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这时候已到了下午,太阳不高,可这天还跟火炉一样。里面正是挤得厉害,几个穿着大宽裤子的人蹲在门外的大柳树下面,听那个瘦子讲笑话。“你们是没看郑老头那脸啊,从脑门一下红到脖子根”话没说完,那瘦子自己先乐了。“鸭脚七这也没听说过啊,什么来头”一人问道。瘦子脸一绷,“你们这话说的太湖连云寨,那各个都是大爷谁敢惹谁敢惹”说着又抄起一把南瓜子,“别的不说,你就说前几天吴国人要发兵,能怎么样到了太湖,嘿他绕过去了”“还也是因为连云寨堂堂吴国怕几个寨子这可真邪门。啊”这人可引出了话头了,瘦子一拍腿,“你还真说对了,这连云寨,它就是邪门”说着声音低了半分,眉毛一挑,“沉龙岛,阎王窟。听说没”众人摇头。瘦子可得意了,把瓜子扔回去,压低了声音,“太湖以前发生了件事。有人在岸边捡到一块黑色石头就拿回家去了。你猜怎么结果过了三个月,就说这个人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浑身就变红了又过几天皮就开始起泡,哎呦哎那样子跟被滚油泼过一样。”听众也是唏嘘。“然后呢”“知道那石头哪来的吗沉龙岛你想想邪门不阎王的东西能随便拿那铁定不能活啊”“沉龙岛不是说是神龙天降吗怎么成了阎王了”众人听这声音,抬抬头看竟是个姑娘。“你这话说的,龙就不能当阎王。”瘦子哼一声瞥她一眼,“你去皇宫拿皇帝个东西试试不然你以为连云寨干嘛把沉龙岛弄成禁地”旁边一个小子疑道,“我怎么听说是因为长皇山在太湖底下沉龙岛就是长皇山的山尖”燕子追笑道,“那连云寨可不守着一座金山了嘛”小子笑道,“姑娘,你是局外人,这种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天底下什么最重钱没钱爹妈都不带正眼瞧你的,为了金子银子杀人,这还不常见”瘦子唏嘘一声,“你这从哪听来的连云寨要真守着个金山,干嘛还辛辛苦苦的做营生我告诉你们,太湖那地方邪门沉龙岛那就是个阎王殿,几个寨主那都是大小阎王”燕子追实在哭笑不得,“这些都谁跟你说的”瘦子哼了几声,“你还真别不信,这太湖这地真就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不然你看看,皇帝都换了几个姓了,哪个敢动连云寨”又扫视一圈众人,“听说没几年前陈国救济卫国的银子,半路被截了,这好几年啊都没个头绪卫王白白搭了个闺女,连银子渣都没见到冤不冤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事我知道,不是说是陈王根本就没给嘛”一人道。瘦子看他一眼,笑,“都不是。就是在太湖上给连云寨的劫去了”唉这些话传话的,什么事都能编出来。燕子追苦笑道,“要是没证据,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有证据也是在陈国那,我去哪给你拿证据不过无风不起浪,话就这么传出来了,信不信在你。”瘦子话头一转又道,“去年说是查到了连云寨那,太上湖封了半年,听说人证物证都有,连朱二爷都差点逮住了。结果人家陈王大手一挥说不查了你说这里面能没有猫腻”燕子追暗笑。这时候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燕子追一惊,“她怎么回来了”高渠人是会变的。怨恨和仇恨不一样。一个人怀着怨恨和怀着仇恨也不同。启恒长高了,也瘦了,眼睛低垂,眉毛时常压在眼角上。这时候他累了。有仇。可是毫无办法,韦无妄的大军留在高渠城外。他眼眶是红的,可是已经不哭了。他学会不去问为什么。父王怎么死的,母后怎么死的。不重要了,为什么,也无所谓。他知道是谁杀的,这就够了。启恒后悔了,在信陵他不该出皇宫。这样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母后不愿他以身犯险,可是大仇不报,谁能毫不在意的活下去。启恒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这是那个华道山的小孩的。削铁如泥,他要去见韦无妄。曲流霜推开门看着启恒。“你想好了吗”启恒点头。曲流霜小心问道,“是和张得走”启恒摇了摇头。“为什么”“报仇。韦无妄就在城外。”“我也报过仇。但我知道如果想报仇,就得活着,千方百计的活着。”“不然呢不然我还要去哪跟着张得逃到吴国去韦无妄打到吴国我再去哪”启恒冷冷看着曲流霜。漫长的沉默之后,曲流霜看着启恒道,“都在吗”启恒抬头,“什么意思”曲流霜眼睛盯着启恒,“我问你,你的仇人都在城外吗这次你能把他们杀完吗”启恒握着拳头。曲流霜轻轻摇了摇手上的铃铛,铃声异常的清脆,“父亲说只要我们摇铃铛他就会出现,可惜现在谁也不在了。我的亲人死在我面前。全部。当时我就躲在暗室,我可以冲出去的你知道吗”曲流霜握着拳头冷笑,“可是我没有。他们人太多,我杀不完。我知道,所以我没出去。我看着他们,我跟自己说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能放过。杀了他们所有人,而不是一个不是两个。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吧”启恒这才睁着眼睛认真的看着曲流霜。曲流霜也盯着他,“人活着就是要忍受的。学会忍受,你才开始真正的活着。”启恒看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信陵燕子追躲在灰墙后面,借着月光看着前面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带着虎头面具的人。那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站着,手里的刀已经微微抬起。这是要动手了。带着白脸面具的人拿出袖剑,对准前面的小姑娘。一枚银钉飞出。风声划过,飞钉已经落到燕子追手里。那浅绿衣裳的姑娘惊的回头。“不是曲流霜”燕子追心中暗惊,再看向那几个灰衣人笑道,“你们什么人跟着这位姑娘做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薄的气味,像是梨花。燕子追轻揉了揉鼻子暗笑,这点分量有什么用“软骨香得来不易,你们也算费了点功夫。”燕子追左手一挥,银钉飞出带起为首那人的面具,钉到后面的墙上。面具后面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你没中毒”胡猫儿惊的连退数步。“软骨香也能算毒吗”燕子追笑,却看胡猫儿嘴角轻挑。她身后那个浅绿色的身影一晃,一柄细剑穿透燕子追肩胛骨。燕子追长大眼睛,这是为她设的局“可算真正见面了。”胡猫儿眉毛一挑歪头笑道,“曲流霜。”,,;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