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都看了。往年在家时,父亲也曾教我读过,所以不算难事。”陈长青点了点头,见总无话说,便问道:“倒是从没有问过,你父亲的名讳哪里人士”易峋答道:“家父单名一个琮字,河阳县人。”陈长青听着,又问道:“河阳县离此间也有数百里路,你们一家子又是怎么迁徙到此处的”这件事,却是连易峋自己也不晓得。他答道:“我也不知,只是从记事起,我们一家子人就在下河村了。父母在世时,只偶然提起过老家,但也从未讲过怎么搬来此处的。”陈长青却有些奇怪,听刘氏日常说起,易家从来殷实,易峋的父母又是知书识字之人,谈吐举止不俗,口音也是字正腔圆的官话。这样一对夫妇,看来出身不俗,但不因不由的迁到一处村落里里定居,似乎也无亲戚往来,实在有些奇怪。他又问了一些事情,看易峋也答不上来,便就作罢了。好在,这尴尬时候不长,又过了两盏茶功夫,刘氏和秦春娇便从屋里出来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到了午饭时候。这回门宴,就摆在陈府的花厅里。因为是家中小宴,没有请外人,就连秦春娇的那个叔奶奶,也回乡下老家了。一家子五口人围坐了一桌。花厅垂着棉门帘子,烧着两盆银炭,地下还埋着地龙,厅上摆着几盆水仙和腊梅,香暖袭人。陈府自养着厨子,饭菜很是丰盛,还开了两瓶上好的金华酒。那三个男人虽然不喜言谈,秦春娇和刘氏母女二人却不住的布菜说笑,一顿饭吃的倒也热闹欢快。吃过了午饭,易峋和秦春娇就要动身了。刘氏虽然不舍,但也晓得他们还有事要办,而且还得赶着回去,便也没有留他们。本朝有新房一月不空房的习俗,不然就是不吉利。听了女儿的话,陈长青这一次将回门礼全收了,倒也没再硬塞什么。易峋和秦春娇从陈府告辞出来,便登车而去。陈长青和刘氏一直送到大门上,刘氏望着那车转了弯看不见了,还依依不舍的不肯回去。陈长青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道:“外头冷,回去吧。过年时候,初二女儿回娘家,就又能瞧见了。到了那时候,咱们留他们住几天。”刘氏应了一声,这才跟丈夫进门去。马车驶离陈府,秦春娇坐在车中,向外说道:“峋哥,隔着一条街有个西柳子胡同,你知道么”易峋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秦春娇便说道:“娘说,那街上有一间宅子正出售。原是个翰林的住所,他告老还乡,一家子迁走。娘知道咱们正在物色店铺,叫咱们去瞧瞧。”这一声落下,外头久久没听见回音。正当秦春娇心中七上八下时,就听外头易峋呼喝了一声,马头一掉转了方向。对于京城,易峋倒比秦春娇更熟悉。别瞧秦春娇在京城待了三年,但那三年都是被圈在相府里,哪里也没去过。易峋常来京城办事,道路早已谙熟于心。片刻功夫,便到了刘氏说的那宅子跟前。两人下了车,见果然是一所宽大宅院,台阶高高,大门半掩。门前两溜条凳,坐着下人,围拢在一处烤火。易峋扶着秦春娇上了台阶,说明了来意。这些下人都是些势利眼,见这对男女自己前来,竟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又是从乡村来的,便有几分不信他们能买宅子。其中一个乜斜着眼睛,说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这儿可是翰林宋老爷的宅子,可不是你们乡下人的砖瓦房,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来。去去去,大冷天儿的,别拿着我们做耍,一趟趟的白跑腿,还得挨老爷的训斥。”易峋面色微凛,这等势力小人,他见得多了,但碰上了也还是会不愉快。他开口,沉沉说道:“尽管进去报信,只怕我们出得起价钱,却还看不上这房子。”那人不信,嘲讽道:“这大白天的,你说梦话呢你可晓得,我们老爷是什么人当初盖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财主,也跑城里充起场面来了。”吵嚷着,这伙人里有个年长的,性子稳重些。他见这对男女穿戴不俗,虽是行径怪异了些,但想着只怕真有些来历,便说道:“也不是我们为难你,你们连个名帖都没有,叫我们怎么往里报总不成随便什么人来了,我们都去通报,那我们老爷一日只剩下见客了。”这次,倒是秦春娇先开了口。她笑盈盈的自掏袖里取了一封名帖出来,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们的名帖,你拿进去吧。”那人将信将疑,将名帖接了过去,展开一读,顿时变了脸色。他慌忙起来,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原来是指挥使陈大人的千金和姑爷,小的有眼无珠,不识贵人,二位勿怪。二位且略等等,我这就进去给二位通报。”说着,拔腿就往门里跑去,嘴里却还嘀咕着:“这对儿倒是古怪,出门连个人也不带。满京城,哪家小姐是自己上来叫门的。”余下那些人,顿时也慌了手脚,变了嘴脸。陈长青新娶寡妇,认了个女儿,近来出嫁的故事,他们也都听说过,但没想到站在眼前的这两位就是。一个个慌的像咬了尾巴的老鼠,各个跳起来,谄媚赔礼起来。这等样子,秦春娇在相府里是见多了,她压根没放眼里。她不理会这些人,转头替易峋理着被风吹乱了的衣襟,柔声说道:“从来阎王好过,小鬼难当。峋哥,别放心上。”易峋哪里会将这些势利小人放在眼中,他笑了笑,看着妻子微红的小脸,说道:“外头冷,你先回车上等。”秦春娇摇了摇头,挽了他的胳臂,偎依着他没有动弹。第125章两人在门上没等多久,便有一身穿华服的中年人迎了出来。这人一出来,慌忙拱手作揖,陪笑道:“不知两位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望勿怪。”说着,便将两人迎了进去。这人一路将两人引到了一处偏厅上,吩咐几个仆从端来了茶点,方才说道:“我家主人一看二位的名帖,原本是要亲自来见的。但府中来了几位要紧的客人,主人走不开身,所以吩咐小的来伺候两位。”说着,又笑道:“听闻,两位是来谈宅子买卖事宜的”易峋和秦春娇这方知道,这人原来是这府里的管家。然而两人本就是来看宅子的,能有个谈事的人在就成,主人来不来也不放在心上。两人说明了来意,谈了两句,得知这管家姓程。易峋便说想看看宅邸,程管家遂引着两人在府里四下走动,看了一圈。除了女眷住所不方便进去,只远远指画了一下,别处几乎一一看到。夫妻两个见这宅子果然建的深邃宽广,厅堂花园马厩一应俱全,前后院甚而有两个井圈可供打水。更可喜的是,这宅子东北角临街有一排房舍,打开就能当门面使,正对着的便是荣华街。荣华街是京里最热闹的街市,每日人潮如涌,车马如川,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秦春娇看的心里喜欢,便悄悄跟易峋说:“这宅子正合适,不知多少银子,若是价格相宜,咱们买下来罢”易峋心中也觉得好,点头答应。这宅邸离指挥使府邸不远,方便秦春娇回去看她母亲。再则,进京开铺子也是两个人的心愿。正如秦春娇所说,乡下地方人有钱也是有限,还是京里机遇多些。在这一块上,夫妻两个都是野心勃勃。看完了宅子,程管家又将两人引回适才的偏厅,谈起买卖事宜。原来这宅子,盖成不过五年,房屋甚至家什都还新的很。宅子主人,本是才封的翰林,按理说是要在京里多当几年官的。不想,他近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实在受不得案牍劳形,圣上开恩,准他提前告老。这一家子人便打算迁回祖籍,京里无人,所以宅子要卖。正洽谈间,秦春娇忽然内急,那程管家连忙叫了个丫鬟引她去净手。等她出来,那丫鬟却没在门外等候,不知去了哪里。秦春娇晓得,这躲懒偷闲也是底下人常有的事,便自己往回走。然而她去的地方,离那偏厅颇有几步路,绕了几个回廊,穿了一个园子。回去经过那园子时,只见园中栽着几株腊梅,鹅黄的花朵都已盛开,清冷的空气之中,只觉幽香隐隐。这等园林景致,她在相府里看得多了,也不觉得稀罕,一心只想尽快回去。走到一处假山石后头,却听那边隐隐有人声传来。但听一人说道:“赵兄,你看这腊梅,花朵虽不及牡丹芍药艳丽,却小巧别致,别具一格,这香气更是清雅,林逋那句暗香浮动正是写尽了梅香的妙处。”另一人恭维道:“公子风雅,自然爱梅。”语气虽是恭敬,却似是隐隐带了一丝冷淡。秦春娇听这话音十分耳熟,心中微微疑惑:这两人怎么会碰在一处只听脚步声响,她想避开,却只一条羊肠石子路,避无可避。那边,那两人已绕过假山走了过来。三人,就撞了个脸对脸。走在前面的是一玉面公子,穿着青丝长袍,披着鹤氅,头上戴着玉冠,额上还勒着一条双龙抢珠抹额。跟在他身后的人,穿着却平常,只得一身棉布衣裤。这两人都是一怔,不由齐齐脱口道:“芸香”“春娇”秦春娇将头略低,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大少爷,赵公子。”苏梅词既惊又喜,他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之前,被家中所困,他不能时常出来,便每日打发人到乡下她的小摊上买点心。苏梅词的心思,既尝着她的手艺一解相思之苦,又能照顾她的生意。她跟的那个莽夫,定然对她十分不好,才会逼着她到外头风吹日晒的辛苦做买卖。但这事没过多久,便被人告到了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是最听不得芸香两个字,一听闻此事,顿时发作起来。自己亲来训斥不算,还把苏婉然叫了回来,哭诉儿子不孝,被个狐狸精弄得神魂颠倒。苏婉然那时虽还没有当上太子妃,但也已到了太子身边服侍,在府中说话极有分量。她一开口,便是老夫人也得听上两句。于是,不但自己不能再买点心,连茶油的事也耽搁了许久。再后来,皇帝御赐匾额的事传到府中,茶油采购事宜才顺势而成。苏梅词虽然深深叹服她的手艺心智,却也笃信她在乡下必定过得辛苦。不然,天下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吃苦受罪的谋生计他对芸香的心思,始终没有断掉,甚而还有愈加浓烈的趋势。只可惜他虽然贵为相府公子,其实全无半点自由,甚而连纳妾纳谁这样的事,都不由自己说了算。外有严父规矩,内有母亲姐姐压在头上管束,老夫人尽管疼他,却也不会任着他的性子。他曾经向老夫人提过一句,却被训斥了几句,说那芸香已经打发出去了,万万没有再弄回来的理,叫他断了这份心。苏梅词心有不甘,一时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暂且忍耐。想着等将来自己掌管相府时,便可以将她夺回来了。至于芸香的意愿,他没有想过。芸香一定是愿意的,就算当初在相府里她不愿意给他当妾,如今去乡下吃了那么多苦,一定也愿意了。毕竟,只有他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给他当妾,不比跟一个乡下粗汉强苏梅词,就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没想到,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苏梅词眼中闪着微光,轻轻问道:“芸香,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春娇却已然转过了念头,原来那主人陪着的要紧客人,就是他了。虽然不知他怎么独自走了出来,没有主人陪同,但她也没兴趣知道。听他问起,秦春娇略有几分无奈,淡淡说道:“大少爷,我早已不是芸香了。我改回了以前的名字,请别再这样叫我。”她话语柔和婉转,虽然拒绝之意鲜明,听在苏梅词的耳里,却成了委曲求全。她是怕那个莽夫打她,才不敢再和相府有什么牵扯。一定是这样,至于府里那个李嫂子说起她去了个好人家,跟了个疼她的男人这一说辞,他一点儿也不信。或者说,他不肯信。赵有余站在苏梅词身后,冷眼看着秦春娇,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春娇,你你成亲了”她一头秀发高高的挽起,盘了个精巧的发髻。发髻上戴着一朵牡丹红绒通草,斜插着一支喜鹊登梅钗,双眸如水,两颊红润,分明是个小妇人的装扮。她还是,嫁给易峋了。家里出事,赵有余是知道的,但为了前程,他咬牙再没跟家里往来,好容易攀上相府这株大树,他怎能轻易放弃那之后,下河村的事,他便再也没听说了。进了京,开了眼界,赵有余想明白了,天下美女如云,何必拘泥在一个秦春娇身上等他将来飞黄腾达了,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有,就算娶千金闺秀,也不无可能。至于宋家庄的亲事,早在他爹出事的时候,宋大宝便将退亲文书送了来。母亲和姑母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是从来没将宋小棉放在心上的。但今天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