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因你而起,姓梅的,今儿我若是拿不回来那几十两银子,你就等着重操旧业吧”书肆掌柜生的体面心胸却并不开阔,燕之是登门买书的客人,他不好得罪,于是便对着梅卿发了狠。“为了几十两银子就要逼良为娼”燕之走到书肆掌柜的身前指着他的胸口说道:“但凡有人心的就说不出如此没人味的话来”“”书肆掌柜被她噎得没说出话来。他想了想,似乎怎么说都有些恃强凌弱的意思,那样儿还不如不说呢在书肆里瞧热闹的人不少,这些人大多是本地人,多少知道些书肆掌柜的底细。众人听了燕之的话虽然不能当着书肆掌柜的叫好,但大家看燕之的目光已是带了赞许的意味。“穿上鞋,起来。”燕之燕之回身负手而立,腰背挺得笔直,连脖子都梗楞着,竟似比那掌柜的还不好惹“哦。”梅卿用手拽起薄衫的下摆在脸上擦了一把,忙不迭地把东一只西一只落在两处的破鞋套在脚上。燕之看着他脚上的两只开口笑点点头:“几个月不见,混得不错”“让姑娘见笑了”梅卿脸上泪痕犹在已是红了脸。他本是红楼里艳名远播的红伶,生的标致雌雄莫辩。如今虽然邋遢了些,可样貌依旧漂亮。燕之看着他,想起了水轻舟,她在心里暗自把两个人做了一番比较,最后她得出了结论:各有千秋想到水轻舟,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景行燕之用力的咬了下嘴唇,强行把那张脸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她看向书肆的掌柜:“走吧,再磨蹭会儿衙门都关门了。”“衙门岂有关门的道理”书肆掌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对伙计说道:“请高班头过来瞅瞅。”伙计应了,也没打伞就跑了出去。“等着吧等衙门的人过来可就不是一张琴的事儿了。”书肆掌柜摸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这个伙计被姑娘你打的只剩了半条命,少不得你也得拿个几十两银子”“掌柜的,可使不得啊”梅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哀求道:“方才大夫诊脉开方子,不过才要了二百文,您怎么和这位姑娘要几十两呢”“别求他他要几十两我就给啊”燕之走到摆在案几前的椅子边,她把椅子冲着屋里摆好才四平八稳地坐了下去。“这混账再敢嘴欠,我还打他到时候我赏他一百两,让他买口好棺材睡”燕之看着还坐在地上的伙计说慢条斯理地说道。一百两,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可是笔大数目,别说屋里围观的人们,连书肆掌柜都闭了嘴一起看向她。“说说,你是怎么改行做了这个了”众人看着燕之,燕之瞪着书肆的掌柜,她本来就眼睛大,再加上她心里窝着一团火,看人的时候便带了戾气,书肆掌柜被燕之瞪了几眼之后竟别开了视线不敢在与她对视。“唉”梅卿一开口先长长地叹了口气,燕之听得皱了眉,怎么听都觉得他这一声长叹像是唱戏的叫板,之后就该亮嗓子开唱了“此事说来话长呐”梅卿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你就简短截说拣紧要的讲”燕之果断截住了他的话头。梅卿抬头,目光在燕之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再开口的时候便言语中便没了那么多零碎。原来,自燕之把他救了之后没多久梅卿就被官府的人找了去,说是那个在红楼下纠缠他的壮汉莫名其妙的没了踪影。而这个壮汉还是东夷的什么重要人物,到了大惠帝都没几日。大人物失踪就是大事,东夷使节不依不饶的在大小衙门闹了几场,声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惠必须要给东夷个交代东夷人找官府的麻烦,官府的人就找红楼的麻烦。红楼的老鸨子是个仗义的,为了保住红楼里那些红男绿女继续给她挣皮肉钱,没犹豫就把梅卿供了出去从此梅卿算是走了霉运,再加上他做清倌做的早,已经挣下了一份家业。他在南城内城有一处位置不错的宅子,手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几个余钱。官府里的大人关了他些日子,堂上堂下没少折磨他,板子打在梅卿的身上,他疼的哭爹喊娘也说不出那个东夷的大人物到底在何处。其实堂上的大人也知道梅卿不知道那东夷人到了何处。甚至于他认为这事儿说不准就是东夷人在故意找茬,想从大惠皇帝手里讨要些好处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腿的,他要是不声不响的回了东夷,谁能找到他并且这事儿最后不知为什么闹到了兵部,最后惊动了贤王爷贤王爷亲自出面找东夷人商谈了一番,至于谈话的内容,底下人是不知情的,但这事儿也就此偃旗息鼓,没人再追究。事到如此本来就没梅卿什么事儿,按说早就该把他从大牢里放出来,可坏就坏在审理此案的大人瞅上了梅卿的那处房产几经折腾,梅卿的宅子归了那位大人,而他虽然被送大牢里放了出来,却没了住处,只得带着同样流落街头的小山子在市面上找能活口的营生。他被红楼的老鸨子坑了一场,心灰意冷之余算是信了那句话: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再记起燕之曾经说过的话,这一遭落难他决定凭力气挣钱养活自己,再不做那卖笑的淫贱生意。可他大小学的就是以色事人的本事,又是从红楼那种地方出来的,哪家正经的生意人会请他颠沛流离了半个来月,梅卿才在这间书肆落了脚。但掌柜的欺负他,一面让他在店面里弹曲招揽客人,一面让他在后面做苦工梅卿没做过这个,手忙脚乱的砸了刷洗的碗盘也要赔钱,几个月下来非但没到手一文钱还欠了书肆掌柜的一两多银子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梅卿讲了个七七八八。事关被人谋了宅子和被书肆掌柜欺负的事儿他都说的含含糊糊,但燕之略一思索也能完全的听明白。“后悔么”待他说完,燕之开口问道。“啊”梅卿茫然的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若是再做清倌过的可比如今好。”“不”梅卿断然的摇了头:“我不能自己再糟践自己了”“呵呵”燕之站了起来,走到梅卿身前抬手打在他两只绞在一起的手上,梅卿赶紧把手垂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好。“我姓燕,叫燕之。”燕之看着他轻声道。梅卿听得一愣,随即扁了嘴他两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说过: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姓名么那就把自己收拾成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再来问我。现在,她亲口说了自己的名字,那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了温水煮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