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霁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却还是那样抽抽搭搭地，像孩子一样。杨铮望着她，恍惚想起小的时候，倒真没有见过她哭过，苹果一样的脸上，眼睛又黑又亮，却笑得眯成一条线。姆妈当时是怎么说的，“静姝，以后会有福气的，这麽爱笑，一定会嫁一个疼她的相公。”她的妈妈坐在一张木椅上抱着她在抿着嘴笑，当时他干什么，手里拿着，弄得一脸都是。院子里种着一溜的翠竹，有微风吹过，那竹子轻轻晃动，夕阳的艳光在透了过来，美丽如一方丝绸。他奇怪，这麽多年来，有些过往被他已经封存在里记忆的底层，只留了一点模糊的眷恋萦绕不去。可是现在它们却自动地跳了出来，似乎不断的提醒他往事不可追。她终于安静下来，也许是疲惫，靠在他肩上，偶尔还会抽噎一声，湿润的睫毛扫过他的下巴的肌肤，微微发痒，她真的累了，杨铮低头一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的样子。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她的身体沾到了床，迷蒙的眼睛霍地张开来，惊惶明显写在眼睛里，挣扎了一下：“不要”这表情刺痛了杨铮，他忍耐着，低声地在她的耳边诱哄：“你先睡觉，我不会动你。”林霁犹自不相信他，睁着一对眼睛，看着杨铮。可是倦意像是上涨的潮水一样，她的眼皮沉重，再也撑不开，她将身体一歪，把头埋在枕头里。杨铮给她盖上了棉被，想了一下，觉得会热，又把衣橱的薄毯拿出来盖在她的身上。她侧躺着，他挨上去，脸贴着她薄薄的脊背，她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脸上，有淡淡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这样的静谧，对于原来的他，似是永不可得。现在却离得这样近，一伸手，就能触到。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模糊的意识也向他袭过来，可是在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睁开眼，他们还是这样的姿势，却已经白发苍苍，这一生就是这样了，该有多好。杨铮是被很轻很轻的敲门声惊醒了过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蓦地睁开了眼睛，林霁竟然还在，只是换了姿势，平躺着，离他远了些，绵长的呼吸轻柔地传了过来。为免扰到她，他轻轻地飞快地起身。看了一下她的睡颜，微笑不自觉地浮上嘴角。拉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蹑手蹑脚去开门，门外站着小潘，刚要说话，杨铮已经摆手制住了他。他轻轻把门带上，走到一边去，才低着声音问：“什么事”小潘看他这样小心翼翼，不由一笑：“铮哥，林小姐没事了我就说女人哄一哄就没事了”杨铮照着他的头上就是一下：“再胡说八道，我没有罚你呢，你就上了脸了，快说什么事”小潘收起嬉皮笑脸，说道：“还是电话，这一次是伯母。不过不过”杨铮不耐看着他，说道：“不过什么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小潘才说道：“是这样的，邵宇峰先生后来也打过电话，他说过来见你，面谈。”杨铮立即沉下脸来，也不说话，半晌才轻描淡写说道：“来就来呗，我等着她。”后来又想起什么，问：“谭刚呢”小潘说道：“他出去了，待会回来，就是你交代他的事情，有了眉目。”杨铮“嗯”了一声，便去了另一个房间接电话，走了进步，皱着眉头说道：“你去下面找个女孩子过来先守在这里，如果林小姐醒过来了，就让她先吃点东西，一定不能让她走，明白吗”小潘答应着走了，杨铮便直接走进另一个房间去听电话，这一件本来也是同样摆设，只不过加了一张书桌，他有时候会在这边处理事情。他拿起了电话，母亲的声音传了过来：“阿铮，是你吗你怎么还不会来”杨铮心里十分愧疚，每年这个时候，无论多忙，他都会回去，陪母亲吃一碗面条。这一天的记忆在他们共同的记忆里，都太血腥了，偏偏又是他的生日。其实早些年，他们过的苦，连面条也是没有的，随着环境慢慢好起来，也许是迷信的缘故，母亲总是说过生日再怎么样也要吃长寿面的。他对这些小事向来不在意，可是却不忍拂她美意，就有了雷动不动的习惯。可是现在他可能要失约了。杨铮诚心说道：“母亲，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母亲的语气十分怅然。杨铮说道：“是。”杨母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好吧，还有一件事，静姝没去你哪儿吧那个叫陈燕飞的，就是静姝的同学打过电话过来，问静姝是不是在我这里。她说是谭刚把人接走了”杨铮说道：“母亲，她和我在一起”杨母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是真的，静姝呢，我想和她说说话。”杨铮沉吟说道：“母亲她睡了，我们之间是有些事情没有解决，等我回去向你解释。”杨母说道：“那好，我等你们回来。本来今天晚上我也请了她的”她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复又担忧起来，说道：“阿铮，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不要逼她，什么事情慢慢来，静姝，我看她的样子，外柔内刚，最是吃软不吃硬的，她心思剔透，只要你对她好，她总是会知道的”杨铮心头一热，说道：“谢谢母亲，事事为我操心。”母亲声音中带着愉悦，说道：“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情，我只愿你能赶紧娶妻生子，我的任务也就了了”杨铮生怕她说出别的伤感的话来，赶紧说道：“母亲，我明天一早就回去看你。”他母亲说道：“好，让静姝也过来，然后便挂了电话。”他挂上电话，犹自站立良久，突然想起林霁来，便急忙再回房间看看。谁知道这个时候，小潘的声音响起来，“铮哥”“什么”杨铮回头。“邵宇峰来了，就在下面等。”小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