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养着。”“那我腿伤着, 也不方便上山下山啊”武向南说道。戚善珍, “放心,我给你弄个轮椅坐着。”“有轮椅也不方便”武向南又道。戚善珍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冷冷地说道“当初你爹病危的时候, 我还在月子里呢,不也是我把你爹从山里背到了外头、才请人把他送进了医院的还有你娘, 半夜被蛇咬的时候,也是我背着她走了一晚上的夜路, 才把她送到了医院”“你屋里人怎么对我的,你自个儿眼瞎、看不见怎么这会儿轮到你了, 反而信不过我了”她站得笔直,柔弱的身子骨透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强, 如同西北沙漠植树边沿带的白杨,瘦弱、但有力。武向南一想,也对。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戚善珍的心地。这个女人啊实在是太善良、太柔弱了。这时,戚善珍又冷冰冰地说道:“你要不想回去呢,那就呆在这儿吧也确实哈,这大城市嘛是个花花世界凭你、也能骗到个女大学生给你生儿子、还养了你那么多年花钱供你霍霍”“可如今你腿都没了你还想怎么玩儿反正你爱回不回吧,我是要回去的。我没脸呆在这儿”说着,戚善珍又开始了收拾。纵使武向南百般不愿,但还是没法子。要是戚善珍走了、而他却留下来武媛肯定不管他、武娴被武媛给带坏了,也肯定假装不理他这么一来他好像也只能跟着戚善珍一块儿回老家了。于是,戚善珍收拾好了行李,先去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又买了个轮椅,又跑去火车站买来了火车票两人当天就搭乘火车回到了省城。也幸好这非年非节的,火车席位也没那么紧张。顺顺利利地到了省城以后,又转火车回到县城,再倒一天的班车第三天,戚善珍才带着武向南回到了武家村。在这个时候,村里大多数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留守的多是老人和孩子。见这夫妻俩回来了,村里人都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见到坐因轮椅上的武向南、以及武向南那两条空荡荡的裤脚村里人都有些吃惊。他们虽然都极讨厌武向南,但冲着亲戚关系,还是有人假装关切地问道:“二狗这是咋么啦”戚善珍淡淡地说道:“他在外头啊,半夜上工地去偷东西结果一脚踩空跌进了窨井里,一双腿被钢筋刺穿了所以不就废了啰,一双腿都给截了”村里人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武向南愤怒地大吼,“你放屁臭婆娘你不要乱讲你个破鞋、你跟她们是一伙的我明明就是被人陷害”“谁陷害你了又为什么要陷害你是奔你有钱呢还是奔着你长得好看、为人特别好”戚善珍冷冷地说道。武向南被气得他恶狠狠地盯着她,目光阴鸷。原来她非要回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她以为回到了武家村,就不管他怎么闹、都闹不到她的孩子们了哼哼,这女人真是找死、欠调教啊武向南朝着戚善珍就是一挥手,“你马滴个匹啊老子腿断了你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是吧我告诉你啊死婆娘、破鞋老子就是断了腿、也是你的男人你的天”殊不知,他这么一扬手戚善珍早已避开。而坐在轮椅上的武向南却因为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啊啊啊啊啊啊”武向南愤怒地叫喊了起来。戚善珍恍若不觉。她扛起了行李,一步一步朝山上的武家旧宅走去。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那村民说道:“你不要理他、也不要管他你要真觉得他可怜、想帮帮他我劝你先惦量惦量你自个儿的能力,看看你能不能管他一辈子”那村民转头就跑武向南看看那村民、又看了看戚善珍,瞪大了眼睛,“你”戚善珍,“有本事就自个儿爬上轮椅,自个儿回来要么你就自个儿爬回来或者就在这儿等死”说着,她又将声音放得重重的,“看看会有谁过来扶你要是有人愿意管你,你就赖他一辈子、要他好吃好喝的服侍你、给你看病,最好还要再给你讨个正儿八经的老婆”武向南被气坏了他又不傻、焉会不知她这么说其实是说与那村民听的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以后村里所有的人会见了他就跑所以她这是打算孤立他果然,那村民听到了戚善珍的话,跑得更快了武向南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开始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开始骂人戚善珍压根儿就没理他,自顾自地扛着行李走了。回到旧宅这院子已经败落得快不能住人了戚善珍放下了行李,开始收拾屋子。孩子们都大了、离开了这儿。原来总觉得不够住的屋子,现在破旧、而且空荡荡的戚善珍先是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东屋原来是姚桂香住的,她收拾出来自个儿住;西屋原来是她和武向南的屋子,收拾好了让他一个人住另外,厨房也得收拾好,还有茅房农村里的茅房,而且是经久不用的茅房,已经几乎不能用了戚善珍只好又扛起了锄头,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收拾了个角落出来,又用毡布围好了,先弄了个简易的茅房。接下来,她又拿起了水桶、扁担,去村里的井边挑水。只是她一出门,就能听到山脚下武向南的叫骂声仍在继续他的喉咙都哑了戚善珍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挑着空桶去井边挑了水,又回来了当然,武向南其实是一边朝着家的方向爬、一边大骂的。所以他看到了戚善珍本来还以为她会过来扶起他、再背着他回家的,不料她去担着空桶出去、又挑着两大桶水回来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武向南被气得半死,也只得发了狠、死命地往家里爬等到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时,戚善珍正在家里洗洗涮涮武向南坐在院门边,瞪着戚善珍、破口大骂戚善珍没理他,自顾自地把所有的家具、门框都擦了一遍、还拖了水她担了至少三次水,被累得气喘吁吁。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以后,戚善珍去了厨房。离家久了家里早就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就是有、也已经发了霉。戚善珍就寻思着去菜园子里看看,能不能捡点儿吃的加来。这时,住在隔壁的刘孝忠老婆何四美已经站在她家的菜园子往这边儿瞅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才和戚善珍对上了眼神但武向南一直在那边破口大骂,何四美也不敢吱声,就朝着戚善珍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地扔了个布袋子过来戚善珍过去捡了,看到袋子里有大约二斤米、两个煮熟的鸡蛋、一条不大的新鲜萝卜,还有用塑料袋扎起来的、一点点的油盐酱醋辣子粉和一小包的腌酸豆角什么的。戚善珍心中暖暖的。她再看去何四美已经回她屋里去了。戚善珍也拿着东西进了自家厨房。她先是把布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堆在灶台边,然后从裤兜掏出了一把钱,数了数,拿了两张一百的,塞进了布袋子,复又去了自家菜园子,随便摘了个老丝瓜,塞进布袋子里、扎紧口袋,复又扔回到何四美家的院子里戚善珍再一次回到了自家厨房。她生火、做饭。不过,她只准备做她一个人的饭量。农村里都是大锅大灶,一个人的饭菜还真不好做。所以她索性烧了一大锅的水,用来蒸饭。再把何四美送的那个萝卜切成薄片、用油盐酱醋腌了一会儿,等到饭快蒸好的时候,她才揭开锅盖,把腌了一会儿的萝卜片给倒进了蒸碗里。接下来,她重新盖上了锅盖,并且抽去了灶膛里的两支大柴火,剩下的就细柴枝就等它自行熄灭吧。武向南还在外头破口大骂他已经连忙骂了她四五个小时了,骂的内容不过就是臭表子、破鞋、坏婆娘之类的,毫无新意。戚善珍懒得理他。不过,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冷。而到了夜里,山区农村里的温度又较城市更冷一些。戚善珍先前一直在忙碌,所以热得满身满头都是汗。这会儿一停下来,她就觉得冷到有些瑟瑟发抖。但是,她也没啥心思加衣保暖什么的,便依偎在灶边,看着灶膛里跳跃着的微弱火光不知不觉,她便陷入了回忆。七六年,因为家族成分不好,父母被抓进了牛棚她和姐姐妹妹被半强制性地送到了农村,接受劳动改造。当时还不是她大姐夫的老叶,闻讯千里迢迢地从西北赶过来,几近蛮横地强行把她大姐带走了。后来,戚善珍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会儿大姐和大姐夫的军婚,组织上原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大姐的家庭成分可不怎么样,可大姐夫说什么也不愿意抛弃打小儿订婚的大姐最终,大姐夫与组织达成了共识他接受组织的批评、也接受降衔处理,而且还被迫换离岗位,这才换来了他与大姐的婚姻,他们堂堂正正的结了婚但这大约也影响了后来姐夫的晋升。以至于到了这会儿,姐夫的军衔也与他的实际经历不符,临到快退休了都才勉强升到了司令部。可大姐是幸运的。他们的那个家也是很幸福的。幸福啊想到这儿,戚善珍长长地叹了口气。幸福究竟是什么一想到“幸福”二字,她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以前。七六年,她们姐妹三人一块儿去了农村。没过多久,大姐就被大姐夫接走了。戚善珍和妹妹戚杏珍呆在了农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真不习惯啊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知识分子,变成了整天在阳光下曝晒、还要扛着沉重的锄头拼命做农活的乡下人刚开始的时候,戚善珍甚至连锄头都扛不动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大环境如此。大约唯一的慰藉,就是村里的知青队里大伙儿都是读书人,而且都来自五湖四海了吧平时他们一起下地干活,当然了,男青年们出于体力上的优势、总默默地会多帮女青年们做点儿农活;收工以后,女青年们也悄悄地帮着男青年们洗洗衣服、缝补一下什么的。一个年轻人引起了戚善珍的注意。或者说他身上的光环,他本人出色的容貌、气质、谈吐,与他的学识实在是太出众了应该说,他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戚善珍只是其中一个、不自觉受到吸引的女知青而已。白天,大伙儿一块儿干着繁重的农活;夜里,知青站里会点燃一支小小的蜡烛知青下乡是来劳动改造的,不是来享福的,所以诸如蜡烛这样的东西,每天的花用也有定量。有人会在蜡烛上做好刻度,一旦燃到了规定的地方就必须吹熄。而那蜡烛的光,似乎也和如今这灶膛里的光、重合了。戚善珍清楚地记得,那会儿他们知青喜欢聚在烛光下、讨论他们学过的课本、懂得的知识、以及老家的风土人情。有一天,戚善珍小小声地为大家背诵了一段高尔基的鹰之歌“鹰颤抖了一下,高傲地叫了一声,顺着石头上的黏液滑到悬崖边上。到了边上,他伸开翅膀,胸中吸足了气,眼睛里闪着光辉,向悬崖下滚去。他像石头似的顺着山崖滑下,迅速地下坠。啊,翅膀折断,羽毛也掉下了。山泉的波浪把他卷入,泡沫里映着血,冲到海里去。海浪发出悲伤的吼声撞击着石头,那鸟儿连尸体都看不见了”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知青们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鹰之歌的内容,讲述的是濒临死亡的鹰、与一条蛇的对话。可惯在地里爬行的蛇、怎能理解在天空中翱翔过的鸟儿的心思就像心中也曾经有过激情豪迈的大梦想、更想有一番大作为的年轻知识份子们,如今被困在这田间地头不知不觉,蜡烛的光、慢慢变得更加黯淡。如同一个人的梦想和愿望也统统燃尽。黑暗中,有人轻声说道:“珍,我们会回去的,就像折了翅的鸟儿需要休养那样总有一天,我们还会飞上云宵我向你保证”戚善珍呆住了。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却牢牢记得他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戚善珍与他的关系似乎也在不露痕迹中,变得越来越亲密。白天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不主动跟她说话,但他总会积极的、避着人帮她做好农活;戚善珍的床铺上,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朵开得恰到好处的小野花、一小串酸甜可口的野果甚至有时候他会悄悄上山拾些菌子什么的,趁着赶集拿去镇上卖,然后给她买回一盒蚌壳面霜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两年。说戚善珍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可知青站里除去少数几个知青是自愿来农村的之外,其他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