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妖精”将水壶放在我的脚前时,我看见水壶盖上有一个凹痕。据马传香后来说,那就是他当年心慌意乱时留下的痕迹。虽然后来水壶的底烧漏了好几次,又补了好几次,但是那个水壶依然算不得是他家的,而是酒鬼家的。可是,“妖精”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来还水壶这么简单,她朝酒鬼的弟弟逼近,媚笑道:“你说我漂亮么是不是每个男人看了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酒鬼的弟弟摇摇头,“我我已经死啦你不要逼我你不要走过来了你很漂亮但是我已经死了求求你我已经死啦”“妖精”拧了拧湿淋淋的头发,歪着头道:“你不是看见女人就要冲动的吗你现在怎么害怕了你不是已经做过好几次了吗我的下面都被你弄坏啦,我很疼,疼得不得了。哎,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有多疼的。”“对不起,对不起”酒鬼的弟弟懦弱的央求道,他的背已经靠到了墙,再也没有退路了。他将指甲淤黑的手合在一起,向“妖精”求饶。“真的,我好痛。”“妖精”咬住嘴唇,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情。酒鬼的弟弟流出咖啡一样的眼泪,“对不起”他那砂布一样的嗓子除了不停的重复“对不起”这三个字意外,似乎不会说其他的。我仍然动不了,胸口异常沉闷。我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只能一声不响的静伏在他们俩的旁边。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说的哪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按照常理,应该是这个女人看到了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才会吓得战战兢兢,可是为什么反倒是女人步步紧逼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守的秘密爷爷,你们快回来吧我在心里拼命的呐喊。“你不是每次看见了我都非常兴奋吗你根本不顾我有多疼,只知道发泄自己的兽欲你倒是再来一次啊,你怕什么你看我以前总是一动不动任你蹂躏,现在我站起来了你就害怕了”“妖精”一手按住了小脑袋男人的胸部,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第026节 剥皮的技术“我,我,我不敢了”小脑袋男人的身体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渐渐缩小。“瞧,我才给你的皮剥了一半,你就怕成这样啦”“妖精”一个手指戳在他的脸上,冷笑道。“不过我的剥皮技术还不娴熟,让你受苦了。按正常剥皮的方法,应该先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最难的是胖子,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脂肪,不好分开。你算不上胖子,但是皮也很难剥。另外还有一种剥法,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割开的十字处光溜溜的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哈哈,就像蛇蜕皮,又像餐馆里的青蛙被扒皮,真是好玩极了”她越说越高兴,最后忍不住手舞足蹈,神采飞扬。酒鬼的弟弟瑟瑟发抖,他的身体还在缩小,脸上手上已经开始出现疲软的皱褶。我真担心“妖精”再按下去,他会变成瘪瘪的一片。“你怎么软了”“妖精”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陷进去了半寸,仿佛戳着的不是人皮,而是松软的海绵。雨声刷刷,如同电视接收不到信号时的噪音。我瞟了一眼脚边的水壶,凹下去的地方聚了一洼水。水面已经高于洼面,稍低处的水面已经变成了弧状,再多加一滴水就会流出来。酒鬼的弟弟终于越过“妖精”的肩膀朝我看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哀怨,充满了失望和无助。他的眼神像一根芦草,用软弱而毛糙的穗子抚弄我的脸,让我感觉有一只毛毛虫在脸颊上挪动带着小吸盘的短足。痒痒的,带些害怕,却还不敢伸手去摸一摸。他是在向我求救吗可是我自己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妖精”的手指从他脸上渐渐往下移动,掠过他的下巴,溜过他的喉结,划过他的胸膛,越过他的肚脐眼,直往下去“妖精”将嘴巴贴近他的耳朵,喃喃的说着些什么话。那些话说得太轻,以致于还没有到达我的耳边就被雨给溶化了,被风给吹散了。酒鬼的弟弟咬着牙,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发出虚弱的光芒,仿佛他的眼睛里面点着一盏即将熄灭的灯。我不敢与他对视,干脆闭上了眼睛。当人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就会比平常要灵敏得多。我的听觉避开嘈杂的雨声风声,避开屋上清脆的瓦片声和地面浑浊的泥水声,听到另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酒鬼的弟弟发生的喘息声,如耕田的牛一样的喘息声。第027节 难道他上天了“亮仔,亮仔”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想回答,可是嗓子被人捏住了似的发不出声。“恐怕是鬼压身了。”另一个声音说道。接着,我又听到了喘气声。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摇了摇。我终于清醒过来。抬起头一看,原来是爷爷和酒鬼回来了。“你怎么睡着了我弟弟有没有回来过”酒鬼急急的问道。也许是他跑得太急,气喘吁吁的,胸口激烈的起伏。“他”我左顾右盼,屋檐下不见了“妖精”和酒鬼的弟弟。难道刚才是我做的一场梦我低头一看,脚边的水壶还在,凹陷的地方聚集着一小洼水。“他来过了吗在哪里是不是又走了朝哪个方向走了”酒鬼急得不得了,跺着脚问道。“他”我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还在这里的,这会儿怎么突然不见了“这个水壶怎么还在这里”我挠了挠后脑勺,分不清刚才的情景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酒鬼低头看了看水壶,说:“这是我家的水壶啊。刚刚我去了马晋龙干儿子家,他们家正在杀猪,马晋龙的儿媳妇见了我,就把烧完了开水的水壶递给我,说是借了好些年没有还,底都补了好多次了。我自己不曾记得借过水壶给她呀。可是既然她这么说,我就把水壶提回来咯。”“她不是新来的媳妇吗怎么知道好多年前借过你家的水壶呢”爷爷诧异道。“你问我,叫我又问谁去”酒鬼摊开双手道。爷爷见他没有带儿子回来,问道:“你儿子呢”酒鬼道:“医生说我儿子的伤口不一般,既不像人咬的也不像是狗咬的,要再检查检查才能确定用什么药。”爷爷打了个冷战。我也心里咯噔一下。“马晋龙呢他到哪里去了”酒鬼问爷爷道。爷爷说:“他到别处去找你弟弟了。我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问的人都问了,就是没有看见你弟弟的踪影。”酒鬼跺脚道:“湾桥村就这屁大的地方,怎么会找不到呢难道他上天了不成”第028节 今天晚上结婚爷爷宽慰他道:“你就放心吧。这样的雨天,他想跑也跑不了多远的。说不定马晋龙现在就带着你弟弟正在回来的路上呢。别急。”酒鬼叹口气,“但愿能找到他吧。虽说我为他没少在邻里乡亲中间丢脸,但是毕竟是我兄弟啊,血肉相连的亲兄弟啊。”爷爷点头道:“我晓得。你急也没有用。”爷爷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你说马中楚家里杀猪了,他们一没红事二没白事,杀猪干什么啊”酒鬼嘴角拉出一个冷笑,道:“他那个女人急性子呢。”“什么意思”爷爷没有听明白,皱起眉头问道。“他们准备今天晚上结婚”酒鬼说。“结婚”“嗯。”“今天晚上”“对。”“干嘛非得今天晚上结婚”爷爷问道。“谁知道呢”酒鬼不耐烦的答道。他伸长了脖子朝雨帘中望,期待看见马晋龙和他弟弟的影子出现。“难道那个女人知道马晋龙请我来就是为了阻挠她跟马中楚结婚”爷爷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因为到现在,爷爷还没有见到马中楚一面。只有那个“妖精”来马晋龙家借水壶的时候看到了刚刚到达的爷爷和我。她看到爷爷的时候有些惊恐,难道她看到爷爷的第一眼就知道两个陌生人来的目的了酒鬼捏着下巴道:“我估计呀,她既然知道这个借了十几年的水壶是我家的,也就不难知道您来这里的目的了。总之,这个女人诡异的很。”“诡异”爷爷问道。“是啊。马中楚带着这个女人回来的第一天,是在马晋龙家住的。”“这我知道。他上午就跟我说了。”爷爷说。“那天我们听说这个丑小子走了桃花运,从打工的地方带来了一个漂亮姑娘,就都跑去看。我那个傻弟弟一听有漂亮姑娘看,便要跟着我们去凑热闹。我怕他去了又做什么下流动作,不肯答应。未料他偷偷摸摸跟在我们后面去了。更加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看见那个女人之后居然吓得大叫,随即小便失禁。”第029节 新娘的鬼魂“那又是为什么呢”爷爷问道。酒鬼看了看外面的雨帘,说:“听我弟弟说,他见过这个女的。”“你的意思是,那个女的其实是个本地人但是她装作外地人要嫁给马中楚这个小子”爷爷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酒鬼,又拿出一根叼在自己的嘴上。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火柴盒来,可是火柴盒的磷面湿了,爷爷划了好几下都没有划燃。爷爷是不习惯用打火机的。他的手粗糙干裂,打火的时候,隔热的铁皮很容易就划伤了原本裂开的枯皮。并且火柴要比打火机便宜多了。酒鬼连忙掏出打火机,一手挡住风,将微弱的火苗送到爷爷嘴前。火苗战战兢兢,几近熄灭,可到了爷爷的烟头下立刻蹿起来。爷爷的嘴里就吐出烟圈了。“可是听那个女人的口音,不是方圆几十里的人。并且我们这块地方,哪个村与哪个村之间没有一些亲缘联系可是也没见谁家的人出来说认识这个女的。”酒鬼自己不点烟,将打火机收进了兜里。说完话,他将烟拿下来夹到耳朵上。爷爷频频点头。“就算她是假装外地人,可是我弟弟也不至于怕成那样嘛。所以我就多了一个心眼,几次故意把木炭丢在她经常来往的路上。”酒鬼眯着眼睛说。一旁的我忍不住问道:“丢木炭干什么”“人们不都说鬼是没有重量的么如果她是鬼,就不会把木炭踩碎。可是我丢的木炭被她踩得嘎吱嘎吱响。”酒鬼摇摇头。“那她肯定不是鬼咯。”我说道。酒鬼立即提高了声音反驳道:“她不是鬼干嘛要晚上结婚她不是鬼我弟弟干嘛那么害怕见到她”酒鬼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梦中“妖精”紧逼小脑袋男人的情景。有时人的第六感比逻辑推理更可靠。“晚上结婚也并不是从来没有的事。”爷爷看着暗红的烟头,漫不经心道。我和酒鬼立即调转了头来看爷爷。“我听说在有些地方,有一种奇怪的传统风俗,结婚娶新娘,新娘必须在午夜一点钟出门。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把新娘的鬼魂一块娶走,如果是白天娶新娘的话,新娘的鬼魂依然会留在娘家,这是结婚的大忌。”爷爷的眼光闪烁,好像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第030节 人皮“她会不会就是来自那种地方呢”酒鬼忧郁的盯着爷爷问道。“不过这种事情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讲过。现在的人早就淘汰这种习俗了。”爷爷说道。酒鬼还要问些什么,却被雨中传来的唱腔吸引了注意力。“我好命苦呀”那个唱腔首先用花鼓戏里衙门前喊冤的形式开了头。“丫头婆子看好戏,烛影摇红在下房。处处汗酸臭烘烘,声声嘈杂闹嚷嚷。心事沉重像压千斤石,步履艰难似有枷锁扛。偏我遇上这恶时辰,没来由一场大祸从天降。”“是马晋龙。”酒鬼语气肯定的说,“村里的戏班还没有解散之前,他当过戏子。我听过他唱戏。他高兴到极点或者悲伤到极点就喜欢唱戏,气急了骂人的时候也带些戏文里的段子。他亲生儿子不争气,他经常骂,他儿子就在门口翘起二郎腿听戏嗑瓜子。”爷爷笑道:“他做过戏子我听人说过,可是不知道他还有爱唱戏的习惯呢。”正在说话间,马晋龙哭丧着脸从雨里钻出来了。“马师傅,您无论如何要帮我啊。我的不孝子今天晚上就要跟那个妖精洞房啦我求求您救救他吧,那个女的是妖精哪跟我的不孝子结婚就是要他的精血呀那个蠢小子被妖精迷住了魂,我说什么都不听啦”马晋龙拉住爷爷的手拼命的摇晃。酒鬼朝马晋龙的背后望了望,焦躁道:“晋龙,我弟弟呢”他根本不关心那个妖精是不是要害死马晋龙的干儿子,偶尔提起也只是因为好奇,他在乎的是失踪的弟弟。“你弟弟”马晋龙收住哭声,愣了愣,仿佛这才记起自己出去是为了找酒鬼的弟弟这回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压抑着嗓子回答道:“你弟弟死啦”酒鬼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