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转来转去,将房间指了一圈后倒进了被子里。没多久,药箱被抱了来,我受伤的手被拉了出去,火辣辣的手背被敷上了一层凉凉的药粉,又被裹上了薄纱。我脑袋埋在被子里,还觉得天旋地转,心口有些发闷,“晏兄弟,快去把我的魂儿找回来”接着,我被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气息这才顺了些。有手指搭上我眉头,“青璃”“我不是青璃”“我的璃儿走失了太久,彻底忘了回去的路了么”他微微垂头,睫毛遮下一片阴影在脸上。“你的璃儿是谁我帮你找找”我爬起来,吐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忽地被他拉近了怀里,香气扑鼻,后脑被他手掌轻轻按住,来回摸索了一阵,“血瘀散了你记忆恢复了没有”我身体往后一挺,退出他怀里,仰脸诧异地看着他,“啊你是哪个”“什么时候恢复的”他一眼将我看透。我坐在床边,据实道:“血瘀一天天散去,就一天天恢复的呗。现在差不多全部记起来了”“全部”晏濯香抬起一指,点到我眉心,指尖一股内力蹿入我额头。一阵刺痛感传来,我闪身要避开,被他另一手拉了回来,我依然左避右让,最后怒了,奋力往他身上一扑,扑到了床上。正得意间,天地一阵颠倒,竟被他压了下来。我与他四目相对,双方眼睛里各有一个身影。他眼眸似昆仑巅的冰雪,万古不化,晶莹剔透,真是冰肌玉容,我被这咫尺的绝代姿容迷住了眼,呼吸都停了。“你误闯神机谷,说自己叫青璃,是你骗我第一次。你说自己无家可归,是你骗我第二次。你说不愿与我分别,是你骗我第三次。你说不会忘了濯香,是你骗我第四次。”他面部逼近,气息逼近,“原来只是你生性好美人,那么此刻,你是否爱我一二或者再骗我第五次”他埋头在我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我咬着牙关避开,侧过头,“晏大人你不要这样”“如今,你连谎言都懒得再说了是么”他气息再度靠近。“如果青璃是我,我相信那时的自己没有骗你”我急忙解释,两手也没闲着,这事情若闹大了,只怕不好收场,挣扎中一手拂落了枕头。晏濯香按住我的手腕,忽然视线偏移,落到放枕头的地方,随后他送了我的手,拿起一物,神色一凝。我转头看过去,诧异地看到了白玉茶花发簪。“男人用的发簪,谁的。”他视线落到我脸上,带些凌厉。“我家总管”我脱口而出,立即又闭嘴,深觉此事蹊跷。“他的发簪怎会在你床上”晏濯香手指间拿着白玉簪,指力一丝丝透到发簪上。“不要弄断了”我劈手去夺,他手上一让,避开了。“你倒是紧张得很。”晏濯香面容又如冰雪一般,眸光一寸寸扫过发簪,发簪在他手中以一个即将毁灭的姿势竖立。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心口扑通,“晏濯香你要敢毁了它,我发誓你找不回你的青璃”发簪被扔到了我身上,晏濯香起身整理了衣襟,朝门外走去。我收了发簪到袖中,追了出去,“对了,你说的密约究竟是什么”晏濯香前脚出了房门,我后脚便跟了出去,一眼瞧见梅念远站在外面,忙住了口。梅念远目光将我从头审到脚,最后阴郁地将眼睛转到旁边去。我立即审查自己,这才发觉自己发髻凌散衣襟凌乱,赶紧手忙脚乱地整理。晏濯香走出去几步,又半回身,似笑非笑,“你颈后的杏花依旧色泽鲜艳,看不见便可以当作不曾发生么”说完,他衣袂飘飘地离去。我转身奔进房中,扑向了桌台,扯开衣领,抱起铜镜,举到头侧,照不见,举到颈后,看不见。正急火攻心,见镜子里出现了梅念远,他走到我身后,拂开我头发,扯开后衣领,动作便停住了。“有么有么”我急问。他另找了面铜镜过来,往我颈后一照,我手里的铜镜中赫然出现了皮肤上的一朵杏花刺青,花朵以舒展的动态模样停在我颈后,花瓣还带有露珠,栩栩如生,那笔法除了晏濯香,不会有第二人。铜镜从我手中坠地,碎裂。“你们关系,果然不一般”梅念远语声低微,放下手里铜镜,垂袖转身,出了房门。去国离乡,委身屈尊我在房中发呆了许久,直到小龙来叫我吃饭,魂魄才重返人间。刚才的事情就如一场梦幻,红尘里窥见前世一般,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跳不出红尘,最让人无奈。到饭厅吃饭,只有小龙来伺候。我无精打采地扒拉了几口饭,扔了筷子,“总管人呢”小龙脸上含愁,小声道:“大人又跟总管闹不痛快了么他去后苑了,叫我来伺候大人吃饭”我擦了嘴漱了口,揣着袖子,出饭厅,拐去了后苑。沿着屋角埋头走了一路,秋蝉还在树上叫得欢。后苑葡萄架浓荫下,空空正在一方石桌上布菜,准备妥当后,将筷子递给坐于一旁的梅念远,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怯声道:“总管哥哥,你尝尝我做的菜。”梅念远提筷子吃了小口,又放了筷子,神思有些恍惚。空空一脸紧张,揉捏着衣角,“怎么了味道不好么我我毕竟做的不多手艺可能还”“嗯”梅念远略略回了神,安慰她道,“哦,挺好。”“那你怎么不多吃”空空有些沮丧。“要不喝酒。”梅念远面上仍旧没有多少神彩。“好好你等等”空空风一般跑走了。夏末初秋的风吹过葡萄藤架,飒飒作响,显得苑中一片静寂。梅念远青衫微扬,一手搭在桌缘上,两眼看着前方草地上追逐的蛱蝶,在发呆。我远远看了几眼,矮身坐到屋檐下,摸出袖中发簪把玩。很快,空空又奔了回来,抱了一个大酒坛,喜滋滋道:“总管哥哥,这是我藏的女儿红,幸好没被顾浅墨发现,不然我们就没得喝了。”两人都用海碗喝起酒来,看得我直咽口水。“总管哥哥平时不喝酒的,是有什么心事了么”空空挨着梅念远坐下,巴巴望着他。“谁没有个心事,你莫非没有”梅念远喝起酒来比喝茶还利落,令我瞠目。空空垂下眼睑,“我的心事可多了。”“譬如”“半年后能否完成师父的考核,继承盗圣的名号,以后独自闯江湖。还有,以后怎样在京师做一件大案,一夜成名。还有,成名后要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出现,要不要让长安的少年公子们仰慕。还有就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一个,是温柔一些的好还是冷漠一些的好,是会管家一些的好还是会做官一些的好”说着,空空不时抬头瞟一眼喝酒的梅念远。梅念远随口应道:“果然挺多。”“总管哥哥”空空摇着他手臂,半似撒娇半似嗔怪,“你有没有听人家说的后面的话嘛”梅念远放下空碗,抱起酒坛给自己倒酒,“后面的温柔冷漠”“嗯嗯”“自然是冷漠一些的好,会做官一些的好”梅念远一口饮尽碗里的酒,“女人不都是喜欢这样的么。”“可是我觉得温柔一些会持家一些也蛮好呀”空空热切望着他。“哪里好”梅念远抛了酒碗,摇摇晃晃起身,“她又不喜欢”空空要去扶他,被他推开。我远远看着他一步三晃地去了自己院里我叹口气,从另一条道上绕着跟了去。他进了卧房,也不关门,径直往内去了。我随后跟上,替他关了门,轻手轻脚绕到屏风后。见他直接往床榻上一躺,不更衣也不盖被,过了一会儿,寂静无声。我走到上锁的箱笼前,摸出了袖里的钥匙,蹲,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停了停,没去扭开,直接又取了出来。走到床边,替他衣物稍微打点了一下,拉过被子盖到他身上。见他酒晕上脸,想是醉得不浅。我将钥匙和发簪一起放到枕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他入睡,看得我也想睡觉了。准备起身,忽地被人拉了回去,力道直接将我拉得一头倒到枕头上,随后一只手搭上我腰间,入睡的人侧身将我抱住。“总管”我欲起身,将他喊了一声。“既然只在梦里来,就留在梦里。”他含糊着说,将我抱得紧紧,眼眸的确也没睁开,似乎是在说梦话。我躺在他硬硬的床榻上,枕着同一方枕头,嗅着女儿红的酒香和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打架,不知不觉闭上了眼。飘着酒香的梦境的确叫人乐不思蜀,躺在一个温暖的所在,从来没有过的踏实。追逐着酒香,我翻了个身,梦里眼前出现了个大酒坛子,我大喜,两手将其抱住。居然是个软和的酒坛酒坛忽然发出了声音:“这个梦与往日不同呢”我应道:“嗯,不同,酒坛是软的”“浅墨的触感竟跟真的一样”“酒坛的触感比较奇怪呢”就这么着,抱着酒坛,不时喝一口,不时对几句话,十分满足地睡了过去。黑夜来临,白昼轮流后我欲翻身,左翻被堵住,右翻被拦住,心中十分不满,继续锲而不舍地翻身。旁边的一堵墙跟着动了动,浅睡中的我见有机可乘,使劲欲将墙推倒软墙忽然有了意识似的,松动了,慢慢苏醒了推墙大业告成,我满足地一个左翻身,将肉墙彻底推平在地,继而趴在躺平的肉墙上歇息,一条胳膊搭了上来,一条腿绕了上来耳朵下传来渐强的心跳声,我忽然觉得这堵肉墙不寻常,猛地醒了过来,睁了眼,入目是眼熟的青衫,目光再往上,抬起脑袋一俯瞰正对上一双看我的眼睛。我眼皮跳了跳,“早。”“早。”他僵硬地回了一句。“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你能把腿拿下去么”我转头往自己腿上一看,好像压在一个不太好的地方。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腿也收了胳膊,一个右翻身滚了下来,滚得有点猛,直接“嘭”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床上的人忙起身下地,把我扶起,愧疚道:“只是让你挪一下腿而已”我摔得眼泪花颤抖,“我有没把你压坏”“没。”他不自在地转过头,抱我到了床上,“你怎么在”“这个有点小缘由不说也罢。我回房睡去,你接着睡。”我起了身。梅念远坐在床边,看我一眼,“走回去只怕就没有睡意了,不如你就在这里睡。”于是我接着躺回床上,他在床边坐着。闭了会儿眼没睡着,睁眼见他坐靠在床尾闭目。我爬过去,扯了扯他胳膊,“这是你的床,你来睡,我回去。”他睁眼望住我,将我拽住,“再待一会可以么”我垂头思量一番,拉他回床,自己贴着里侧躺了下去,他则在我旁边躺下。睡了一阵,我又没忍住翻身,将中间的距离给翻了过去,然后发现再翻不回去,腰后有手臂给拦住了。“那支发簪怎会在我枕下是送还回来的意思么”“不下心落下的。”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怎会再还回去,除非”怎么有那么巧的不小心,我没多问,也没问除非。“如歌怀孕了,给她安顿个好点的地方。”抱住我的手臂僵硬了一下,“你去见过她了她若说了什么话,你不要信她”“嗯”我头顶的声音不放心地又加一句,“你真的不要信,我知道她不会说我什么好话。”“两年前阿竹是怎么失踪的”“我放他走的,他其实并不甘沦为男宠。如歌可是拿阿竹和其他失踪的男宠来离间”“嗯。”“你信了”“没有。”“为什么”“只有顾浅墨骗别人的份,没有别人骗顾浅墨的份。”“”“三殿下可是怕了”梅念远霍然起身,搭在我腰上的手也放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