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著自己 呐呐道:「我类型伊万他」「他是同性恋。」安陵看著杨世衡,但随即 将目光移开,「但最主要的是那人随时都在发 情,所以千万不要再和他去喝酒,也要避免跟他 单独相处,明白吗」杨世衡直盯著他,心里一直存著的迷雾似乎 出现了一道曙光。杨世衡转过身体,和安陵并肩 一同靠在窗户旁。不晓得怎麽搞的,这个理解让 自己心里有些酸涩。见杨世衡突然不说话, 安陵觉得有些奇怪, 照理说,杨世衡应该会气势汹汹地说些冠冕堂皇 的道理,例如「虽然伊万是同性恋,但我觉得他 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云云「原来伊万也是」杨世衡开口道,脸上的 表情看起来有些郁闷。「不过我觉得他人挺好, 和他聊天也很愉快。」安陵沉默不语。杨世衡的反应和他料想的有 些出入。杨世衡抬头看著安陵, 一脸欲言又止的样 子。「你不相信」安陵挑眉问道。杨世衡咬著唇,片刻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问 道:「安陵,你和伊万你们交往过吗」安陵的身体一震,猛然站起身。杨世衡为何 这样问难道他知道了难道是伊万告诉 他了安陵忽然觉得这个温暖的空间,让他像是窒 息般地喘不过气。他扯开一颗衬衫扣子,语气艰 涩地道:「伊万和你说了什麽」杨世衡被安陵的动作和表情吓得不轻, 愣怔 地道:「他说了你被父亲赶出家门,是因为没 继承家业和你的性向还有你为何成为火箭工 程师,在太空中心工作也是」没等杨世衡说完,安陵便打断他,声音低 沉,彷佛正压抑著以免让情绪溃堤似的。「你都 知道了为何还要来找我难道你觉得看著我这样 子很好玩」杨世衡慌张地站起身,扳著安陵的身体转向 他,结巴地解释道:「安陵,我、我听不懂你说 什麽你为何生气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那些事 瞧不起你」安陵抬眼,脸色阴沉地看著他。「你说,知道了我像是无头苍蝇般穷转了十 年,你感觉如何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还这 样缠著我是为了什麽」杨世衡只觉得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完全不 明白安陵突兀的怒气从何而来,急忙道:「抱 歉,我刚问你是否和伊万交往是我误会了, 我只是想你和他说了这麽多没告诉过我的事,便 觉得你们的关系似乎不错。伊万会告诉我,应该 也是不小心说漏的,那些事我完全不在意,真 的」「你不在意」「我、我真的不在意不管发生什麽事,我 们都还是朋友,对吧」杨世衡焦急地道。安陵抬眼,唇角浮起个淡淡笑容,俊美得让 人不寒而栗。「我已经说过了吧」语毕,安陵猛地伸手勾住他的後颈凑近,接 著两人唇瓣相贴。杨世衡惊讶得动弹不得,瞪大 双眼看著那张几乎零距离的脸,而安陵也同样注 视著他。安陵绿色的双眸闪动著, 杨世衡忽地觉得他 似乎要哭出来一样。安陵的唇从杨世衡的唇上移开,凑近他的耳 际低声道:「你认为,我们还是朋友吗」还来不及咀嚼这番话,安陵便迅速地拉开了 两人的距离。那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彷佛只是杨世 衡的错觉,那张脸依然冷淡,还带著杨世衡从未 见过的安陵走向大门,拿了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大 衣,头也没回道:「钥匙在鞋柜上,你明早离开 後放进信箱里。」杨世衡呆滞地看著安陵走出大门, 他想叫住 安陵让他多穿些衣服、戴上手套围巾什麽的,但 无奈喉咙乾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随著「砰」的声响,室内归於寂静。一安静下来,就显得窗外的呼啸风声刮得耳 膜都痛,吵得让人无法静心思考。杨世衡看著楼 下,目送安陵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黑夜中。少了个人之後,屋里似乎冷了起来。杨世衡 恍然大悟,他一开始觉得这小房间里很温暖舒 适,并不是因为装潢和暖气,而是由於安陵也在 这里。但安陵的嘴唇相当冰冷,触碰自己的手指和 贴著的身体也是,冰冷且微微颤抖著。剧烈的心跳声分不清楚来自杨世衡还是安 陵,抑或是两人胸膛里传出一样的鼓动。杨世衡站在窗边,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所 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鲜明地摊开在面前。他终於明白了,在十年後的今天,在这大雪 纷飞的国度,这一切的一切。28圣诞节的早晨,伊万正准备要回家过节,预 计会在家过完西历的新年,回去太空中心两天, 接下来再回家过完儒略历的圣诞节。才刚将行李 装上车,他就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声音让他精神大振,原来 是杨世衡要求和他见面。伊万挂了电话之後心 想,杨世衡的声音实在太过平常了,难道安陵昨 晚没好好把握机会吗伊万开著车前往和杨世衡约好的地点, 心里 著实为安陵感到悲哀,约莫是憋得久了,所以也 冷感了即使是圣诞节当天,百货里的购物人潮依然 不减。许多俄国人主要过的还是从以前开始就传 下来的几天,西历的节庆反倒是变成采买的好时 机,店家还会提早开门以待庞大的人潮。他们约在和前一天相同的酒吧里, 当伊万到 达时,杨世衡已坐在角落里等他了。「圣诞节快乐, 伊万。」杨世衡抬起头用俄 语问候,然後转用英文:「抱歉,在这种时间叫 你出来,你正准备回家吧」伊万脱下大衣挂在旁边的架子上,看见杨世 衡的表情相当平常,更让他确信两人昨晚一定什 麽也没做,但却发生了让杨世衡不得不在圣诞节 约他出来的事件,而且八成不是好事。「没关系,能在一早就看见你更让我心情愉 悦,我有预感,这个假期应该会很愉快。」伊万 微笑道,直盯著杨世衡对他放电。虽然他知道杨 世衡是安陵的心头肉,但浪费机会并不是自己的 原则。杨世衡瞧著伊万,若有所思地道:「安陵说 的没错呢。」「他说了什麽关於我的魅力或丰功伟业 吗」「安陵说你是个没节操的危险人物。」杨世 衡老实地道。伊万苦笑了下,道:「看来我的企图被揭穿 了呢。我正想著,要是你这几天没事的话,就邀 你到我家里一起度假。」「很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杨世衡认 真地道,「今天邀你出来,是想请教你一些问 题。昨天之後你见过安陵吗」「我最後一次见他就是昨天在这酒吧里,他 来接你回去的。」伊万一手撑著头,饶富兴味地 道:「他跑了」杨世衡尴尬地点了点头。侍者送上两杯加了柠檬的苏打水。见伊万看 著苏打水露出惊讶的表情,杨世衡解释道:「你 等会儿要开车吧而且安陵也交代我不能和你一 起喝酒。」伊万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看来我完全出 局了。那麽,我想你此行的目的是安陵吧」杨世衡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的苏打水, 冰冷的感觉在体内渐渐扩散。「我後来终於明 白,昨天的谈话你一直在暗示我吧」「没错。」伊万爽快地道,「老实说,昨天 一直到醉倒为止,你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了解我说 的话。」杨世衡看著玻璃杯外侧凝结的水珠慢慢滑 落,然後被纸杯垫吸收,晕成一片水渍。可能是 希望藉由分心其他事物欺骗自己的思绪,其实昨 天听过伊万刻意的暗示後,他心里便隐隐约约地 感觉到,安陵对自己的付出可能是出自於其他感 情。昨晚安陵离开之後,他仔细地想了想,安陵 应该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伊万将事情都告 诉他了,但杨世衡当时还不清楚,对於伊万的话 只有模糊的概念。只是自己没多想, 对於周遭的事物他总是不 会多想,因此没看清许多徵兆,错过许多对他付 出真心的人。杨世衡此时对自己只有深深的厌恶,一个劲 儿的向前冲,只看得见自己想看见的景物,这样 自私自大的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安陵为他 牺牲他闭上眼睛掩饰自己的情绪, 低声问道: 「伊万,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安陵他对我的想 法至今还是一样吗」伊万放下杯子,收起调笑的嘴脸,再认真不 过地道:「和十年前一样,和他决定走上这条不 归路时一样,他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再也容 不下其他人。但他也知道,感情这事是不能强求 的,所以他打算瞒你一辈子。」回忆如潮水般地涌来。对於自己的恶作剧总 是用宠溺的眼神看著,对於自己的梦想一直毫无 保留的支持著,还有大学联考时的不告而别之 前,杨世衡走去教室前最後一次回头,瞧见了安 陵脸上压抑的痛苦神情原来两人都没变嘛杨世衡自嘲地想。重 逢後,安陵看自己的眼神就如从前一样, 而自己 也和以前一样,将安陵的存在与付出视为理所当 然。「你呢你打算怎麽回应他还是就这样继 续装傻」伊万微笑著说出的话相当锐利,让杨世衡一 时间有些招架不住。「我我不知道, 我没想过那麽多。」杨世 衡黯然道,「安陵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他可以继 续待在身边,但」伊万叹了口气,握住了杨世衡紧捏在一起的 双手,温声道:「我明白这对你来说一时之间很 难接受,不过你要明白,这样暧昧的态度只会让 安陵更痛苦。你有义务回应他,就算是拒绝也要 说清楚,就算他因此离开这也不是你的错, 只能怪他喜欢上了个不该喜欢的人。」杨世衡没说话, 也没挣开伊万的手。此时的 他的确需要其他人来告诉他怎麽做,但似乎无济 於事,心里依然纠结。「我也是过来人,我爱上过的人不计其 数,其中有一半都给了我相似的伤痛。」伊万感 叹地道。杨世衡勉强地笑了下,道:「你的爱还真广 泛。」伊万耸了耸肩膀,一脸莫可奈何地道:「你 也给了我一样的伤。」「我该走了, 不好意思耽搁了你的行程。」 杨世衡站起身道,伸出手和伊万礼貌地握了握。 「谢谢你,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厘清些事情,证 明那不是我一个人自大的误解。」「你不用谢我,我对你不怀好意是确有其事 的。」伊万坦然道,「我一方面也想灌醉你让安 陵做个尽兴,但没想到那小子什麽也没做成, 还 和你闹开了,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杨世衡的身体僵了僵,想起昨晚那个如诀别 般冰冷的吻。他穿上大衣时突然想起件事,问道:「虽然 这样问很失礼,不过你和安陵是什麽样的关 系」「朋友,除此之外没别的。」伊万笑了 笑,「别担心,我们两个比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 还清白呢。」「那是仇恨吧。」杨世衡吐槽道,随即正色 严肃地道:「虽然我没资格这麽说,但安陵是我 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把脑筋动到他身上, 尤其昨天听说了你的事迹之後」伊万连忙摆手澄清:「安陵那种冰山美人可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开朗热情的人。 」「那就好。」杨世衡戴上手套,安慰地笑 道:「我还想,要是安陵对你的评价来自於他的 亲身经历,那麽我非揍得你满地找牙不可。」伊万暗自咋舌,没想到杨世衡也有这麽粗暴 的一面唉,不能和他在床上激战个几回,真 是人生一大憾事。杨世衡和伊万告别之後走出了酒吧,离开了 古姆百货回到俄罗斯的风雪之中。很稀罕的,身 体并未怎麽感到寒冷,或许是事实的冲击比起身 体外部的感觉要强烈得多。他心里的情绪互相叫嚣推挤著,只觉得简直 要胀破心脏般的疼痛。除了对安陵的愧疚和自 责,他也同时感到悲伤和愤怒,还有种近乎 罪恶般的快乐。这快乐来自於他知道安陵是如何地重视他, 明白自己在他的心里占有多大的分量,无论是谁 和他易地而处,应该都会因为自己在某人心里占 据了十馀年之久,而感到自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