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再给我。”黛玉把陪嫁银子拿出来,近年来置办的田庄商铺宅子多在京城附近,一年单是进项便有二万余两,若是送到西海沿子,途中实在难保平安。周元发话了,账册由周元管着,东西由周夫人收着,又命庄田悉数折变成银子送来。周夫人一向遵守家中的规矩,本性也不贪吝,虽然媳妇一年的进项比自己阖府公中所得都多,但是没想过昧下贴补家中,自从黛玉进门,除了每逢三节两寿黛玉孝敬的东西以及几次三番济贫赈灾的粮食外,府中从未用她一星半点,周夫人倒从自己的梯己中拿了不少东西给黛玉,何况黛玉的庄田商铺都是她的陪房料理,又有账册在,还有桑家在一旁看着。黛玉对周家一心一意,深知周夫人待自己虽然不如女儿,但比别家的婆婆好,不必为此太过苛责,没有哪个婆婆真正待媳妇如女,她明白周夫人的品行,自家人何必计较太多。雪雁皱了皱眉头,道:“姑娘能暂时将这些托给老爷太太管着,我却不敢托我们家中。”黛玉知道赵家老宅等人的行事,蹙眉道:“那该如何是好”雪雁想了想,随即展开眉头,笑道:“既不能托我们老宅,就托给我哥哥管着,横竖我们家除了几处宅子,也就两处庄田,并不费事。”黛玉抚掌一笑,道:“是了,我怎么将于总管忘记了。”雪雁回来同赵云商议过后,托给于连生,听了,立时满口答应,横竖他近年来也置办了几处庄田,连同雪雁的一同料理,并不费事。这一日周夫人请了官媒去王祭酒家提亲,安氏一口应了,又是一件喜事,忙碌了几日。好容易将家事料理妥当,赵云的品级已经下来了,连带雪雁的诰命冠服和旨意,皆是正五品,雪雁头一回见到属于自己的凤冠霞帔,不觉十分新奇,她从白身一跃成为五品诰命,黛玉倒也罢了,霍家赖家唐家薛家等凡有来往的无不过来贺喜。陡然闻得家中出了一位官老爷,还是正五品,赵家族中欣喜若狂,连忙过来道喜,比上一回来的人更多,不等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提出住在赵云家中,便有长乾帝下旨,命周鸿率兵赶赴西海沿子,并命赵云亦同。赵老爷子开口对赵云道:“既然你们都不住在京城了,总要有人看家,你们可有主意”一语未了,赵老族长便知他们打算一家住在这里,道:“云哥儿自有主意,咱们问这些做什么别打搅他们收拾东西,圣人下旨了,要赶赴西海沿子呢。”赵云微笑道:“老爷子垂询,不敢欺瞒,因于总管已经先说了,等我们走后,这宅子留给他赁给友人居住。”闻得于总管三字,赵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黛玉和雪雁早有预备,即刻便能启程,因不能留下吃过周衍的喜酒再走,黛玉便先备下贺礼,又取了一些书画古玩送给周衍放在聘礼中,雪雁也另外预备了些东西送过去,又但因周鸿率领大军,有步兵,也有骑兵,不能走水路,她们是女眷相随十分不便,便由柳湘莲和赵云带领一干亲兵仆从乘船护送她们去西海沿子。周鸿先行一步,剩下黛玉和雪雁等女眷择了十二日出行。赵云和雪雁回了一趟八景镇,因他们资助族人读书,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镇上无不过来奉承,夫妇两个祭拜了宗祠,又到赵家老宅拜别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镇上人等为他们送行,送了极远,看着他们上了车方回来。雪雁早已同各处女眷辞别过了,也去了赖家一趟,赖嬷嬷年事已高,不大说话,倒是赖大媳妇十分欢喜,嘱咐了许多话,方抹泪送她出去。启程时,东西皆已搬到船上,赵云和雪雁夫妇连同家人小厮行李坐了一船,柳湘莲夫妇又是一船,独黛玉同另外两家女眷坐了一船,后面浩浩荡荡的多是黛玉的行李,因护送他们的亲兵仆从极多,一路安稳自不必提。黛玉去了桑家和荣国府别过,闻得他们已经启程,宝玉不由得长吁短叹,道:“这家不成家,人不像人,二姐姐出嫁了,三妹妹和亲了,四妹妹找不到了,我只道林妹妹能长长久久在京城中,不曾想竟跟去了西海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三妹妹。”宝钗心中酸楚,道:“谁不知道林妹妹有福气,随着周将军过去,岂不比独居的强”宝玉想了想,点头一笑,道:“这倒也是,还是姐姐想得透彻,我不如姐姐。”宝钗道:“我也都是从书中知道的道理,二爷也该多看看书,别弄这些胭脂膏子了,叫人见了,倒笑话你。咱们家越发不如从前了,二爷更该长进,担起一家之责才是。”宝玉听她屡次劝谏自己,登时撂下脸来,转身走进里间,躺在床上不说话。宝钗见了,越发悲伤起来。次日一早,宝钗去王夫人房中请安,因她丧母不及一年,犹穿素服,王夫人便叫她在房中安歇,不必过来,但是宝钗随分从时,每日仍旧早早起来过来请安,然后回去,偏近日王夫人因周家赫赫扬扬的缘故,心里略有些不自在,宝钗察言观色,好言奉承。王夫人听在耳中,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中午便留宝钗在这里用饭。宝钗见状,愈加奉承,午后因听王夫人道:“老爷快出孝了,脱服那日须得设宴请客,这事就交给你来料理,别叫外人看了笑话。”宝钗满口答应,笑道:“老爷出了孝,就能回到朝中了,这样的喜事,自该大办。”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老爷能得什么差,老爷从前的差事已经给别的官员了,只能看圣人的意思,另外给老爷派官。”家中送了探春和亲,长乾帝还赏赐了东西,褒奖一回,只盼着长乾帝额外再给隆恩,或者升贾政一级也未可知。宝钗笑道:“咱们家有功于国,圣人自然不会忘了老爷。”王夫人听这话入耳,道:“但愿如此。”话音未落,忽见凝碧慌慌张张地过来,道:“太太,奶奶,二爷不见了。”王夫人和宝钗大惊失色,道:“什么二爷不见了二爷出门,难道你们不知道怎么在房里服侍的小厮没有跟着”凝碧哭哭啼啼地道:“二爷晌午还在家中用功呢,我们找二爷吃饭,却听说二爷出门去了,问小厮,小厮们都说茗烟双瑞等八个小厮跟去了,这会子茗烟几个在仪门外给太太奶奶磕头,说眼错不见,二爷就不见了,已找了半日不得。”王夫人喝道:“宝玉不见了,你们还不赶紧打发人去找”凝碧慌慌张张地出去,让各处打发人去找。到了晚间,仍未曾找回宝玉,王夫人急得泪流满面,也不及惩治茗烟几个小厮,一叠声地道:“去凤丫头那里,派人去,多多地派人,赶紧将宝玉找回来,宝玉胆子小,从来不在外面过夜,这会子还不见,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苦。”想到惜春至今未曾找回来,王夫人越发担忧宝玉,恨不得立时亲自出门去找他。宝钗一面打发人去求凤姐帮忙,一面回到房间细问究竟。才一进门,宝钗便见到枕头下露出一个项圈儿来,她走过去拿起一看,却是宝玉的项圈,连着那块五彩晶莹的通灵宝玉。宝钗心中一颤,忙问莺儿道:“二爷今日没戴玉”她明明记得早上起来给宝玉打理衣裳冠带时,亲手将项圈和通灵宝玉戴在宝玉颈中的,如何会放在枕头下面莺儿走过来,见到通灵宝玉,奇道:“二爷晌午还戴着呢。”宝钗身形一晃,险些跌倒,扶着炕桌方站住,也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莺儿瞧不出来,忙过来扶着,宝钗低声道:“你亲自去求凤姐姐,请她派人去找宝玉,好歹多派些人,找了宝玉回来,不但我感激不尽,就是太太也记得她的好处。”莺儿听了,忙亲自过去。凤姐早已听闻宝玉失踪一事,正觉得纳闷,听说莺儿来了,遂叫过来问话,听她说了宝钗的话,凤姐莞尔一笑,道:“难得听到你们奶奶叫我一声姐姐。”莺儿面上一红,低头不语。凤姐摆手道:“你们已经打发好几拨人过来了,我都知道了,已经回了太太打发人去,你回去罢,告诉你们奶奶。”莺儿答应了,回去禀告宝钗。凤姐却向平儿道:“你说这宝玉从小娇生惯养的,哪一回出去不是十个八个人跟着,怎么今儿个就将他丢了”平儿只好道:“宝二爷素来淘气,不是没胡闹过。”这时,丰儿走过来道:“方才见到史家打发了几个婆子过来,往太太房里去了,抬着二三十口箱子,慌慌张张的不成气色,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凤姐眉头一皱,道:“快去打听史家出了什么事。”丰儿答应了一声,出去后半日方回,悄悄地道:“奶奶,已经打听到了,说是史家被抄了,将一些东西寄存在太太那里,因西宁王府早几日被抄家封府,今儿罪名落下来了,又因牵扯到谋反,遂诛灭九族,史家可不就是在九族之内。”凤姐霍然坐起,咬牙切齿地道:“在这当头,太太收了史家的东西”若是以往,凤姐也不怕这些事情,当初甄家抄家,送来的东西便是送到了王夫人的上房,贾母也知道,但是如今不比往日,凤姐唯恐违法,不曾想邢夫人倒敢收下来。想到这里,凤姐刚想起身去劝,随即静下心来,吩咐道:“去请大爷来,说我有要事94贾琏正在书房中同两个清俊小厮厮混,闻得凤姐来请,贾琏想起近年来凤姐也不似从前那样耀武扬威,便抽身出来,及至到了房中,却见凤姐倚着靠枕,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葵哥儿的背,不禁皱眉道:“有什么要紧事值得你大惊小怪”自从王子腾去世后,贾琏不免对凤姐颐指气使起来,毫无从前的恩爱。凤姐抬起头,往贾琏身上一瞥,见他衣衫是才换过的,便知他在书房干的营生,心中冷冷一笑,吩咐道:“丰儿,你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大爷听。”丰儿忙走上前,低声将所有消息说将出来。贾琏坐在椅子上,接了平儿递上来的茶,还没入口,闻声跳起身,道:“你说太太收了史家的东西你怎么不劝劝太太在眼下这当儿收下这些东西,可不是自寻死路”凤姐冷笑一声,道:“大爷说得倒轻巧,只是我劝太太,太太能听我的话指不定我去了太太还说我挡着太太发财呢。现今都是太太管家,我又病着,葵哥儿今日也有些儿咳嗽,东院那边宝兄弟不见了还没找回来,上上下下千头万绪,让我理会哪个好我也是知道厉害才找了大爷来,若不知道厉害,谁管谁筋疼”贾琏焦急不已,道:“不行,我得去跟老爷说一声,史家的东西不能收。”凤姐道:“大爷说了,老爷太太能听不是我说,太太的性子大爷也明白,一文钱还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呢,何况凭空掉下来的馅饼儿。别说太太了,就是东院里二太太,若是见了,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前两年也不是没做过这些事。”贾琏微微一怔,随即苦笑一声,道:“自古以来都是父母说儿子的,哪有儿子说父母的只是太太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咱们避而远之都来不及,她偏还敢收史家的东西。”凤姐听了这话,反诧异起来,忙问道:“何出此言”贾琏看了平儿和丰儿一眼,两人见状,忙退出去并站在门外看着,不让人靠近。贾琏方悄声道:“我去过平安州的事儿,那时候并不避讳,如今叫人记住了,弹劾咱们府上交通反贼呢,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咱们府上,幸而这两年老太太没了,老爷丁忧,我是承重孙,亦守孝三年,罪名儿方没落到咱们身上。”凤姐大吃一惊,道:“这可怎么好”当初贾琏去平安州为贾赦办事,平安州节度使和贾赦都夸赞贾琏事情办得好,这些凤姐都是知道的,倘或揭了出来,必死无疑。贾琏道:“我也急,就怕抖搂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头窝着,门都不敢踏出去怕上头想起来,谁承想圣人这会子竟龙颜大怒,诛了西宁王府的九族,又牵扯到了史家,我料想,史家也不是清白的,古往今来,事情没少做,两位侯爷不知道判了什么罪。”凤姐低头一想,道:“史家和咱们家素来不亲近,除了云丫头,少有来往,才得了消息说抄家了,不知道判了什么罪名儿,明日一早打发人去打听打听。”贾琏点点头,长吁短叹地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里忽上忽下的。”凤姐唤来丰儿将葵哥儿抱下去,方道:“这东西太太已经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