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泪。做小姐也有做小姐的难过之处呢。比如说三小姐,自从二小姐订了亲之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每个人私底下都在说,这次一回去,三小姐就不得不和孙家那位痨病鬼少爷完婚了,燕儿就是怕和三小姐守一辈子的活寡,所以才趁乱偷偷逃走的。纯儿绣完最后一针,正想进去看看夏瑞熙,一个负责管理花木的婆子疯了似的从院子门口奔过,嘶声尖叫着:“死人了死人了”第三十二章 流水二夏瑞熙把头埋在被子里,任由眼泪疯淌。她前世的时候,不是没有动过心,也不是没有投入过感情,可是总有太多的不得已和难以预料,最后让每一段感情都无疾而终。混来混去,年龄就大了,等到她惊觉年龄不等人的时候,一切早已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人家不但会挑她的学历,户口,工作,长相,经济条件,还会挑她的年龄。当她穿越重生之后,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虽然也是剩女,好歹年龄小了那么多,条件也不算差,完全可以仗着夏老爷夫妇的疼爱选个自己满意的,谁知费尽心力,一切仍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纯儿和婉儿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惊悸,敲了敲门:“小姐,小姐,快起来,出事了。”夏瑞熙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坐起身来:“进来,出什么事了刚才我听见有人大吼大叫,叫些什么”“是管院子的婆子,她说,死人了。”“死人了”夏瑞熙翻身下床,“是谁”婉儿道:“不知道,奴婢这就出去问问”不等夏瑞熙让人出去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有人跑来向她汇报事情的始末。原来那名负责管理花木的婆子今日像往常一样地从井里打水来浇花,却闻道一股说不出的恶臭,她先前还以为是什么猫猫狗狗的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并没有在意,让人捞出来就是了。有谁会想到,里面竟然是不见了好几天,人人都以为私逃了的燕儿燕儿的尸体很快就被夏老爷让人用被子裹住抬走埋在了京郊的乱坟岗子里,最后所得不过是一口薄皮棺材。夏瑞蓓听说了这件事,哭得死去活来,躺在床上两天没有吃饭,起来以后亲去燕儿坟前烧了几斗纸,祈祷她来时投个好人家。下人们当着主子和管家的面都说,没想到三小姐竟然如此有情有义。背地里,大家都在猜测燕儿的死因,鉴于那几日实在是太乱,也没有人看见燕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有人说她是因为思念死去的信儿,躲在这里流泪,不小心滑下去的。也有人说,看见燕儿的头部有伤口,估计是正好撞上潜入府中行窃的贼人,被打死了扔进井里毁尸灭迹的。还有人说三小姐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平时对下人不好,经常打骂下人,是谁都看得见的,说不定,燕儿就是不堪受她的欺辱才跳的井。夏瑞熙也在猜测燕儿的死因。关于燕儿是因为思念死去的信儿不小心掉入井里的这种说法,明显是站不住脚的,那个时辰,就连她也不知道信儿的生死如何,更何论作为丫头的燕儿若是说燕儿是不堪受虐而自杀,她却不相信,燕儿虽然沉默寡言,性子却是极坚韧的,况且这几日没听说夏瑞蓓怎么打骂她。对于燕儿头部有伤的这种说法,她特意去问过夏老爷,却被夏老爷敷衍着赶回了房。接下来,有人说在月夜听见有年轻女人的歌声和哭声,顺着声音寻去一看,竟然是燕儿坐在井沿上,看见有人去就转身跳入了井中。夏瑞蓓房里的小丫头米儿的说法更是给这种说法增添了可信度,米儿神秘兮兮地告诉人说:三小姐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总是在梦中呼喊燕儿,满头大汗,脸色清白吓人。等她去唤醒三小姐,三小姐总是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她,问她听见什么了,她回答说听见小姐叫燕儿了,三小姐就会大吼大叫着把她赶出去。米儿最后总结说,三小姐鬼上身了。一时间,闹鬼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夏家别院,人心惶惶,以至于在大白天也没有人敢去后花园。对于这种情况,夏老爷很快使出雷霆手段,先是拿了造谣生事的米儿和几个传谣信谣的婆子下人,把他们俱都打了个半死,米儿当着全家上下的面承认关于闹鬼的事情都是她瞎编的。那几个人也说他们都是听米儿说的,并没有亲眼看见过什么鬼魂。这几个人当然受到了更严厉的惩罚,接着夏老爷命人高价给夏瑞蓓重新添了叫做兰儿和香儿的两个丫头,又填了那口出事的井。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渐渐淡忘了那个温顺、沉默寡言的燕儿,闹鬼的事情不了了之。夏瑞熙却是敏感地发现,经过这件事情,夏老爷看夏瑞蓓的眼神变了,多了几分痛心失望,一有机会就要教育夏瑞蓓心胸宽阔,做人厚道实诚。夏瑞蓓见着夏老爷时也是一副手足无措,心惊胆颤的模样。一直静观事态变化的夏瑞熙此时得出了结论,燕儿的死与夏瑞蓓脱不了干系。而夏瑞蓓之所以会害死燕儿,应该是燕儿撞见了不改撞见的事情除了夏瑞蓓出卖自己那件事情以外,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夏瑞蓓杀人。夏瑞熙想通以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掩盖这件事情的真相,夏瑞蓓可以杀死一个燕儿,那么接下来,她会不会也来害自己呢亏自己还沉不住气,天天拿脸色给她看。夏瑞熙再也坐不住,寻了夏老爷,别的也不多说,就把木斐告诉她的,那天早上看见夏瑞蓓和赵明韬说话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够明白。血缘关系是一种奇怪的纽带,多数情况下,在它面前,就是最正直无私的人也会变得护短不冷静,他最先考虑的不是公正,而是亲人的利益。比如燕儿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夏老爷明知是夏瑞蓓害死了燕儿,仍然不动声色地替她掩盖过去了。夏瑞熙不怀疑夏老爷对她的疼爱,但这件事情涉及到他的另一个女儿,一样地血脉相连,一样地打断骨头连着筋,夏老爷夹在中间,是最难做的一个。夏瑞熙不想为难他,只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提醒他,让他小心防范,以后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灾。夏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不敢相信地看着夏瑞熙,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他失望了,夏瑞熙的眼神清澈冷静,没有怨恨,只是实事求是的叙述。第三十三章 流水三其实,夏瑞蓓打死燕儿这件事,夏老爷心中早就有数,也曾经找过夏瑞蓓询问。夏瑞蓓开始不肯承认,最后无法抵赖了,才推说燕儿忤逆她,说她要去孙家做寡妇,她一怒之下推倒燕儿,谁知燕儿的头竟然会撞在井沿上,死了,她一害怕,就把燕儿扔了进去。夏老爷知道夏瑞蓓在说假话,燕儿是个什么脾气,他还是有数的,燕儿性格温柔,沉默寡言,逆来顺受,断然不会说这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他虽然觉得夏瑞蓓的手段歹毒,却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死去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便把这事儿掩盖了下来。燕儿无父无母,他无法给她的家中补偿,能做的,无非是给燕儿买个厚些的棺材罢了。现在听夏瑞熙说了这种事情,他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一颗心不由寒透了底。无心之过可以原谅,但为了一己之私,出卖亲姐,之后不思如何取得谅解,反而为了掩盖罪行,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欺瞒父亲,无论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原因,都实在是让人寒心。夏老爷仿佛突然老了一大截,虽是父女,但那层窗户纸还不能捅开,况且他也不能把夏瑞蓓怎样,不能送官,打一顿,骂一顿,不起任何作用,要是个小子,还可以赶出家门,可这是个娇滴滴的女儿,他怎么也得顾着夏家的脸面。看来四姑太太的话没错,夏瑞蓓的秉性果然更像夏大伯,凡事只能想到自己,只顾着自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夏老爷沉默了很久,才对夏瑞熙说:“熙熙,你妹妹不懂事,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要和她计较,多担待一些,好不好我会教训她的。不是爹偏心,而是爹娘老了,只想家宅平安,你们都幸福快乐,不想姐妹成仇。你理解吗”夏瑞熙自然是很爽快地答应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夏老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她不能报复夏瑞蓓,不能和夏瑞蓓一个钉子一个眼的对着干。她只能离夏瑞蓓远远的,小心防备,不和夏瑞蓓有任何实质上的交集。夏老爷长吁短叹了几日,头大了一圈,肚子小了一圈,也没想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夏瑞蓓改邪归正,他几次想点醒夏瑞蓓,又怕夏瑞蓓因此更恨夏瑞熙,那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好在夏瑞熙并没有找他哭闹,也没有去找夏瑞蓓的麻烦,反而把这件事情捂得死死的,对她的宽厚,夏老爷心理又是感激又是内疚,对夏瑞熙越发地疼惜。虽然夏瑞蓓如此不争气,夏老爷到底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的。他到处托了京里的关系,央人去和孙家商量,他还不敢说要悔婚,只能商量说由夏家出钱,先买几个能干的丫头过去伺候着孙棹,让夏瑞蓓晚几年再出嫁。打算让夏瑞蓓多拖些日子,等孙棹死了就一切都好办了。孙家却一口咬死,夏家无论出多少钱,就是搬了金山银山去,他们也不答应。还说,夏家不要以为把女儿带到京城去就可以悔婚,他们就是告到官府,也一定要把夏瑞蓓娶进门。如此一来,就是神通广大的睿王也没有法子,只能表示爱莫能助。随着要回西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夏老爷心中越发烦闷,夏瑞蓓也越来越心急。趁着某日夏老爷从外面回来,她在书房外拦住了夏老爷。夏瑞蓓笑得甜蜜,递上一支精致的荷叶碗:“爹,最近天气越发燥热了,我给您熬了绿豆粥,一直冰着,现在喝了正好消暑。”夏老爷看见她心情复杂得很,一方面是因为她不争气,另一方面却是想到她可怜,耐着性子强笑着接过去:“蓓蓓有心了。”夏瑞蓓挽着他往屋里走,“您喝呀,看看甜味可适中”夏老爷忍不住:“蓓蓓,你有事”自从燕儿死了以后,夏瑞蓓总躲着他,如果没有事,她断然是不会找上门来的。夏瑞蓓低头道:“爹,我听说夏末我们就要回去了可不可以多住一段时间”“为什么你姐姐生了孩子,你母亲带着你弟弟在家中,你二姐要回去筹备婚事,时间挺急的。”夏老爷忙着收拾屋里的医书方子,自从因为夏瑞熙的事情和那位睿王结交以来,贵妃娘娘和睿王总是爱找他的麻烦,三天两头的,总是请他去给一些神秘的人请脉,看病,开方子,有些方子换了平时,他是决计不肯开的、他在这京里,日日提心吊胆,烦不胜烦,只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孙家那里”夏瑞蓓颤抖着声音,“二姐一成亲我就再也没有借口了吧是不是很快就要嫁过去了您认识那么多贵人,他们有权有势,一个小小的孙家算什么您就不能求求他们,帮帮忙吗”夏老爷烦躁地说:“爹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睿王托人去说过很多次,孙家就是不同意,他们也拿这没办法,总不能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吧”夏瑞蓓哭道:“二姐上头柱香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为什么我的这一件小事,他们就做不到他们是不是不肯帮忙您再给他们送些钱呀”夏老爷心情沉重无比,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长长叹了一口气,试图安抚夏瑞蓓:“蓓蓓,那是两码事。女儿一旦许了人家,就不能悔婚的,律法上明文规定,民间风俗也向来如此,不是送钱不送钱的问题。你不要急,爹爹再想办法,定然不会不管你的这种事情,爹爹想了很久,等回去以后,不管他家愿不愿意,我都去给他瞧病,竭尽全力也要治好他。痨病虽然难医,只要好好调养,用上好药,也不见得就真的医不好。”夏瑞蓓绝望地大口喘气,几乎要晕厥过去,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又在骗我,要是能医好,他家还用得着这样吗我不管,是你们给我定的亲,我不嫁,死了也不嫁你偏心你和娘都偏心你们不管我,不管我啊”夏老爷又难过又烦躁,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命人将夏瑞蓓扶回房去,任由她日复一日在痛苦和绝望焦虑中煎熬。夏末的时候,夏老爷带了两个女儿和几大车从京里买的东西,和欧二老爷父子,还有阿恪结伴一起踏上了回西京城的路途。而那位与欧青谨一直形影不离的木斐,却不见了影子,据说是云游天下,找他的师父去了。有强技傍身,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兴之所至,四海为家,就是木斐这种游侠生活的写照。夏瑞熙靠在车壁上,出神地看着从车窗外掠过的树影白云,忧伤而迷茫。有人敲了敲车壁,纯儿从车窗探出头去,与人低语交谈了几句缩回头来:“小姐,小姐,四少给您这个。”纯儿兴奋地递给夏瑞熙几朵早开的淡蓝色野菊花。夏瑞熙惊讶得看向窗外,欧青谨一身石青色的长袍,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望着她微微的笑。夏瑞熙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她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人家突然爱上了她,所以越发觉得稀奇。今天早上的见面并不像她害怕的那样欧青谨认为是她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他,而不给她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