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力尽回到自己府上,若不是有梅念远的搀扶,只怕连爬进府门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颤巍巍站在自己府里,顿有再世为人之感,唏嘘不已。当瞧见院子里的日晷,日影正指向了申时末刻,我眼皮抖了抖,那小晏算得如此准,不过,御苑里我赌的一局,也是算得蛮准,究竟谁更准一些,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大人,您回来了”“大人,想死小越越了”“大人,您可回来了”我还没从掐指神算中回过神来,就见四个院子的男宠蜂拥而来,顿时暗香浮动,美人如云,草木萎顿,所向披靡。我翻了翻眼皮,晕过去了。扒光衣服,府中新规在我晕过去后不知道多久,将醒未醒之时,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飘在我跟前,我不假思索毫不犹豫一口咬过去,红烧肉吃痛地躲开,到嘴的肉岂能让它飞了我一把抓住红烧肉,凑上嘴巴,又一口咬住,舔了舔,滑嫩嫩的,顿时舍不得一下子吃下肚,遂继续舔、啃、咬“大人”一个含糊而妖媚的声音响在耳边,“没想到您这么热情,阿沅可是日夜思念大人呢轻点嘛”阿沅红烧肉叫阿沅那是什么玩意我迷迷糊糊掀开了眼皮,香喷喷的红烧肉晃悠悠化作了一个无限放大的面孔,紧贴着我的脸。我疑惑地研究着,红烧肉怎么成了这个模样。却感觉两片唇瓣在我嘴巴上蹭来蹭去,一个滑溜溜的物事钻到我嘴巴里,我舌头不由自主探了过去“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惨烈坠地,我神识一清,看见面前压在我身上,跟我唇舌相亲的不是什么红烧肉,而是一条千娇百媚的汉子我猛地坐起,把娇媚汉子踢到了地上。而后,视线挪到了门口,房门处,我心心念念的千澜和总管梅念远直挺挺地立着,千澜手里的粥摔到了地上,我心疼了一下满地的薏米粥,忽地后背一凉,千澜他他他,他方才莫非瞧见我与那块红烧肉不待我解释,千澜眼里凝聚的光芒霎时散去,只剩黯然,他咬了咬嘴唇,霍然转身,奔了出去。“千哎”我坐在床沿长叹了口气,不知千澜那边要怎么哄,一别数日,再见面,居然让这孩子瞧见我如此不堪的一幕,真真是,惆怅满怀啊“大人还饿么”梅念远端着托盘不咸不淡道。“又不是啃了红烧肉,当然饿”我挪步到桌边坐下,先自倒了一杯茶,猛灌了一口。“大人”一个怯怯的声音响在身后,略有耳熟。我转过身,竟看到方才一脚踹下床的妖娆男人维持着那一刻被踹飞的姿势,匍匐在地,眼神含羞带怯,欲说还休。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你你咳咳”几滴茶水跑岔了路,灌进气管里了,我掩袖咳嗽。“你叫什么”我好容易缓了口气,开始审问红烧肉,忽然觉得此肉有些面熟,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大人,奴叫阿沅。”红烧肉妖娆地盘在地上,飞了个眉眼过来。我脸皮抽动,终于想起了眉眼如丝的主人,“是你”正是某个月夜偷袭我的新入府男宠,被梅念远拖去柴房关了六天的妖娆男。“大人居然还记得奴”妖娆红烧肉扭了扭身子,眉目含春。我扭头,从梅念远手里端来粥,一边往嘴里灌一边摆手,含糊道:“继续关柴房”“大人”红烧肉花容失色。梅念远毫不含糊地执行本官的命令,将红烧肉拖到门口,问我:“几天”我埋头喝粥,嫌麻烦地挥了挥手,随便几天都行。梅念远向来一点即明,办事通透,这一回却理解岔了我的意思,将红烧肉关了十天柴房。后来我得知后,惊问,“何来十天”梅念远将一只手掌摊开,竖着立到我跟前,问,“这是几”我说五。他道:“大人挥了两次手,可不就是十么”被红烧肉偷袭了两次后,我让梅念远写下通告,谁再胆敢偷袭本官,扒光了衣服遣出府。梅念远停笔抬头问,“偷袭是指”我瞟了他一眼,“趁本官不备,强行与本官发生肌肤之亲的一切行为。”“唔。”梅念远垂下目光笔录。最后通告如下:侍郎府上,谁再胆敢偷袭大人,即,趁大人不备,强行与大人发生肌肤之亲的一切行为,一经发现,扒光了衣服遣出侍郎府,绝不姑息我在房内踱步思忖如何去见千澜,小僮来报:“翰林院晏编修求见。”我略略惊讶了一下,不过,倒也不是意料之外,“有请”在会见同僚之前,我在屋内关了门更了衣,这才拉开门迎了出去。在院子里遇见了晏濯香,他一身便服,立在我府上最粗的一棵槐树前看树干上贴的什么东西。我三步并作两步,到跟前也看了一眼。晏濯香转头,浅浅笑了一下,“顾侍郎家规甚严。”我干笑,“一般一般,见笑见笑。”梅念远竟贴了通告到这里,给外人瞧见,我老脸一时还真有点搁不下。好在同僚晏编修没有继续这一话题,我的一张老脸又放了回去。领着晏濯香到了后院池塘边,清风徐徐,桃花灼灼。“侍郎好风雅”晏濯香倒也不客气,在池塘边的露天桌椅旁坐了。我也跟着坐下,男仆送来茶水,一边倒茶一边有意无意地瞟了晏濯香几眼。我让仆人们都退下,省略客套话,直奔主题,“晏编修,赵淑媛与魏王保得住么”晏濯香端起茶盏,看了看水面的茶叶,又转头看我,“顾侍郎可是因为赵淑媛险些性命不保。”我拿折扇摇了摇,“投毒,栽赃,陷害的,又不是她。”“那是谁”晏濯香一双湛然的凤目瞧着我。我继续摇扇,半晌,收了扇,再端起茶喝了两口,放下,再展开折扇,一边摇一边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就是不开口。内幕这事,得装深沉,越憋到最后越显高深。晏濯香继续品茶,品完一杯,又倒满一杯,似乎是对我府上的茶叶很是满意。我看了半天鱼,看得脖子发酸,只得扭回头,胳膊撑着桌面,扇骨敲着手心,“晏编修有什么看法”他慢慢放下茶杯,眸子里点缀几分笑意,瞧着我,“今日濯香过府,为的便是这事,顾侍郎若是有心保赵淑媛与魏王,还请道些真话,你我也好就此事商讨个对策。”我将折扇啪地打开,遮到桌面,食指点到茶水里,嘿嘿笑道:“那就看看,咱俩是不是一时瑜亮了”晏濯香笑了笑,也拿手指蘸了茶水,在一只手掌的遮盖下,于桌面写字。我写好后,将折扇扑下。末了,我抬头与他目光一撞,各自书写完毕,一同撤去遮挡。我的折扇撤去后,一个“沈”字龙飞凤舞。晏濯香手掌收回后,一个“沈”字飘逸秀雅。我摇开扇子,嘿然一笑,擦去桌面水迹。晏濯香亦用手掌擦去字迹,目光深意地瞧着我,“侍郎是如何猜测何时猜测的”我摇着折扇,喝茶,不言不语。“既然如此,那濯香告辞”对面的人即将起身。我手里折扇一个不稳,拂落了一杯茶水,恰泼到晏濯香衣袖上。“哎呀,这这”我蹭地站起来,绕过桌椅,歉然到他跟前,手忙脚乱掸去他衣服上的水珠。晏濯香不着痕迹从我手里扯回袖角,我闻见一阵奇香,十分好闻,不禁往香源靠近了几分,“晏编修用的什么香料”我目光向他问询,一抬头,见自己只及他肩膀处,离得太近,需将目光抬起一个角度。这是一个新奇的角度,新奇到我瞧见了他近距离的清隽容颜,更显真切。果真是美人我眸子眯了眯,心里赞了一声。晏濯香又不着痕迹抬起湿了一片的袖角,我一张老脸差点贴上去,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扯着他袖子,急急道:“晏编修先随我去更衣吧”当翰林院编修晏濯香更换上我的外袍,从我房内走出后,总管梅念远正一步跨入前厅。我坐在小厅里,正喝茶,就看见梅念远定住了身形,与晏濯香两两相望。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正含着一口茶的我。我咕咚一声咽下了茶水,介绍道:“梅总管,这是翰林院晏编修,晏编修,这是我府上总管。”梅念远朝晏濯香行了一礼,“见过晏大人”晏濯香还礼,“无须客气”礼毕,二人又两两相望,再望向我。“那什么,刚才一时情急,对晏编修有失礼仪,弄湿了衣物,让他换上了我的衣物。”我解释道。气氛再度微妙。我家总管以一种十分不明朗的神态,从我身上望到晏濯香身上,再从晏濯香身上望到我身上。“大人,千澜他”梅念远淡淡瞅着我。我眼皮重重一跳,“千澜他他又如何了”“说要出府。”“出府”我一愣,“出府做什么”“说要与侍郎府脱离关系。”梅念远汇报得不咸不淡。“为什么”我脸皮一抖。“说是大人三心二意,朝三暮四,五心六意,离心离德,左顾右盼,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我摸着鼻子望了望天,叹息着低头时,瞧见晏濯香嘴边的笑意颇为古怪。梅念远还在继续念成语,我挥手打断,一步跨出厅外,“我去看看”千澜的房间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男宠,见到我急急赶来,纷纷又向我围来。“大人,您没事吧”“大人,听说阿沅那个狐狸又勾引您了”“大人,您气色这么差,莫非又白日里宠幸了谁”我统统充耳不闻,独自开辟了一条道,挤到了正忧愁哀伤收拾包袱的千澜身边。外面却传来男宠们的唏嘘声。“这是谁新来的么”“居然穿着大人的袍子”“莫非大人今日宠幸的是他”我扭头一看,就见晏濯香不知何时跟了来,此刻正被众人包围着指指点点,大有被千人唾弃万人鄙视的情势。梅念远步履生风,袍袖招招,从一条因众人围困晏濯香而空出来的道上缓缓步来。我忽然觉得脖子上顶了两个脑袋,又忽然,天旋地转,我似乎被谁扑倒在地。“大人,你到底心里有没有千澜有没有有没有”一人趴在我身上痛哭诘问。“我”才只说出一个字,身上的人埋首照着我嘴巴啃下去。微服私访,不卖皮相头一回被千澜这么投入地啃,感觉倒也不坏。我正游离世外,突听谁一声叫嚷:“快看大人被千澜推倒了”我从红尘外神游回来,耳根有些发烫,忙把身上压着我的人推开,从地上爬起来后,就见所有的人们齐刷刷望着我,从府上总管到翰林院编修,再到几个院子的男宠们身边的千澜羞涩又哀伤地瞧着我,我实在不知道该瞧谁好。“大人你”千澜扯了扯我衣角。“嗯”我目光正斜斜往天上飞,不知道瞧谁好,只好瞧天。“味道很好”我只飞到半空的目光直直坠下来,跌了个措手不及。在满场静寂中,千澜的嗓音就如同空谷回音,盘旋,再盘旋众男宠听见千澜的这句惊天动地的话,一个个眼里放着光芒,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咳”不知从哪里绕过来的梅念远在我跟前一站,“大人,时候不早了,是否要备下晏编修的晚饭”不等我答话,晏濯香隔着众男宠遥遥道:“不必了,时辰不早,濯香就不叨扰顾侍郎了”“那我送晏编修一送。”说着,我大步跨出了男宠的包围圈,梅念远站在我身后,倒也没有哪个敢越过他挤到我身边的。送晏濯香往府外走,他道:“圣上着实厚爱大人,若非亲眼得见,只怕难以揣度。”我眯着眼睛看他,“晏编修今日造访,目的莫非在此”“非也非也”他笑道,“乃是为后宫扑朔迷离的案情而来。”“晏编修对于此案有何高见以及建议”“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选。”晏濯香笑得超凡脱俗,事不关己。“哦”我与他并肩走在院中主道上,率先停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本官怎么觉得,晏编修是在处处维护沈昭仪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