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照料”那些军士自她进来,就打量出她便是易峋的妻室,连忙拱手还礼道:“嫂子不必多礼,同僚之间,照料是应当的。”秦春娇挂念丈夫,心里烦乱,无心应付这些人,便让管家老胡将他们请到了外堂上,预备酒菜款待。一众人,便随着老胡出去了。易峋这房妻室的事情,他们多少知道一些,说是指挥使陈大人的千金,实则是个乡下出身,不过因着母亲改嫁,才交了好运。她开铺子做生意的事,他们也知道。易峋虽提过几句,家中生意大多是妻子打理,但他们听着,心里却是不信,只说一个乡下女子,能有几分本事。直到今日见了她,见这女子容貌出众,言行做派亦有闺阁风度,丝毫没有他们之前所想的市井妇人的市侩粗野,遇上此等变故,竟全无慌乱,心中倒也佩服她冷静镇定,这才真正信了易峋之前的说辞,羡慕起他能娶到一个这样的贤内助。送走了这起人,秦春娇坐在床畔,看着易峋,她轻轻说道:“去,打发人到杏林春,把程大夫请来。”易嶟说道:“宫里的太医已经为大哥治过伤,上了药了。”秦春娇不为所动,说道:“去”黄玉竹便嗔道:“啊呀,嫂子担心,你快去请程大夫再看看,又不妨害什么。”易嶟醒悟过来,忙忙道了一句:“我去,这就去。”随即转身出门。秦春娇轻轻抚摸着易峋光裸的肩头,手指不住的颤抖,看着丈夫趴伏在枕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心口像被撕扯开一般疼痛,直到了此刻,泪水才如决堤一样的自眼眶里奔涌而出,她轻轻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多人,你为啥冲到最前头你有个什么好歹,你是叫我从十九岁就开始当寡妇吗”黄玉竹走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肩,低声说道:“嫂子别担忧,既然宫里太医都看过了,也没别的话说,大哥肯定没事。”秦春娇依着她,低声抽泣着。片刻功夫,程大夫便被易嶟接来了。他听说易峋受了重伤,也悬心不已,进了门没怎么寒暄,就上来替易峋看诊。秦春娇亲手解开了易峋身上的纱布,只见底下果然两个血窟窿也似的伤口,还有一处砍伤,上面敷着药面,血倒是渐渐止了。到了这会儿,她已逐渐冷静下来,看着这样的伤势,虽然心疼,倒没失态。程大夫看了伤口,又替易峋把了脉,便说道:“峋子这伤势虽重,但好在都没损及内脏,只是皮肉伤,又避开了要害,看着吓人,其实还好。他失血过多,创面又大,这每日要仔细留神的照看,万不要让伤处沾水。平日里饮食,多给他吃些滋补气血,能助伤口愈合的补品,别给他吃发物。”说着,就把养伤期间一应要注意的事讲了一遍,又说道:“这宫里的金疮药,倒是极好,也不用我再给他上了。我给写一副方子,你每日让他喝三副,对养伤是有益的。”秦春娇听了程大夫的话,心这才放下了一大半。送走了程大夫,老胡进来说道:“太太,宫里来人了,您去见见。”秦春娇微微一怔,问道:“宫里”老胡说道:“是啊,说是御前总管太监,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探视,还带了许多赏赐过来。”秦春娇明白过来,强行稳了稳心神,理了一下衣裳,便往前头去了。宫里的人,她不是没见过。早先在相府的时候,御前没少打发人去,见的多了,所以也是不慌的。到了前堂上,果然见一正值壮年之人在堂上坐着。这人穿着一身高品阶太监的服饰,面容白润,眉目清秀,面上神情倒是和善的很。秦春娇识得此人,正是宫里御前总管太监,皇帝的贴身侍从,朱离。朱离以前因差事,没少去过相府,也见过她许多次,没想到这相府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竟然平步青云,做了校尉夫人。他是个机变之人,也不提那事,起身含笑见过,便说道:“皇上十分挂念易校尉的伤势,特特吩咐在下前来探望,并命在下送了些宫里的伤药和补品过来。”秦春娇自进来时,就见到八仙桌上堆着的瓶瓶罐罐,大堂地下也放着两抬东西,晓得是皇帝的赏赐,连忙谢恩。朱离同她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便要回宫复旨,临去之前,忽而笑问道:“问夫人一件事,易校尉在猎苑掉了一只蝴蝶玉带扣。夫人可知,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么”秦春娇微微一怔,不知他怎么问起这个,没有多想,便回道:“那是拙夫生母的遗物,拙夫一向戴在身上,算作个念想。”说着,她停了停,又问道:“拙夫对那带扣十分看重,不知妾身可否取回来”朱离莞尔,不置可否,只说道:“那件饰物,如今正在御前。”说着,就告辞离去了。秦春娇疑惑不解,不明白她丈夫的随身物品,为什么会在皇帝那里放着。但她也并没有多想,送走了朱离,便又回去照看易峋。朱离回宫复旨,得知皇帝正在坤宁宫,便折道过去。到了坤宁宫,皇帝和皇后正在暖阁里说话。见了他回来,皇帝在罗汉床上,倚着软枕,问道:“易校尉的伤势如何了”朱离恭敬回道:“校尉大人尚且昏迷不醒,但听大夫言说,伤势虽重,并不损及性命,只要仔细将养着,必能好起来。”皇帝微微颔首,说道:“此次,多亏了易校尉,不然那两箭一刀,只怕都要着落在朕身上了。”说着,又向皇后道:“梓童不知,今日情形有多凶险。”皇后附和着,也斥责道:“真没想到,皇家御园竟然能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歹人,定要让他们仔细查问,严惩不贷”皇帝冷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又问朱离:“玉带扣的事,他们怎么说”朱离回道:“易夫人说,这玉带扣是校尉大人生母的遗物,还问能否讨回去。”皇帝微微有些不耐,问道:“她就没说别的你没问她,这东西从何而来么”朱离慌忙回道:“奴婢问了,只是易夫人也不知情,只说是校尉大人生母留下的。”皇后不由问道:“皇上,怎么忽然对臣子的贴身饰物,有兴趣了还追根刨底起来。”皇帝便向朱离吩咐道:“去把东西拿来。”朱离应声,连忙走去端了一方托盘过来。皇帝便向皇后说道:“梓童瞧瞧,这东西可眼熟么”皇后看去,但见那托盘之上,放着一条项链一般的饰品,串联的金链子已被砍断,玉带扣上也出了裂纹,蝴蝶的一支翅膀亦被砍碎。她仔细瞧了又瞧,半晌忽然道:“这件东西,看起来倒是眼熟。怎么像是像是当年宁王大婚时,皇上送去的贺礼”皇帝笑了笑,说道:“梓童记性不错,的确是当初的贺礼。不止如此,朕听诊治的太医言说,这易峋腰身上,还有一枚月牙形的胎记。”第143章皇后微愣,不由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但立即转言说道:“这不可能啊,当年月婵从怀孕到生产,都有宫里派去的人陪着的。她当初难产而亡,孩子也一并夭折,这宫里都是有记载的。怎么”本朝规制,凡皇亲国戚及世袭爵位的人家,命妇自怀孕之日起,便要上报朝廷,由内廷派遣陪产的嬷嬷,陪伴在命妇身侧,直至其生产,其间一应状况乃至孩子几时出生等,都要如实记载,上报内廷。如此,便是为了确保子孙血脉不会被奸人做了手脚,再闹出李代桃僵的事来。苏月婵贵为王妃,怀孕生产自然也遵循此制。皇帝唇角一挑,没接这话,只意有所指道:“朕记得,这玉带扣,乃是当年滇南小国进贡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那时,琉璃坊是做了一对,上面的蝴蝶一为雄,一为雌,两枚带扣合在一处看,就是一副双宿双飞蛱蝶嬉戏纹样。因着寓意吉祥,当初四弟成婚的时候,朕特地将此物作为贺礼送过去的。他和前宁王妃,该是各持一副才是。”说着,他话语微顿,又道:“四弟手里那副是雄蝶带扣,前王妃手里的则是雌蝶。这副带扣上的蝴蝶,形状温润,乃是雌蝶。”皇后听着,眉头微皱,竟而出起了神。皇帝看她始终没有言语,遂问道:“梓童,怎么了”皇后回神,说道:“臣妾失仪了,请皇上宽恕。只是臣妾适才想到,若真如皇上所言,那当年”帝后二人各自对望了一眼,忽然各自静默无言。这件事若真如他们所想,里面牵扯的,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皇帝沉吟片刻,向朱离吩咐道:“去宁王府,传宁王来见。”朱离应命,躬身退了出去。皇后坐在椅上,看着那盘中破碎的玉带扣微微出神,半晌才忽然不无伤感道:“若果然是,那真是太好了,月婵总还是留下了一线骨血。”皇帝听在耳里,心底倒也觉得酸涩。这相府大小姐苏月婵,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闺秀才女,容貌秀美,性格温婉随和,又是个凡事都能替人着想周全的女子。早年间,皇后尚未嫁入皇家,皇帝还是太子之时,同她的私交都颇为不错。原本想着,这是一世的结交。谁也不曾料到,天有不测风云,苏月婵竟然会折于难产。皇帝将皇后的手握在手中,轻轻的捏着,为宽她心,便将一件事告诉她:“梓童,朕倒有件趣事说给你听。之前,朕下去微服私访,赏识了一个小摊子,你可还记得”皇后颔首道:“臣妾记得,那时还劝皇上别乱吃东西。”皇帝莞尔:“这摊子的女摊主,如今就是易校尉的夫人。你说,这缘分有趣么”皇后听着,也是会心一笑,又怅然道:“皇上,可要好生待这孩子。如若他真是月婵的孩儿,流落民间这些年,必定吃了不少苦。”皇帝说道:“这个自然,即便不是,他舍身搭救于朕,朕必定厚待他。”帝后二人说了些闲话,底下宫人送了一盘百果香糕上来。皇帝是个贪嘴之人,酷好美食,他看这糕点做的与往常不同,做成了梅子杏果的形状,玲珑可爱。他来了兴致,拈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一嚼,便赞道:“今儿这糕做得好,软糯细腻,果香浓郁。御膳房想是没这个本事,难道是梓童这儿什么人的手艺”皇后含笑看着他吃,说道:“皇上却才说赏识的那摊子,怎么不知她如今进了城,还开了一家店铺前两日臣妾妹妹进宫,带了一盒子过来,说京里如今都爱吃这家铺子的点心。臣妾尝了一块,果然好吃,想着皇上喜欢,特地吩咐人又去买的。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那店铺就是易校尉的夫人开的。”皇帝笑道:“这小妮子,倒是有些本事,有趣的很。”皇后却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皇帝看在眼里,慵懒说道:“梓童要说什么,尽管说吧,多少年的夫妻了。”皇后这才笑道:“臣妾只是想到,如若易校尉真的是那孩子,当年月婵似乎是为他订过亲的。再说,他如今这位夫人,只是个乡下女子的出身”她话未说完,但皇帝已然领会。他淡然不语,只是又拈了一块糕递入口中,淡淡说道:“这糕,做的甚合朕意。”皇后有几分惴惴不安,侧目悄悄睨着皇帝脸上的神情,但又揣摩不出什么来。他们也是少年夫妻,但这些年过来,越发觉得圣意难测了。少坐了片刻,宁王已随着朱离到了御书房。皇帝见他依旧是一袭甲胄,不由挑眉问道:“原来四弟还不曾走”宁王回道:“出了此等大事,亦是臣之责。臣责问了御苑的看守总管,才走到宫门口,便被朱公公叫了回来。”皇帝点了点头,暂且没有问刺杀的事,而是说道:“四弟,当年你头婚时,朕送去的那对蛱蝶玉带扣,可还在府中”宁王不明就里,答道:“尚在府中,因是皇上所赐,臣倍加爱惜,所以少有佩戴。”皇帝莞尔一笑:“”尽然是倍加爱惜,那怎么会丢了一副”宁王更是怔怔,待要说些什么,目光便落在了那副玉带扣上。他眸子猛然一缩,失声道:“这东西,皇兄是从何处得来”皇帝眯细了眼睛,浅笑道:“四弟知道这东西丢了”宁王答道:“不错,当年月婵内子过世,原本想将此物与她陪葬,不想竟遍寻不着,只得作罢。”说着,又问道:“皇兄是从哪儿找见此物的”皇帝一笑,说道:“怕是四弟府上,出了偷孩子的贼了罢”宁王怔然,皇帝便将今日发生之事讲了一遍,又道:“这幅玉带扣,就是易校尉身上掉下来的。据他夫人说起,这是他亡母的遗物。这玉带扣天下无二,必定是从王府里出去的。四弟,当年王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宁王细一思索,便说道:“皇兄说的不错,当年内子过世,没一日,她的贴身侍女便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府内的一位带刀侍卫。当时府中正忙着内子的丧事,顾不上这些。等发现时,派人去找,这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人海茫茫,无处可寻,就罢了。这玉带扣,想必便是这二人私奔时裹挟偷带出去的。”言罢,又问道:“皇兄适才说,偷孩子的贼”皇帝笑了笑,颇有几分促狭意味的说道:“四弟大概还不知道,那位立下救驾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