此次生产恐有很大风险,她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拜一拜,高家也没少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开仓放粮接济穷人,就为了给皇后积福,保她此次平安无事。可入宫后,见高明纯和没事人似的,高夫人放心一半:“看你这面色红润,能吃能动弹我就放心了,我在府里就怕你不肯走动。”“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高明纯笑道,见到亲娘,她心里安心不少,旁人代替不了父母给的亲近感。赵保儿是认得高夫人的,只是不会叫人,高明纯叫他半天他也只会喊:“袄袄。”可高夫人却高兴的笑出了泪花:“人都说贵人语迟,我看太子殿下就很好,你可别逼他说话。”“你看他的霸道样子谁能逼他,倒是他自己没人教他就会蹦出来两个新鲜词。”高明纯特别喜欢保儿现在的样子,也不知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高夫人小心翼翼抱着保儿说了许久,等到保儿要被带走按时听青黛念一念千字文,她惊讶的问:“保儿这么小,就要习千字文”“先给他念着听一听,和玩差不多。”“那还好,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学太早也不好。”说来说去,高夫人就是心疼外孙罢了。两人说笑之后,高明纯隐晦的和高夫人提及李家之事,高夫人的娘家二嫂子,她的二舅母是李家姑娘,她怕李家情急之下求到高家头上,高夫人出手相帮,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你爹也和我说过,叫我不要应允嫂子什么事,我心里记着呢。”说起来这京城的官宦世家,哪一家不是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表面上的看不出有什么联系,可实际上私底下的关系亲密到难以想象。高夫人感慨万千:“你二舅母刚嫁过来时对我不赖,可生下你表哥就傲起来了,谁都看不起,教你外公外婆生气的不得了,好在他们现在和二老分了家,你大舅母奉养你外公外婆,与他们牵连少一些,你爹怕我犯糊涂,早就想让我到宫里伺候你来了。”此时,高夫人也没什么心思去帮扶娘家嫂子,一心一意盼着自家姑娘能安然无恙的生下这一胎,其余的都要以后再说,什么心狠不心狠,都要分时候。“如今啊,谁都没有你重要。”高明纯靠在高夫人身上撒娇,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到了八月中,高明纯这一胎已经快满九个月,柳院判曾道双胎妇人会比一般妇人早生大约一个多月,可她的肚子仍旧没什么动静,但椒房殿已经严阵以待,赵衡命柳院判每日留守在太医院,又随时都有人侯在太医院,万一椒房殿有什么状况,保证立刻能扛起老胳膊老腿的柳院判跑过去不耽误大事。中秋家宴,宫中根本没办,高明纯吃过月饼才觉得肚子有一阵一阵的疼痛,连忙请了稳婆和柳院判过来,都道还不是生产的时候。赵衡守在椒房殿出了一身的冷汗,生赵保儿是在凌晨,他当时和现在一样睡在椒房殿的偏殿,过了子时还未合眼睡下就听到王儒章来报,皇后娘娘要生,可这一对,吃过月饼后痛了一下就没什么大动静,他被劝去睡觉,其实根本睡不着。天幕之上挂着一轮皎洁明月,他定定看着那明月,心思都飘在内殿里。“陛下,您睡一会儿罢,皇后娘娘已经是睡下,等一有动静奴才就叫您。”“保儿睡着没”“太子殿下白日睡多了,如今还在玩。”赵衡呼出一口气,道:“把保儿抱过来,朕带他睡。”王儒章不敢犹豫,连忙去对面的偏殿里将吃饱喝足的赵保儿抱来,这对赵保儿来说可是新鲜事,他长这么大还不曾和父皇睡在一起过,抱过来后在床上蹦来蹦去兴奋的很。“你啊,跟撒欢儿一样。”看着儿子,赵衡略略安心,手指轻轻刮一刮赵保儿的小鼻梁,将他搂在怀里,父子俩一起躺下,而后王儒章将灯盏灭了,只留两颗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母后”赵保儿嘟囔了一句。赵衡摸摸他的小脑袋,将被子盖严实:“今天父皇陪你睡,不准尿床,明日醒来咱们就去见你母后。”赵保儿睁着眼睛,好像是听明白了,闭上眼睛乖乖的,只是眼皮下滚来动去的眼珠昭示着他只是装睡。“小东西”赵衡有点哄他入睡的经验,张口背起千字文,刚起了个头,小家伙已经睡熟过去。“小小年纪就讨厌背书了”赵衡失笑,一手轻拍赵保儿单薄的脊背,小小一点躺在他怀里无比的信赖,小身子传来的温度贴着他,勉强能教他安心片刻。过了很久赵衡才阖上眼有了睡意,可仿佛他才一闭眼,就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