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佐看着南宛的眼睛和脸,她的脸尖俏,微冷,眼睛乌黑明亮,藏着一丝惊慌,像受了惊的小兽,又强装镇定。“帮帮我,教父。”她下意识想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手指伸缩间却忽然想到了薄黎。她和薄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车里,她同样的硬闯进去求他帮助。如果现在坐在车里的男人是薄黎,如果她现在遇到的男人是薄黎,那该多好啊。南宛眼里痛色一闪而过,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你叫什么名字”恩佐突然问。南宛颇感意外,“南,南宛。”恩佐转头看向窗外,伦恩和明三靠拢过来。伦恩隔着车窗请示恩佐:“教父”那个人突然闯进了教父的座驾里,伦恩不可能不出一身冷汗。而姜宥然和明三也吓了一大跳,这个南宛可真的是太大胆了,居然连恩佐教父都敢冲撞。姜宥然急忙下了座驾来到恩佐车前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教父,我的这个囚犯太不懂规矩了,居然冲撞了您,真是抱歉,请教父将她踢出来,我会好好惩治她的”车外几人紧张不已,车内两人对视了两眼,南宛从恩佐墨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和祥和宁静。他降下车窗招呼过伦恩,用意大利语和他吩咐了几句话。伦恩听了很是惊讶,眼睛稍稍瞄过了车里隐晦的南宛,然后转过身对姜宥然说:“真抱歉,先生,这位小姐我们教父接下了,您请回吧。”“什么”姜宥然吃了一惊,和明三对视了一眼,明三茫然。“大少爷,怎么了”“伦恩先生,这你没搞错吧”姜宥然觉得是伦恩弄错了。意大利黑手党的教父怎么会留下南宛难不成看上南宛了可南宛寡淡,算不上是一个绝色美人,就凭恩佐的地位而言,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伦恩。”恩佐轻声一唤。伦恩得令,收起手枪正欲上车,姜宥然着急地伸手一拦。伦恩眼里发了凉,“请让开”姜宥然直接掀开他扑到窗前,“教父,教父,您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女孩她是我的阶下囚,教父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她很抱歉,教父,请把她给我,我有很大的作用”他急红了眼睛,他不能失掉南宛这颗棋子,他必须要用南宛来要挟姜斐然。恩佐沉稳坐在车里,轻声笑了一下,笑声带起一丝冷漠和残忍,也传递给了姜宥然淡淡的压迫感。姜宥然硬着头皮不肯让开,眼睛死死盯住车子里的南宛。南宛对着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嘿,兄弟,你最好让开。”一把黝黑坚硬的枪管顶上了姜宥然的脑门。“大少爷”明三大惊,刚想动,从宾利车的主驾里突然伸出一只枪管对准了他的脑袋。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里,凉风阵阵,吹不散逐渐浓郁起来的杀气。伦恩用力将手枪抵在姜宥然脑门上,声音冷酷,“兄弟,你要是不听话,想跟我们教父抢人,你试试看”面对势力庞大的恩佐教父,姜宥然明显处于下风。他不动半晌,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意。明三一颗心也提到了嗓门口,黑手党的名声全世界都知道,如果真要硬拼,给他十个胆子都不够。而对目前的姜宥然来说,也压根儿没有那个胆子对抗黑手党,只能打落了牙齿将屈辱往肚子里吞。“说笑了,说笑了,鄙人哪敢跟教父抢人。”他微微弯了腰身赔笑,“您能看上这个女孩,是我和她的福气。教父,您请轻慢走。”恩佐似笑非笑地看了姜宥然一眼,朝伦恩挥了一下手,伦恩收手。主驾上伸出的那根枪管也不动声色缩了回去。姜宥然和明三退到一边,亲眼目送恩佐的宾利车往前开离过去。等车子开离视线,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红霞漫开。姜宥然收起神色,满眼阴鸷。“回去禀报叶帮主。”*车子沿着姜宥然来时的路一直往回开。天光淡淡洒落车顶,在车窗上留下一圈圈的朦胧光影。南宛疲惫而冰冷的身躯渐渐感到一点温暖和舒适,也彻底松了一口气。“谢谢。”她用中文道谢。恩佐看了她一眼,面上虽温和,却毫无情绪,“前面的城市有一个机场,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跟我走”南宛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走,我要去找一个人。”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什么证件和钱财都没了,就连手机都被收走了,简直身无分文。恩佐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从哪里来”“东南部的闵安。”她说闵安,而不是s市,因为她曾经是薄黎的未婚妻,曾经住在薄家,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半个闵安人吧。“中国南方的城市。”“是,中国南方。我在麦吉尔大学做交换生,马上就要回国了。”“闵安,距离a市不远吧。”恩佐突然说。南宛诧异他突然提及a市,“不太远,就在隔壁。”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教父一半的中国血统来自a市”恩佐听了抬眼看了她几眼,眼底闪动一抹奇异的光亮。“a市”“抱歉,我不该问。”“是,我对a市有别样的情感。”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曾经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里。”没等南宛想到好的措辞来回答,恩佐又说:“南小姐,你长得真像我的一个故友。”那张尖俏瓷白的脸,那双乌黑清冷的眼睛,都像极了他曾经的恋人。她闯进车里突然抬脸的一刹那,恩佐心里动容了。所以他毫不犹豫救下了被人劫持的她。南宛显得很意外,不知道该说什么。车里气氛一度沉闷下来。过了半晌,恩佐嘱咐司机在前面的机场停车。停车后恩佐见南宛下了车背着手犹豫着不走,表情有些尴尬,他笑了一下,让伦恩给了她一些钱。南宛连忙致歉,又礼貌地向恩佐讨一个联系方式,等日后将钱财还上。伦恩嗤笑一声,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而教父也不会把自己重要的联系方式给这个不知来路的小小女孩。可一转头,他竟见教父一本正经地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了南宛,他满脸震惊,活像见了鬼。南宛接过纸条再一次致谢,等恩佐车子开走,她才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字。洁白的纸上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那个名字,是一个中文名:穆渊。穆渊的车一路往加拿大与美国的交界区而去。“教父,等一下要再联系一下arc吗”伦恩恭敬请示道:“听说欧洲航道要提高海运费,全球海运三巨头联盟竞价,价格会一路飙升,这对我们来说势必不是一个好消息,先前我们手上经营交易的一批货就因为价格问题而滞留在西西里岛,如果这一次再这样卖不出去货,我们会亏损很大一部分利润,而听说亚洲黑帮那边崛起的天堂组织首领arc是一匹狠辣黑马,用一条血路开辟了和瑞士地中海海运集团的合作,我想,如果我们能和他合作,一定能有一条通往亚洲市场的绝无伦比的好航道。”“arc在纽约”穆渊轻声笑了,在亚洲那片广袤陆地上最新崛起的黑帮势力“天堂”,他久仰很久了。据说,天堂的当家人arc是一个残酷而有魄力的男人,不管是谁,只要惹了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是的,arc的助理说他在纽约做一笔毒品交易,如果我们确定要和他合作,请先联系他的助理,教父,怎么样”“那就会会他。”穆渊很想知道,那个在一年之内迅速扩张了自己在亚洲的势力的arc到底是何方神圣。*中国南方。五月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风吹来有淡淡的凉,也有淡淡的暖,惬意得几乎让人打起了哈欠。木之长秀这个月第三次来皇信的武馆了。他盘膝坐在阳台前,面朝古老的镇子,感受阳光和微风拂到身上的舒适感,他眯起了眼睛,轻轻笑了起来。皇信坐在他对面,却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一个劲儿地拿着手机一遍遍往外拨号。电话里第n次传来那个关机声,他终于坐不住地站了起来。“信,你怎么了”木之长秀叫住他,“你看起来好像很烦躁,发生什么事了”“阿宛一直联系不上,自从昨晚跟我通过电话后,我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机,我很担心。”皇信皱起眉头,满脸阴郁,“今天凌晨的时候想必你也接到消息了,姜斐然在加拿大遭到他大哥二哥的联手袭击,姜斐然受伤了。而阿宛也在加拿大,我担心她出事了。”姜斐然对南宛的感情皇信再清楚不过了,年少病弱的他喜欢健朗活泼的阿宛,那种感情是突然萌发而记忆深刻的,这么多年,姜斐然并没有忘记过南宛。南宛在加拿大留学,姜斐然公事前往那个国度,一定会抽空或者找个借口去看她一次。而昨天晚上南宛突然打电话过来向他询问姜斐然家族的事情,今天他听到姜斐然在加拿大受到袭击的消息想给南宛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安危,却没想到一直联系不上她了。所以皇信直觉地认为,阿宛在加拿大出事了。“斐喜欢宛,所以信你放心,他会保护好她的。”皇信摇摇头,面色更加难看了,“如果在中午之前我还联系不上她,我要联系加拿大那边的大使馆了。”说话间,他也不闲着,走出去叫过了几个门徒吩咐了一点事,等再走回来,姜斐然已经斟好了两杯茶。“信,喝茶。”木之长秀推过茶杯,笑意柔软极了,“宛是一个好女孩,她不会有事的,上帝会保佑她。”皇信坐下来看着他,突然有些疑心,“长秀,我问你,黎爷怎么样了”“黎他很好。”自打去年薄黎锒铛入狱,他的这群朋友没有一个感到紧张和悲哀的,相反,一个个安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木之长秀和徐玄明继续打理金沙娱乐城,薄黎的下属们也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位于三德村那边的度假村也争分夺秒地建造起来,媒体曾经报道黎爷要为未婚妻建造的一间临水度假别墅“宛苑”也如期建造起来。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有人死了,有人坐监狱了,该笑的依旧笑,该活下去的继续活下去,地球不会因此而改变它的运转轨迹。木之长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安详极了,“黎活得很好,他比他以前过得还要好,他终于不再受到身份和家族的限制,他以毁灭自己的方式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从一个少爷变成了黎爷,又从一个黎爷变成了一个手腕强势的冷酷男人,信,我不得不说一句,而你们也必须得承认,黎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他很棒。”“他在哪里”“或许在我们身边,或许在日本,或许在俄罗斯,又或许在欧洲,在美国。”木之长秀叹息着摇了摇头,“总之他过得很好。”皇信抿住了嘴唇,眉头渐渐拧起来,“难道这半年多来,他一直都没想过阿宛”“他爱宛,他会想她的。”“他有他的野心和权势,所以抛弃了阿宛”皇信语气变得冷漠起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认可他们,黎爷说要和阿宛解除婚约,我是巴不得他们分开。如果阿宛真的喜欢上黎爷了,在这半年来,她过的得有多辛苦说得好听点,黎爷是为阿宛好,可是说得难听点,黎爷是自私”“可是信,你无可否认,黎真的喜欢宛。”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又怎么会舍得暂时放开她的手并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名声正是因为太喜欢了,他才想在自己撑起了一片天后再来给她一个守护。他说了,如果他回来,如果她还喜欢他,他会娶她为妻。有时候,木之长秀真的很羡慕他们。纯粹的爱情,多少年,深入骨髓。木之长秀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斐也在加拿大,他和宛太过亲密会引起黎的不满。黎有很深的占有欲。”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他的伙伴,他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因此而受伤。彼时,纽约希尔顿酒店顶层总统套房里。一个穿银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坐在书房巨大楠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背对一众黑西装下属,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银灰西装下的洁白衣袖,轻叩了两下桌沿。“督促阿西尔运走手上那批货物后都先取道意大利回亚洲总部,一切听我命令行动。”声音慵懒而沙哑,像刚从床上起来似的带着一股浓重鼻音,却透出浓浓的压迫感,直叫下属俯首称是。“再传我命令,对日本那边的压迫不要停,御町财团若敢插手,即刻给杨氏房产下一道终止与御町财团合作的号令,杨氏房产因此而产生的利益亏损由我来负责。”简而言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扩张在日本的势力。下属连连称是,男人抬起手指轻挥了两下,黑衣下属鱼贯退下。书房里安静了两秒,天鹅绒的窗帘拉着,一派暗色。男人伸手支住脑袋动了一下身子,眼睛看定身边一盏橘色磨砂玻璃台灯,柔软温和的灯光洒落他眼里,漫开茶色迷离的碎光,像星辰似的轻轻闪烁,微微温润又冰凉。“arc,恩佐教父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忽然从门外传来。男人微微转过脸,暗色里,右眉显露了一道明显的缺口,像微龙疤痕似的横在眉间,陡然间给他添了一丝狂狞而残酷的气息。“进来。”话音一落,书房的门被轻声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挺拔的身影,温润俊雅的面庞,似笑非笑的嘴角,正是穆渊。arc始终没转头,身形隐在灯光里,透出一丝迷蒙的诡异感。“意大利的黑手党教父,久仰大名。”鼻息浓重的话说起客套话来总显得有一丝轻佻和怠慢,穆渊并不介意,瞧着办公桌后并不显露真相的arc,微微一笑:“天堂的当家arc,也是久仰了。”“坐下说话。”穆渊依言入座,arc一转转椅,转过了身。四目相对,穆渊不动声色,arc眼底深邃。“教父是宾客,您先请说吧。arc是一个俊美而残酷的男人,一如他的长相,精致而狂狞,透出浓浓的侵略感。穆渊只与他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男人,想跟他谈交易必须要付出双倍的代价。看开了,穆渊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正如您所见的那样,我需要一条提供我方便和合理价格的海运航道来打通亚洲的贸易市场,arc先生可以为我提供这个便利。至于条件,只要您开得起,我便做得到。”arc轻佻那道残缺了一块的眉毛,声音沙哑地笑了:“我的价钱绝对不会叫您为难,我希望教父能替我干几个人。”“哦”“教父的名声全世界都知道,您一出马,全世界一半的黑帮都能吓一跳。所以,我想借你一个名声。”“那么arc既然知道我的名声,那么您这么堂而皇之想借我的名声,您就不怕吗”“怕”arc哈哈笑起来,语气转了冷漠,“天堂是不惧怕任何的地狱的。”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