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站在那门口，手心里却冒出汗来。杨铮握住了她的手，那手如同寒冰一样，只是微微战栗。杨铮担忧地摇摇她的手臂就，叫道：“静姝”林霁急忙说道：“我没事，我们去吧。”杨铮牵着她的手，便过来敲门。过了许久，才听得里面有人在问：“是谁”那嗓音极是警惕，林霁心里一松，她知道杨铮做事，极为妥帖，便感激望他一眼。杨铮宠溺地揉一揉她的头发，便低声回复那人说道：“是我，杨铮。”那黑色的一扇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面前便出现了两个人，都是黑色衣衫，他们见了杨铮都毕恭毕敬，叫了一声“铮哥”，杨铮点点头，让林霁先走进去，自己却习惯性向后面扫一眼，那两个人才把门关上。不过是普通的乡下宅子，构造简单，三进两出。院子里十分敞亮，只有两三棵大树擎天生长。林霁不敢向前，待到杨铮跟上来，她方攥住他的衣角。就在这时，那屋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喊叫，声音凄厉。林霁只觉得头皮发麻，几乎不能支撑自己。她以前也见过她，可是当明了她的身份后，那心境自是不同了。她听了几声之后，心里已是不忍，泪眼婆娑看着杨铮，杨铮说道：“我们只在外面看一看吧，医生说了她情绪极为不稳，只怕陌生人会更加刺激到她，你别担心，我请了专业的医生和看护。”林霁喃喃重复说道：“陌生人”然后才是凄凉一笑。杨铮牵着她的手走到窗前，只隔着玻璃看着她。那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别的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样子。林霁知道这样布置可能是担心她会伤害自己或者别人的缘故。屋子站了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似是医生。还有两个女看护，也穿着白色衣服，只不过都高而壮。待到她看到杨月白，心里一颤，便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他们正压住她，用绳子缚住她的手和脚。她扑腾地像一只小兽一样，嘴里起初还在喊，这个时候却只剩了在喉咙里嘶吼。林霁毕竟在惠民诊所待过，知道医生是为她好，可是当真正看到这一幕时，便如剜心一样。她看着他们绑住她的手，她的头发乱糟糟铺在床上，舛讹几口粗气，咿咿呀呀的乱叫。林霁便再也忍不住，喃喃叫了一声：“妈妈，妈妈。”杨铮知道这一次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幕早晚也会让林霁看见。林霁到底是不同于别的女孩，性格内敛惯了，虽然心痛难抑，可是却没有提出要进房间之类让他为难的话来。她只是用手把着窗棂，哭出声来。杨铮却看得更为揪心。林霁又喊了一声“妈妈。”她这一声稍微高了点。躺在床上的杨月白，似是听到了什么，突然之间不动了，她扭了一下头，透过那看护的胳膊看了过来。她的目光迷乱而茫然，林霁看着那一双眼睛，想起那一夜，她跟着刘医生看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林霁不能控制住自己，她连连喊着：“妈妈吗，妈妈，妈妈”那杨月白挣扎了一下，似是要坐起来。那医生见状，十分惊异。几天来，这一个病人十分狂躁，大多时候是绑着她的，却不料这女孩子叫了几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看来她的内心世界并不是如他们想象的一样懵懂无知呀。他急忙示意两个看护把她扶了起来，隔着窗子，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霁，一动不动。林霁看着她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妈妈，妈妈，是我，静姝，静姝，我是静姝”可是杨月白看了她很久，却没有了别的反应。林霁几乎绝望起来，她轻声又说道：“妈妈，我是囡囡，我是囡囡。”那杨月白浑身一震，痴痴看着她，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不是囡囡，我的囡囡呢，你把囡囡还给我，还给我，囡囡，囡囡”林霁盯着她，眼泪淌了一脸，却是对杨铮说道：“我知道了，阿铮，你去叫人给她买一个布娃娃，快一点，我见她有一个布娃娃的。”杨铮身体一震，急忙回头叫：“来人”马上有人赶了过来，杨铮飞快地说道：“快一点，去找买一个洋娃娃过来，路上小心一点，别被人盯上。”那人答应着出去了。林霁看着杨月白，对医生说道：“让我进去吧，好不好，她现在不会伤着别人了。”那医生隔着窗子和杨铮对视一眼，终于点了一下头。林霁急匆匆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拨开那两个看护的手，紧紧抱住了杨月白。那杨月白身子一颤，茫然地转过脸来。这是第一次，她们靠得这样近。林霁捧住了她的脸，手指一点一点从她的额上划过她的鼻子，落在她一侧的脸颊上，林霁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她，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果然，人人都说她美丽，她的脸上虽然也有一点浅浅的皱纹，却也无损她的好看。林霁迫切地贴住她的脸，那杨月白却避过去。林霁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底的哀恸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起来。她轻轻把自己的嘴贴到杨月白的耳朵上去，然后低低地，柔柔地开口：“萤火虫，弹弹开”那杨月白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看着她，也低喃出声，和着林霁的歌声，轻轻哼着。歌声音韵极美，杨铮听着，心底也起了波澜，他记起来了，杨月白那个时候，晃着摇篮，嘴里唱得就是这一首歌。待到那歌声结束，杨月白痴痴地看着林霁，呢喃说道：“囡囡喜欢唱歌。”林霁半句话说不出话来，含着眼泪，不住点头。杨月白打量着她，竟然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脸，低声地，像是安慰：“别哭啊，别哭。”林霁擦了一下眼泪，唇边浮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使劲地点头，轻声回应：“我不哭，我没哭”。那医生看到这一副情景已是呆了。他回头看了一下杨铮，说道：“杨先生，我们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