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让秦春娇兴奋不已。这一路走的不快,到了京里时,已经是将近晌午时分了。秦春娇在府邸门前下了车,抬起头看着那高大宽阔的门户,屋顶的瓦片在日光下泛着光泽,屋檐下的铁马随着微风不住发出钉钉声响。朱红的大门厚重结实,门扇上的铁叶钉闪着银光。门顶上,悬着一方崭新的匾额,刻着方正肃穆的两个大字“易府”。这气派庄严的府邸,往后就是她和易峋的家了,她就是女主人。易峋走来,向她笑着,伸出了手。秦春娇看着阳光下,这俊美脱俗,犹如神祗一般的男人,不由回之一笑。她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两人牵着手,踏上了宽阔的台阶。三人到了正堂上,立时便有五个家人上来请安见礼。这是两对夫妇,和一个光棍汉。其中一对两口子,是之前那老翰林的家人。老翰林举家迁徙,不想带那么多人口,就把他们留了下来,问易峋肯不肯用。易峋看他们手脚麻利,为人也老实本分,便留了下来。至于余下的三人,便是从人力集子上雇佣来的。这宅院宽阔,需得人手打理照料,秦春娇的铺子,也要人来帮忙做事。原本,易峋还想替秦春娇买上两个年轻丫鬟来侍奉伺候。但买卖人口,是秦春娇心口的一块疤,她自己好不容易出了这个火坑,不肯再把别人拉下去。另外,她的铺子,需要的是能干活做事的壮实妇人,那些大户人家里打发出来的丫鬟,其实不济事。因而,易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五人到了堂上,赶着三个主人叫大爷、二爷、太太。易峋神色自若,秦春娇微微有些不惯,但也笑着受了。当下,这五人便忙着替主人收拾行李,那两个妇人按着秦春娇的吩咐,将衣裳等物归置安放整齐。这两人晓得秦春娇是从乡下来的,其中之前还在翰林府里当过差,心底难免就存着几分轻视。但在看见她那些精致考究的衣裳,几大匣子的华贵首饰之后,这心思便全收了起来。当晚,还是秦春娇亲自下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在新家中吃了第一顿饭。入夜,秦春娇在沐房洗浴过了,拿簪子挽着头发,踏着绣花拖鞋回到了房中。这便是新家宽敞的好处,以往在乡下时,洗澡都要在自己房里,接水倒水,都颇为不便。回到屋中,易峋在床上倚着,正在灯下看着一本书。秦春娇合上门板,轻步走了过去,浅笑着问道:“看什么呢”易峋抬头,瞧着自己的妻子。烛火昏黄,为她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才沐浴过的脸白皙水嫩,连着那双眼睛,也水汪汪的,映着自己的影子。水红色的扣身衫子,勾勒着曼妙的曲线,令人遐想着底下的甜美。他笑了笑,随手将书册合上放在了枕旁,将她拉扯到了怀中,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秦春娇随手拿起那书看了一眼,却见是策论,小嘴轻噘,问道:“近来怎么尽看这些”易峋说道:“没什么,是岳父叫我看的,我便看看。”秦春娇侧脸,美眸微转,睨着他:“我怎么觉着,你好似有事瞒着我”易峋瞧着她这幅样子,脸上含笑似嗔,眼角轻轻的眯起,红润润的唇就在自己的唇边,鼻息间尽是她的香甜气味儿。温热的身子抱在怀中,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他已经没有心思跟她说笑了。易峋将书从她手里抽出来,丢在一边,搂着她翻了个身:“房舍大了,二弟也不在间壁了,咱们不用再拘束了”秦春娇晓得他想干什么,春天了,还真是播种的好时节。她脸有些烫,低低斥责了一声:“说的好像你以前就拘束过似的。”在乡下时候,一家子人住的紧凑。每天晚上,她都担心那声响会不会被易嶟听去。任凭易峋怎么磨着她,都跟哑子似的,多叫两声哥哥都不肯。易峋看着她嘴硬撒娇的小模样,忍不住在她的颈子上咬了一口,便就俯下了头去。秦春娇嘴上虽然不肯服软,身子却已先软了,任凭他压了上来。雕花大床被晃的咯吱咯吱的响着,薄纱帐幔里,依稀可见女人雪白修长的腿,勾着男人精悍强健的腰。一家子三口人在京里定居了下来,略修整了几日,秦春娇便张罗着开铺子的事情。她早已看好了,宅院东边临街那一排房舍对外打开就能用,里面紧邻着的院子便算作工房。那块御赐的“四时一品”招牌,她也一并带来了,打算放在新铺子里。那五个家人,每天也都跟在她手下,听她指挥干事。起初,他们看新主人年轻,虽没什么坏心,却也疑虑他们不老城,做事不沉稳。但几日下来,秦春娇的精明细致,却叫他们各个心服口服,彻底死心塌地的听她使唤了。秦春娇在为新铺子的事忙碌不已,每天由早及晚,没个空闲。但易峋却没能帮她什么忙,这兄弟两个自从进了京,也是每日都出去,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干什么。秦春娇不是个喜欢管束男人的妇人,轻易不大过问丈夫的行踪,但看他天天如此,也心生疑惑,晚上有时问个几句,也被易峋支吾了过去。好在她白日事情也多,也就没那么多精力功夫去琢磨这件事。这天,秦春娇正在铺子里,看工匠们把新做好的货架搬进来,安置到位。门外不远处,忽然传来家人老胡的喊声:“太太,太太,咱家出大事啦”话音落地,老胡已奔进屋中。他跑的急了,到了屋里,却说不出话来,扶着墙壁,大口的粗喘起来。他媳妇胡娘子便斥道:“做啥风风火火的,满街都能听见你嚷嚷。大呼小叫,也不怕吓着太太”又逼问他:“到底啥事,进来了又不说话”秦春娇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先说道:“你别催他。”一面自己也问了起来:“老胡,出了什么事”老胡喘匀了气儿,满脸堆笑道:“太太,咱家可出大喜事啦大爷、二爷参加朝廷今年新开的武举,高中了”第136章秦春娇当即一怔,不由反问道:“什么”老胡笑道:“是真的,太太,今儿朝廷放了榜,咱家大爷中了第一,二爷是第四”胡娘子也满面堆欢,连忙向秦春娇贺喜:“恭喜太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武举高中,朝廷就要封官的。咱家大爷、二爷,要做大官啦”老胡也在旁附和道:“是啊,太太,以前我们老主人还在的时候,常听他说,如今朝廷重武,若是能在武举中得个好名次,必定能受到朝廷重视。咱们家大爷、二爷名词这么靠前,必定是前途无量啊”这些事,秦春娇倒也知道。往年,她在相府里时,也听府里那几位大爷说起过,如今虽是天下太平,但前朝边疆战事不断,因而朝廷重武的风气延续至今。当今的皇帝,亦是个嗜武之人,身边重用的,大多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子弟。这若是谁家的孩子,是学武出身,走仕途可要比科举更占些便宜。武举不似科举,考的科目繁多且极难,多少人熬了半辈子,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再则,皇帝心里,更看重武官,仕途上也好走些。原本老相爷也动过这个心思,可惜京城苏氏,除了当初跟着打天下的那位老祖宗,无一不是文人,到了苏梅词这一代人,各个更是文弱的少爷身子,也就只好作罢。但她真没有想到,易峋和易嶟兄弟两个,竟然去参加朝廷的武举了。难怪这小半年的功夫,他晚上窝在房里,没少看那些兵法经策秦春娇一时回不过神来,外头街上却传来一阵锣声。眨眼功夫,就见两个穿着官衣的差役,手里敲着锣,来到铺子外头,站在台阶下头,赔笑道:“给当家的道喜,贵府上的易大爷、易二爷,高中今科武举第一名、第四名”秦春娇来不及多想,便迎上前去应承。这些官差,就守在考场外头,一旦放了榜,便紧赶慢赶的去人家里报喜,好讨个赏钱。易峋和易嶟,这会儿还在考场里,料理余下的杂事。这两人,便快马加鞭来报喜了。老胡也是出门买菜,撞见他们,才听到的消息。秦春娇笑着跟他们周旋了几句,便从袖里取了二两银子出来,叫胡娘子拿给他们。胡娘子满面春风,递了上去:“我们太太赏的,劳烦两位大哥走这一趟,请二位喝茶。”她心里自然也是得意非常,这主人身份高,当下人的面上也有光。她之前可是在官宦人家里做事的,如今的主家对下面人虽然也宽厚仁慈,但却是一介布衣,心里头总有些不是滋味儿。如今好了,当家的大爷也要入朝做官了,她往后走路又要带风了。那两个官差接了银子,入手一掂,心里估摸了一下,便暗暗赞叹这家女主人出手大方,当下一拱手:“多谢太太赏,我等还要到别家报信儿去,先失陪了。”秦春娇站在门上,出了会儿神。胡家两口子又上来,满嘴奉承。秦春娇面上神色淡淡,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进来做事。”便转身,重新进了铺子里。老胡两口子面面相觑:大爷要当官了,太太还不高兴是怎么着街上的四邻街坊,听到消息,已经在门外看了半日热闹,见这户人家有钱买下偌大一间宅子,又要开店铺,原本就羡慕不已,如今看他们家的老爷又中了武举,更是眼热起来。就有闲汉说道:“这户人家,原本只当是个寻常的乡下财主,没想到还有这份能耐。”另一个多少知道些的,便哼道:“你们知道啥,当初他们来看房子的时候,我就在门上坐着看热闹。这户人家的太太,是锦衣卫指挥使陈大人的千金小姐,人家有个当大官的岳父,当然平布青云了。”旁人便都点头道:“原来也是官宦人家,难怪难怪。”左邻右舍眼见这户人家家境富裕,太太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当家的老爷又中了武举,便都纷纷送礼过来巴结。秦春娇这一天,只顾忙着应付这些人,铺子里的事情,倒是暂且搁下了。中午,那兄弟两个没有回来吃饭。秦春娇歇了个晌觉起来,胡娘子便来报说:“老太太那边打发人来送信,晚上和老太爷一起过来吃饭。”秦春娇说道:“知道了,娘还说什么了”胡娘子答道:“没别的了,就是老太太打发的人,送了一篮红糖蒸糕来,说是府里自己做的,叫太太留着慢慢吃。”秦春娇听着,倒没说什么。胡娘子看她面色淡淡,不晓得是怎么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太,可还要到铺子里去”秦春娇怔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身上乏,不去了。你叫宋青两口子盯着,今儿务必要把架子安置好,后个儿铺子就要开张了。”胡娘子答应着,看她再没吩咐,便告退出去了。才出了二门,迎头就见着她男人老胡,正往里走。她叫住他:“你干啥去”老胡站住,跟他浑家说道:“我去讨太太口里的话,这不晚上老太爷老太太要过来吃饭,要不要再买点酒菜。”胡娘子便说道:“我说,你别进去找不痛快。我瞧着,太太不自在呢。适才我跟太太说了这事儿,太太也没别的话,想是没啥吩咐。这厨房里不是还放着两坛子金华酒,还有许多大爷太太打从乡下带来的腊肉腌鱼咸鸡啥的,晚上配几个菜蔬,尽够了。”老胡应了一声,不由疑惑道:“你说,这事儿怪不怪大爷要当官了,这可是好事啊,太太怎么还不高兴”胡娘子哪里知道,顿了顿,说道:“太太心里想啥,那不是咱们能琢磨的。太太刚才吩咐,叫宋青家两口子把铺子里的架子给安置好,后个儿铺子就要开张了。我说你也别闲着,跟去一道干活。别叫太太觉着,宋青两口子比咱们勤快能干,倒把咱俩给比下去了。”老胡满口答应着,连忙往铺子里去了。胡娘子愣了一会儿,便去了厨房,想煮个红糖鸡蛋。太太好似不舒坦,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日子到了。她听大爷说起过,太太爱吃煮鸡蛋,这时候煮这个是最好不过的。其实秦春娇的脾气随和,来了这些日子,他们还从没见她发过脾气,但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愿意听她的话,心甘情愿对她好。秦春娇窝在房中床上,她知道铺子里的事情该去瞧瞧,晚上爹娘过来吃饭,也该去嘱咐厨房做几道菜,但她就是不想动弹。这两天,她身子总是懒洋洋的,却又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只是懒怠动弹,动不动就觉得累,腰身还总是酸的厉害。起初,她只当是夜里易峋弄得过火了,但是连着好几天不让易峋碰了,还是不舒坦。易峋本想找个大夫过来瞧瞧,但她觉得小题大做,毕竟并没有哪里真的不好,又一向忙着,就给搁置下来了。想起武举这件事,秦春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易峋考中了第一,她不是不高兴,但却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显然,他筹谋这件事,不是一日两日了。去年夏天,她就见着他在看兵法,想必从那时候起他就动了这个心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