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莲是再别想嫁人了。何况,她还满心盘算着要女儿嫁给易峋呢。当初,易峋怎么不干脆打死他呢林婶儿耐着性子去倒了碗水给他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刘二牛,我说你也真不是个玩意儿。当初,你和秦老二好的穿一条裤子,差不多就要隔着辈分拜把子了。如今,你好意思弄他闺女这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你羞不羞”刘二牛被林婶这话一激,倒想起这茬来了。易峋将他打残废了,易家的狗更是把他的子孙后代都给绝了。此仇不报,他刘二牛枉为人这两天,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就是琢磨报仇的法子。但这件事已把他的胆子吓破了,他是再不敢去找易家的麻烦,至于秦春娇更是连想头都没了。今儿听了林婶儿这话,他忽然回过神来了。不是还有秦老二么秦老二虽然离了下河村,但他和秦老二多少还有些往来,晓得他如今住在哪儿。这老东西的赌债早已跟滚雪球似的起来了,他娘子刘氏身子也不好,越发的拮据揭不开锅了。秦老二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若是让秦老二知道,秦春娇如今回到了下河村,还给易峋当了婆娘,必定是死乞白赖的赖上易家。他是秦春娇的亲老子,易峋还要管他叫一声老丈人,也绝然不敢把他怎么着。等秦老二回来,易家可就有热闹瞧了,他刘二牛倒要洗亮眼睛看着,易家那两个狗崽子到时候还怎么横刘二牛美滋滋的想着易家鸡飞狗跳的情形,还不忘对林婶儿说了一句:“婶儿,多谢你提点”林婶儿故意说道:“谢我啥啊鬼知道你又在琢磨啥歪点子,都是你自家个儿的主意,休扯到我身上来”这一日,到了中午时候,秦春娇提着篮子到地头送饭,赵三旺自然也跟着易家哥俩一起吃。赵三旺也晓得这机会来之不易,干活很是卖力,又是个半大小伙子,饭量也是一个顶仨。易家兄弟两个吃着饭,商量着后面的事。赵三旺埋头狠吃,却竖起了耳朵听他们说话。易嶟说道:“哥,照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还是太慢了,咱还是得想想法子。”易峋颔首:“今天把水田犁出来,明天我就到集子上去”他这话还没说完,赵三旺就慌忙放了碗,说道:“大哥,下午我保证加倍努力干活,你别嫌弃我,别撵了我”易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慌,没人说要撵了你。但是你看,这地太宽广,但凭咱们三个,干死了也干不完。所以,我是打算再雇些人手。”秦春娇也笑道:“三老鼠平常那么多心眼,这会儿怎么跟傻子似的。我们家正缺人手,把你撵走另外雇人,那不是多此一举么”赵三旺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又咧嘴傻笑起来。到了晚上,三人干完收工回家。易峋将赵三旺叫到屋里,却给了他四十文铜钱,说道:“这里面有你今天的工钱,因为你不是外人,明天的工钱我也一起给你。你拿着可不要乱花,像我昨天说的,都存起来将来置办家业。男人顶门立户,天天闲晃可不像话。”赵三旺听着,只觉得胸腔里热血沸腾,鼻子一酸,抹着眼泪说道:“我都听哥的。”除了死掉的爹娘,再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他死死的捏着那些铜钱,那是他干活赚来的钱等赵三旺离开,易嶟才跟易峋说道:“哥,你把明天工钱也给了他。这小子要是耍赖不干了怎么办”易峋淡淡说道:“看得出来,三旺心眼儿不坏,就是没个正经的差事。咱们以后要干的事情,单凭咱们俩,实在做不来,我这几日也是在物色人手。丁虎人是不错,但他心眼儿太实了。赵三旺我以前是没正眼看过他,但从春娇那事儿上看,为人倒是正派,今天见他干活也肯卖力,是个好苗子。”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他只为了这二十文钱就耍起了滑头,那以后的事也就没他的份了。”易嶟点了点头,说道:“哥说的有理。”吃过晚饭,秦春娇去屋里替易峋收拾明天出门带的褡裢。易峋坐在一边,看着女人为他忙碌,心里热热的,他说道:“就出去一天,不用那么麻烦。”秦春娇没理睬,嘴里说道:“有备无患,出门比不得在家,免得少了这个没了那个路上麻烦。”她收拾着行囊,忽然说了一句:“峋哥,我问你个事儿。”易峋有些疑惑,说道:“嗯,你问。”秦春娇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你后腰上那儿有块胎记,你知道么”易峋愣了愣,回过神来,说道:“你说那个,那个打从我生下来时候就有,娘说的。”秦春娇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嶟哥身上有么”易峋听她问起易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还是说道:“他没有,他也是打从小时候起就身上白净。”说着,他走了过去,将她拦腰抱住,硬扭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怎么,嫌弃你男人身上不光净”秦春娇正想着心事,忽然被他搅了,羞的满脸通红,轻轻啐了一口:“我什么时候说这个话了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易峋把她拉到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子里,嗅着她发丝上的淡淡香气,低低笑了一声:“正经我对着我媳妇正经什么”说着,他又添了一句:“你对老二,是不是该改口了”嶟哥嶟哥的叫,听的他扎耳朵。秦春娇先是呢喃了一声:“还不是呢。”说着,又听了他底下那句话,便小声嘟哝着:“等成亲之后再说啊。”她管易嶟也是叫了十来年的哥,这时候不因不由忽然改口叫二弟,她觉得别扭。易峋轻轻哼了一声,在她颈子上咬了一口,低声说道:“反正你也跑不掉,你早晚是我的,这是你昨天晚上说的。”秦春娇听他提起昨天夜里的事情,全身都烫了起来,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呸了一口,跑掉了。隔天,赵三旺果然如约而来。易峋一早就出门去集子上了,易嶟带着赵三旺两个人下地。秦春娇一个人在家,照旧做些家务。到了晌午时候,她正想做饭,赵三旺却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秦春娇见他独个儿跑了回来,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三旺,你咋一个人回来了嶟哥呢”赵三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二哥没事嫂子你快去老董家瞧瞧吧董香儿董家三姐好像出事儿了”秦春娇一听这话更是惊疑不定,将手里的东西撂下,出门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赵三旺喘匀了气,才说道:“老董家来了个男人,说是宋家庄的。这会儿,董三姐正跟他吵架呢。不只是他,三姐跟全家子吵架呢”秦春娇这算听明白了,想必是董香儿的婆家来人了。她慌忙出了屋子,锁上院门,跟赵三旺急匆匆往董家跑去。第39章路上,秦春娇便问赵三旺到底怎么回事。原来,今天赵三旺跟着易嶟下地,干到半途,易嶟叫他回村里找户人家借点东西。他途径董家,就见董香儿站在院子里,向着一家子人横眉怒目,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汉子。他站着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那男人是宋家庄来的,似乎是董香儿的男人。赵三旺很机灵,知道董香儿和秦春娇要好,他看着董香儿对着一家子人,怕是要吃亏,就跑回来告诉了秦春娇。两人走到董家院落外,隔着篱笆,果然见董家人站了一院子,还有个秦春娇不识得的青年男子,也在其中。董香儿,倒是独个儿站在大榕树底下,一脸的冷漠。秦春娇打量那青年汉子,大约二十出头,也算生的挺拔俊秀,只是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让人说不出的窝囊气。董老汉正向那青年陪着笑脸,董大娘则对着董香儿破口大骂:“不识抬举的玩意儿,就你在婆家干的好事,就该打死现在,你婆家不计较了,你男人也来接你,你还不麻溜的回去,倒在这儿作起来了你作个啥我咋养出来你这么个玩意儿”这会儿,董家的老大老四都下地干活去了,大儿媳杨氏不想掺和这烂摊子,躲到了厨房不出来。就董老汉夫妇两个,和董香儿两口子在院里。董香儿红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秦春娇看不下去,进了院里,开口劝道:“大娘,做啥把话说这么难听,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董大娘正气的哼哼,一见她进来,脸色更有些不好看了。她一向就看这秦春娇不顺眼,觉得她就是个骚媚子狐狸精,自己好好的女儿,都是被她拐带坏的。然而,秦春娇如今已经算是易家的媳妇了,易峋为了她打残了刘二牛的事,在下河村闹得沸沸扬扬,村人提起来都心有余悸,这董大娘掂量着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敢说什么特别难听的话来。那青年汉子看见她,不由问道:“这位姑娘是”董大娘连忙说道:“这是村里人,和三姐一向交好,多半听见消息来的。”说着,就向秦春娇阴阳怪气道:“秦家丫头,就说你现下也是给人当媳妇的人了,该知道为人妇的规矩。我家女儿不守妇道,我们做老的教训她在情在理,也是为了我老董家的门风。再说了,我当娘的教训自己闺女,是我们家门里的事情,你是我家什么人,来管我家的事,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秦春娇正想说什么,董香儿却走了过来,拉了她一下,说道:“春娇,你别跟他们说。我爹娘现在是疯魔了,我不跟这个男人走,他们就要活吃了我”那汉子微微动容,说道:“香儿,你真的不跟我走”董香儿冷笑了一声,死死盯着这个男人,咬着牙说道:“跟你走你爹不是说你们青白门第容不下我这样的泼妇,你娘不是说要休了我,再给你娶好的么还有你那一对弟妹,容得了我回去”那汉子说道:“爹娘那儿已经说好了,娘说你只要肯回去,磕头认错,李家就还要你这个媳妇儿。”董香儿的眼睛越来越红,呵呵冷笑着:“你说啥”那汉子似是也觉得理亏,支支吾吾道:“你当儿媳妇的,给婆婆磕个头也没啥。谁、谁也不会笑你。”董香儿死死的盯着这个男人,咬牙切齿道:“李根生,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窝囊的男人你见天儿的受一家子人的气,你婆娘替你出头,你不说感激,倒帮着别人来挤兑自己老婆。李根生,你说说,你算个啥东西”李根生厚实的唇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原来,这李根生是李家的长子,底下还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董香儿嫁给李根生,就是进了李家当长媳。这长子难为,长媳就更难当了。何况,李家老两口偏疼两个小的,尤其偏心小儿子。家里有要出钱出力的,总是找大儿子,有什么好事,那就必定想不起来他,至于背地里偷偷给小儿子塞钱,更是常事。李根生从小过惯了这种日子,倒也不觉得什么。但董香儿嫁进了李家,可受不了这口窝囊气。她是一心一意要和李根生过日子的,看着合家子欺负大房,自然忍不下去,她又是个天生的暴躁脾气,几次三番的和婆婆小姑争执吵闹。李根生是个在爹娘面前抬不起头的男人,任凭自己媳妇被一家子挤兑,一句回护的话也没有。好在他是喜欢董香儿的,两口子夜里在房中说起悄悄话,总还有几句暖心窝子的话。董香儿看男人还算体贴,也就凑合着跟他过了。但好景不长,李家那小儿子面上看着温和秀气,却是个绵里针,看董香儿生的有姿色,竟偷偷的恋嫂子。立春前一天,一家子吃酒,他喝醉了,便趁着董香儿出去小解,跟了上去想轻薄她。被董香儿两个大嘴巴子打在脸上,还揪到了一家子人面前兴师问罪。李家那老两口的心真是歪的找不到,一看小儿子吃亏,不分青红皂白,先骂董香儿不守妇道。董香儿哪里肯服,一句一句的撅了回去。她本来就是个嘴上从不吃亏的主儿,这事儿又是李家没理,她当场就把李家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老李两口子看着辖制不住她,就叫儿子来管儿媳。董香儿原道出了这样的事,李根生再怎么窝囊,也该站在她这一边。谁知,李根生竟然当着全家子的面,打了她两个嘴巴。董香儿被他打懵了,疯了也似的撒泼大闹,要跟这家子人拼命。老李家,便张罗着休妻了。董香儿也是对李根生彻底寒了心,不等李家下休妻文书,自己收拾了包袱回了下河村。老李家嘴上嚷的厉害,敲锣打鼓的要休妻,其实心底里也虚的很。李家也不算什么富裕人家,董家要的聘礼少,董香儿嘴头子虽然厉害,却是个能干踏实的人。她干活卖力扎实,身子又结实康健,若没这些事,过上两年就要给李家添丁了。李家老两口,其实是满意这桩亲事的。但是,儿媳妇不服管束,那是不行的。他们原本以为,董香儿赌气回了娘家,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下气服软以后再不敢撒泼闹事。没想到,董香儿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去了十多天不见消息。若是真休了董香儿,虽说聘礼是能拿回来,但是平白没了个大儿媳妇,大儿又成了光棍,带着小儿子,得讨上两房媳妇,办上两茬喜事。乡下人家,哪里经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