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刚进去,那门已经被谭刚阖上。走廊的最后一束光也被关在了外面。屋子里一片黑暗,窗子上挂着厚厚的窗帘,空气中浮动着苦艾酒的味道。林霁站在门后好一会儿,才依稀看出这房间里乱七八槽,连沙发都翻了一个。她不敢移动,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定睛一看,床边的地上坐了一个黑影。“谭刚,出去。我早就说过了,今天让我静一静,行不行”黑暗中,他似是极不耐烦,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林霁更加害怕,心里已经后悔的要死,平时的时候躲避唯恐不及,为什么还要揽下这样的差事来。见到久久没有回答,杨铮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提高了声音:“谭刚”林霁低低回答:“是我。”谁知道她这回答,杨铮那边倒没了声响,林霁心里更加不安,一只手掐着旗袍上的扣子,掐得指甲都疼起来。过了许久,那边才传来他的问话,黑暗中,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正在看她。可是他的声音倒是平和不少:“你怎麽来了”林霁虽然有些磕巴,可是到底是把小琴和小新的事情说清楚了。他又沉默了,像是在思考,问:“那丫头呢”林霁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在外面呢,我去叫她。”他说道:“不用了。”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很久,杨铮才低沉说道:“你过来坐一会吧。”林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在黑暗中轻笑出声:“还是怕我”林霁这才摇摇头,说道:“并不是”他拍了一下自己的旁边,说道:“过来吧。”似是解释,说道:“今天是第十二天了,她走的第十二天”他顿住了,喉咙里似有梗阻之意。他清了一下喉咙,却没有再说下去。林霁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心里亦是凄惶无助,他们母子相依为命这麽多年,心中痛楚当比她深出百倍来。她默默走到他的身边去,捋了一下身上的旗袍,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这时才发现他身边放着一个酒杯,和一大瓶的洋酒。他不说话,只是打开酒瓶,直接倒进了酒杯里,然后递到她的唇边。那杯子本是他用过的,杯子里的边缘似乎还有他残留的气息。她微微生出尴尬来,可是他似是没有察觉,就像理所应当一样。他那样看着者她,黑暗中,他的目光就像快要熄灭的炭炉中残留的一点火星。林霁会看着他,他眼角似是有一点湿润的光亮,是泪水划过的痕迹,她心内一颤,她曾经以为他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流眼泪的。杨铮犹自端着酒杯,还是那样的姿势,嘴里低低叫了声:“静姝”林霁终于接过了杯子,仰头喝下去,她喝得又快有急,那茴香的味道直冲进喉咙里,她剧烈的咳嗽了一下。杨铮把一方手帕递到她的脸前来。许是那杯酒喝得太猛了,林霁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她接过帕子,按在自己的脸上,方觉得好些了,过了许久,林霁才轻声说道:“伯母的事情,对不起”旧事重提,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林霁便有些后悔,谁知道,他终究是没有发作,低声说道:“对不起什么,这件事说到底是因为我的缘故。”林霁不语,他的声音仿佛梦呓一样传来:“那天,我打你,其实打得是我自己”他不再说话,肩头似是抽动了一下。林霁吃了一惊,伸手去扶他,可是他把自己的脸埋进手里。她摸到了他的手指,那指缝中间有的痕迹。当着她的面,他竟然放纵自己的软弱,他在姆妈和爸爸的坟前曾经发过誓的,以后绝不会流一滴眼泪。可是他如此轻易的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她会不会可怜他,看不起他,他听她哀哀的叫了一声“杨铮”,他伏在了她的旗袍的裙裾间,那一种阴丹士林布料,带着一点粗糙,像极了母亲的手,那常年累月干粗活留下的薄茧,磨砺着他的脸。他不再管她怎么看他,这麽多年,像是日子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过,他只允许他自己这一片刻的放松。他的手向上箍住了她的腰,这纤弱的身体仿佛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什么都没有了,连母亲都不在了,他只有紧紧的抓牢她,仿佛这是仅存的一点希冀。林霁渐渐觉出不对劲来,而酒意在她的胸腔间翻涌,她的手使不出半分力气来。他的手越箍越紧,几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他的呼吸一寸一寸的靠近,灼热吹在她的耳畔,他的唇在终于落在她的耳垂上,一点一点辗转,再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噬咬。林霁大惊,她已经是十二分的后悔,这一次自己算是自投罗网了。她掰开他的手指,可是把手指却是像是闪躲一样,再落在别处。那一夜的迷乱和恐惧再一次在的她脑海闪回。她咬着牙关只是左右闪躲,他的呼吸在她的耳畔,粗粝响着。她骇怕极了,吃力说道:“杨铮,不行,你不要这样”可是他的舌却在此时绕进她的嘴里,容不得她一点喘息的时间。林霁觉得自己仿佛陷在某种虚空里,她把握不住自己,身体连一点支撑的地方都没有。他的唇移开了她的嘴巴,沿着她的胸线下移。林霁终于恼怒起来,伸腿去踢他。他轻轻巧巧的避开了去,手摸到了膝盖处的旗袍的扣子,用力一撕,那扣子瞬时崩裂开来。窗外一个闪电划过,透过窗帘,映亮了杨铮的脸。林霁在迷蒙的泪光的中看见了他一双眸子,乌黑如墨,正沉沉盯着自己。林霁闭上了眼睛,只听密密的雨点像是豆子一样倾斜下来,敲打在窗子上。朦胧间,她觉得自己被提起来,再被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去。林霁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一双灼热的手,抓住她的手。慌乱中,她的脑海中似是闪过邵宇峰的影子,可是她的身体被固定住,半点也动弹不得。她觉得他硬的像一块石头,几乎把她碾成了粉末。一下一下重重的冲击,邵宇峰的影子也终于碎成了无数小片,再也无影无踪。只听着雨滴和她的心跳,密密匝匝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