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里那个田家绣庄做学徒了,人家说她底子扎实,很快就能出师,这一出师就可以拿薪水了。”孙大媳妇说得满面红光,语气里透着难掩的骄傲。“噢那真是好事啊,你们家二石头在那茶叶铺子里做学徒也快出师了吧孙大嫂子,你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喽。”坐在孙大媳妇对面的一个媳妇子一脸羡慕。“希望啦。要不是大丫已经定了人家,我倒是真希望她也能去田家绣庄干两年呢。”孙大嫂子笑着眯了眯眼。大丫不久前刚定了亲,是庄子里的另一户佃户李家的独生儿子,正在准备参加明年童生试的李家宝。等大石头的媳妇进了门,大丫也要开始准备绣嫁妆了。这一成亲,恐怕就要急着要娃娃了,那李家可是三代单传呢。安然眼睛看着前方牛车行驶的方向,默默地听着大家的闲谈。她知道这个朝代的社会风气还算比较开化,比如商户是被鼓励的而不是被看低的,比如佃户的孩子可以参加童生试具体说只要你不是奴籍就可以参加,原来是奴籍的如果能够脱了奴籍也可以参加,但是要再进一步参加下面的乡试就要有三封相关推荐函才可以。最让安然庆幸的是,虽然这里的女人也是被要求三从四德,社会地位也是像中国古代一样远低于男人,但不是太过苛刻。女人不裹脚、可以进女学只要你有钱交束修、可以工作挣钱大多还是拘于绣庄、制衣坊等少数女性行业,也有不少女人做生意。和离的、守寡的、被休的女人可以建“女户”,可以收养孩子,只要有人愿意娶,也可以再嫁,还有“一嫁从父,再嫁从己”的说法。第五章 丽绣坊牛车行驶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才到平县县城大街的主路口。大家下了车,约好申时初仍然在这里会合回程,就各自散开办自己的事去了。刘嬷嬷带着安然沿着主街向县城中心区走去。一路上,安然看见很多女子,有贫家的女孩,也有带着丫环的富家小姐,倒是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帷帽。刘嬷嬷说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只有在京城和一些大城市里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小姐才会用帷帽。这里是主街,街道两旁有着各类小店铺,多数是楼下做铺面,楼上住家,或沿街屋子做铺面,后面院子住人那种。现在朝廷鼓励经商,沿街住户有很多人家就充分利用位置优势做点小买卖,没有经商能力的也会把自己的屋子租出去收取租金。安然一路注意下来,这里的服饰文化接近汉唐时候,布料主要有麻、棉、和各种丝织面料。这里没有花布,都是单色面料。“可惜啊,我这个文科生不懂印染纺织,不然就发财了。”安然在心里yy着。街上还有很多卖吃食的点心铺子,主要还是馒头、面饼、各种馅料的包子,以及多种口味的米糕之类,品类倒不是很多。安然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刘嬷嬷:“嬷嬷,在福城、还有京城的点心铺子里,是不是有很多更好吃的点心呀”“那肯定比这里好呀,口味更多,味道也比这里做得好,不过东西倒也差不多就都是这些,做得更好看更好吃就是了。”嬷嬷疑惑地看着她。“嬷嬷,是这样的,”安然在刘嬷嬷耳边小声地说:“我从昏睡那天开始,连续好几晚上都做了奇怪的梦,梦见娘亲给我看了好多书,还跟我一起画绣图、一起绣花,还做很多吃食给我,都是我没吃过的。但是那些书里有写吃食的做法。书里还有记载好多东西呢。娘亲说,她希望我能用学到的这些东西过得更好。刚刚那些店里,都没有我梦里吃的那些吃食,所以我在想别的地方是不是有。”安然琢磨着一次性为以后的行为和能力找好借口。刘嬷嬷一脸震惊地看着安然,对,是震惊,还有惊喜,但没有一丝怀疑:“真的吗难怪我昨天晚上也梦见夫人了,夫人拉着我的手说不怪我,还说我们的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刘嬷嬷紧紧搂着安然的肩,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晕,这么巧,难道是老天助我安然差点被雷到了,在心里惊呼一句。不过安然很快镇定过来,扯着刘嬷嬷的衣袖轻声笑道:“嬷嬷,别激动,大街上呢。”幸好这会儿她们站的位置旁边没有什么人,倒也没人盯着她们看。“是哦,是哦,我们晚上回家再说,”刘嬷嬷用手印了印眼角,领着安然继续往前走,但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昭示着她此刻的激动和兴奋,这段时间以来安然的那么一些些小反常,此刻在刘嬷嬷心里也都找到了答案。安然继续着她的“市场调查”,时不时停下来看看铺子里或摊子上的东西,有时还问问价钱。不多久,她们在一间两层楼的铺子前停下来。“这就是丽绣坊,”刘嬷嬷指着店铺的招牌给安然介绍着,“我们的绣品都是送到他们家的,他们的老板郑娘子有个哥哥跟福生他爹是好朋友,她给我的价格还算不错。”福生是刘嬷嬷的儿子。安然曾听刘嬷嬷唠叨过,这郑娘子之前嫁在福城,结婚才三年丈夫病死,她带着一个女儿被夫家兄弟几个找借口赶了出来,回到平县后靠做绣活养活自己和女儿,还开了这个丽绣坊。郑娘子绣艺精湛,处事大胆泼辣,做生意精明有手段但不失仁义,如今丽绣坊颇有名气,在平县几乎与刺绣名家田家绣庄齐名。进得店里,安然一眼看到大厅正中央一张圆桌旁做着三个女人正在谈事,其中两位差不多都是三十五六岁左右,另一位是年轻的姑娘,大概十六七岁。桌子上堆着好些绣图。刘嬷嬷轻声在她耳边说:“坐在那穿着紫色衫裙的那位便是郑娘子了”。正好郑娘子此时抬眼看过来,轻轻地向刘嬷嬷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刘嬷嬷也没吭声,领着安然走到郑娘子身后,静静地站在一旁。她们听了一会儿,知道了大致情况:跟郑娘子谈事的那两人是一对母女陈夫人和陈小姐,她们来铺里想选一副牡丹绣图,陈小姐的未来婆婆要过生日,陈小姐准备绣一副大屏风作为贺礼,因为那位准婆婆非常喜欢牡丹,所以这母女俩想找一幅特别的牡丹图。可是从田家绣庄到丽绣坊,看了很多都不满意。郑娘子微微叹了口气,建议到:“要不,你们到福城看看,那儿的大绣坊比较多,不过福城最大的绣坊也是田家绣庄。”“看过了,我们昨天才从福城回来的。”陈夫人苦着脸回答。“能让我试试吗,我画一幅你们看看能用不”安然声音不大,但透着坚定和自信。众人惊讶的目光齐齐看向安然,安然从容大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郑娘子正想开口说什么,那位陈小姐已经转向她说到:“让她试试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找不到满意的。”郑娘子笑着点点头,让人拿来纸笔彩墨。安然调好各种色彩,铺开画绣图专用的大白纸,就在那圆桌上画起来。前世安然学刺绣是与学画同时进行的,那五大本绣样图她不知临摹了多少遍。老太太曾说,只有图样了然于胸,才能绣出好的作品。画了小半个时辰,安然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笔,退到一边。陈氏母女俩和郑娘子站到画前直直盯着画,满眼惊艳。刘嬷嬷则是欣喜地看着安然,安然知道她此时心里一定正在感慨着她家的夫人呢。不过这样才好,师出有名,安然才不会让这位对原身最为了解的奶嬷嬷怀疑到什么。“天啦,真美啊,雍容华贵又活泼生动,这是花蕾儿,这是半开的,这是刚刚开放的,这是怒放的,这两朵并在一起像两张大笑脸,嗯,这墨色的叶子衬得整幅图更加有生机。呵呵,这花下面的两只小鸡,是在追逐蜜蜂是吧”陈小姐激动地拉着她母亲的手,说道:“娘,就要这幅,绣出来一定好看。”“是,这幅图绣出来一定比画得更好看,要注意的是劈线的运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要注意用劈线的方法,使光泽更有层次感,绣出来的整体效果才会更生动。”安然微笑地看着陈小姐:“另外,还请陈小姐您再注意看看,这画里还藏着四个字呢。”“噢”不仅陈小姐,其他人都一起再次转头盯着那副画。“富贵吉祥”还是陈小姐先读了出来。众人“哗”一声,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位小姐,你出个价吧,这幅绣图我们买了。另外,那个什么劈线,你可以教给我女儿吗我们会另外付费的。”陈夫人热切地看着安然。“陈夫人,谢谢你们喜欢这幅图,关于价格,请您跟郑娘子谈。至于劈线,我待会儿会跟陈小姐解释一下,还会在需要劈线的位置标注记号和详细方法。付费就不需要了,只要你们承诺不随便教给别人,然后多多关照我们丽绣坊的生意就可以了。”安然平静地回答着,依然是淡淡的笑容。第六章 第一桶金,合作刘嬷嬷轻声在郑娘子耳边说了一句话。郑娘子深深看了安然一眼,似乎想看进她的心里去。安然静静站在那,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眼里没有半点波动。这就是那个孤僻暴躁的孩子吗还真真有意思郑娘子眼眸里掠过惊叹和深意。“陈夫人,您别急呀,我们到里间坐下来慢慢谈,我还想跟您打听些福城的事儿呢。刘嫂子,你跟我们一道。”郑娘子不忘叫上刘嬷嬷,然后开始利落地安排着:“红锦,你带安然和陈小姐到1号绣样间,安然需要什么你帮助准备。紫缎,送些茶果点心进去,哦,也送些到我们这边来。”红锦仔细拿着那张牡丹绣图,领着安然和陈小姐进了1号绣样间,陈小姐身后那个叫尔琴的贴身丫鬟也跟着。这是一间40平面左右的大房间,光线通透。房间的三面墙上,以及墙边的长台子上挂着或摆置着很多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精美的绣品,房间正中央是一套能坐下六人的桌椅,长木台子和圆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制作的。“安然,你叫安然是吗我叫你安然妹妹吧。”陈小姐一坐下来就兴奋地拉起安然的手:“我叫陈之柔,你的这幅牡丹图是我看到的最好的牡丹绣图,更奇特的是,你怎么能把富贵吉祥这四个字嵌入画中呢,你是怎么做到的,安然妹妹你太厉害了。还有还有,什么是劈线呀,我都没听说过。我的女红教习嬷嬷是从宫里针线馆出来的,她都不知道。安然妹妹,你快跟我说说。”看着陈之柔噼里啪啦的像放炮仗一样,安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之柔姐姐,您别急啊,我这就跟你解释什么是劈线。红锦姐姐,还请你帮我拿一套小号绣具和一些丝线过来,简单的就行。”说实话,安然对这位直爽开朗,面部表情丰富的陈之柔小姐还是满有好感的。红锦拿来一个已经固定好白色绣布的小手绷,以及丝线和配套用具。安然拿起一根丝线跟陈之柔解释:“绣图中颜色比较淡线条比较细的地方,就要运用劈线。劈线就是把丝线劈开,将一根丝线分成两根或更多根细线,通过线条的粗细频繁变化,来构成图案的效果。而且,越是漂亮精致的绣品,丝线越细,针脚越密。来,你先看我怎么劈线。”安然把一根丝线,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抚松,就很明显地看到成了一丝丝的,然后左手食指向上顶住那根被抚过几次的丝线,用左手拇指稍微拨动这些丝丝,右手小手指从下往上把分开的丝线挑开。安然边动作边解释:“需要一丝劈一丝,不要一根线全部劈完,不然容易乱的。”接着安然运用劈成不同粗细的丝线绣了一片花瓣,陈之柔看得两眼发直,跃跃欲试。可是才一动作就把丝线给弄成一小团乱结。看得一旁的红锦都跟着着急。安然笑了笑:“熟能生巧,多弄几次就熟练了。现在我帮你把这图上要用到劈线的位置标注出来,哪里要劈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还是十六分之一我都会帮你注明。”陈之柔猛点头:“安然妹妹,我们还能见面吗我到时候要请教你怎么找你呢”“有需要你就跟郑娘子约吧,我住在庄子上离这比较远,但偶尔我会到绣坊来的。”安然她们回到大厅上时,郑娘子几人已经坐在那饮茶了。陈之柔开心地把手上安然绣的那片花瓣展示给陈夫人看:“娘,安然妹妹年纪虽小,这绣艺可比林嬷嬷强。我今天可是学到好东西了。”林嬷嬷是陈之柔的女红教习嬷嬷。另一边,红锦也在郑娘子耳边习习索索悄声说了些什么,郑娘子的眼眸更亮了。几人又客套啦呱了几句,陈夫人就携着女儿起身告辞了。陈之柔母女离开后,郑娘子把安然和刘嬷嬷请回里间的小会客厅,也就是她刚才和陈夫人谈价钱的地方。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纸。郑娘子开门见山:“安然,你为什么不自己跟陈夫人谈价钱呢那牡丹图是你画的,是你自己的东西。”“一、这里是郑娘子您的绣坊,陈夫人她们是您的客人,我不能在这儿抢您的客人;二、刘嬷嬷在您的绣坊接活,这些年您给了我们很多关照,想办法帮您解决问题,留住客人是我很乐意做的事;三、我没有卖过绣图,也不知道行情,确实不知这幅绣图值多少钱;四、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跟您的绣坊合作。我脑袋里还有很多比那张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