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加上亲事已订,无法退改,因而只是满心的委屈不甘,抿了嘴不停的落泪。二夫人到底心疼独生女儿,搂了她,“我知道你瞧不上袁家,瞧不上荣哥儿没有功名,人物也不出挑,可是你看看如今二房的情势,咱们还能再挑什么你若是不嫁到袁家去,为娘又怎么能够放心”丹娘只是垂泪,不言语。二夫人又道:“你今年都十五了,挑来挑去,还要挑到什么时候再过三个月莲娘就要出嫁,好歹不能让妹妹抢了先。”“她要成亲,与我何干”丹娘总算找到了出气口,大声道:“我和她不过是堂妹而已,既不是一母同胞,也不是一个爹,要着急也该杏娘去着急凭什么她急哄哄的嫁人了,我就得跟着随便挑一个我”“够了”二夫人越听越怒,兼之扯到了四房的人,不由斥道:“都怪我从小太过宠爱你,宠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是有才有貌还是有一个为官做宰的亲爹你看不上荣哥儿,人家还觉得你心高气傲不够贤良呢”丹娘被母亲骂得回不了神,一时怔住。二夫人虽然瞧着心疼,但想着此时再不把女儿的气焰打下去,将来嫁了人,婆婆和小姑子岂能容她因而只是板着脸,“再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里有你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份儿好好呆在屋里绣嫁妆,休要再让我听见什么不情不愿的话”冷着脸,一拂袖径直出了门。丹娘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好半晌,才扑到床上蒙了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于是顾莲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得罪了一个堂姐。眼下她心里盘算的是,自己还没出阁的日子该怎么过,祖父的安眠药能不能再吃三个月,会不会吃出什么毛病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成了间接谋害祖父的罪人还有母亲担心姐姐的婚事,这几天都急得上火牙疼了。因而特意交待屋里的小丫头们,不许提起徐家。但是徐家却找上门来。并且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萧苍连续攻克安阳周边几个县城,以及惠州、鹤城几府,大军挥师北上之前,准备邀请各地政要名流一同饮宴。这是炫耀,亦是示威,更多的则是震慑让顾家的人吃惊为难的是,顾老太爷亦在邀请的名单当中,大夫人不得不停了安神汤,否则若是萧苍不信,以为是顾家的人故意装病,借口不愿意赴约,岂不是立马就要惹祸上身顾老太爷悠悠醒来,第一句便是,“我晕过去几天了”底下没有一个人敢答话。四老爷赶忙递上去萧苍的请柬,“爹,这个”顾老太爷还有些神智不清,看着大红色的请柬,不由怒道:“你们趁着我昏迷的这几日,就把莲娘成亲的请柬都印好了”“爹,不是的。”四老爷慌忙解释,“是请爹你去赴宴的帖子。”“请我”顾老太爷喝了几口热茶,缓了缓,慢慢的打开了请柬,只看了两眼便勃然大怒,“萧苍老匹夫,居然还有脸面来请我赴宴”挣扎着坐起来,将请柬愤而摔在地上,“老夫倒要看看,他有、有何脸面在世人面前立足”因为又气又急,顿时激起一连串的咳嗽。“爹”四老爷小声劝道:“萧苍是舞刀弄棒的莽夫,你可别硬碰硬啊有什么话,当着那么多人总要留几分面子。”“你给我滚出去”顾老太爷怒不可遏,一看见这些没骨气的儿孙就来气,将人撵得干干净净,过了半晌才叫丫头,“给我把帖子拣起来。”章太姨娘赶忙上前拣了,递过去。顾老太爷再次打开请柬,想要看一看赴宴日期,有些纳罕,“八月二十那不还有一个多月吗”仔细看看,更加觉得奇怪,“这才几天功夫,那老匹夫就攻克了惠州和鹤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顾老太爷渐渐清醒起来,心下一沉,让丫头们也都退了出去。缓缓侧目,看向目光闪躲的章太姨娘,“告诉我,今儿是什么日子了”章太姨娘颤声道:“八月十八。”顾老太爷眼睛猛地一亮,继而迅速的暗淡下去。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用鲜花来把我淹没吧喵喵喵、消逝祖父醒了。顾莲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听说萧苍邀请祖父赴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祖父会不会一怒之下,先逼死自己再说免得到时候提起顾、徐两家联姻,在各地官员面前坏了顾家名声。然而意外的是,祖父并没有找自己过去,亦没有其他动静。二十日这天,顾老太爷穿戴一新出门赴宴。宴席开始,安阳郡和下属各个县城的官员们,以及惠州、鹤城两府长官,纷纷在指引下入座,令人瞩目的是,徐家三兄弟坐了右侧首席。顾老太爷坐在左侧第三席,看了看前面两位。心下冷笑,这两位刺史的衣服居然是崭新的,想必原来的刺史早已身亡,而后被萧苍任命,短时间内草草的赶出来这身官服“大将军到”随着一声唱诺,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穿精铁铠甲,满脸胡须、面带凶相,每走一步,都要震得地面跟着抖上一抖可惜的是,他这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表演还没演完,就有一人忽地尖叫,“萧苍老匹夫我王某今日来赴你之约,就是要好好的看一看,你这乱臣贼子长什么模样你还敢在此地设宴,待我为国杀贼”那人猛地拔了旁边侍卫的佩剑,咬牙冲上前去下一瞬,徐离拔剑上前利落一挥,那人的脑袋和脖子顿时分了家,接着“噗”的一声响起,顿时血流如注直喷于天在场官员,人人自危吓得煞白了脸。萧苍一脚将那人头颅踢走,哈哈大笑,“好徐三郎好剑法”徐离恭谦道:“大将军请入座。”说完话,往对面的顾老太爷身上看了一眼。不是自己要威胁他,而是萧苍此人性格阴霾、喜怒无常,若是顾老太爷去学方才那人,不仅要为顾家招祸,只怕就连徐家都要受到牵连。大事不可坏,大祸不可招整场宴席上,徐离都精神紧张的盯着顾老太爷,让他意外的事,顾老太爷根本没有任何反常举动,没有多说一句话、一个字。“诸位”萧苍的大嗓门一开,便开始说起自己的辉煌胜利,“我一日破安阳,十日收服安阳其下诸县,三日破惠州大门,两日攻克鹤城大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当地百姓人心尽归,这一切都是天意”当即有人附和,“都是天意”“大将军乃天命所授,承天命清除各地反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顾老太爷低头饮酒,仍旧不言语。“多谢诸位抬爱”萧苍哈哈大笑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指了徐氏三兄弟说道:“要说起来安阳应该是最难攻克的,此一役多亏了徐家精兵相助,不到半日,安阳的逆贼便就悉数清剿”顾老太爷的目光猛地一亮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家居然不是在萧苍的威胁下投降,而是早就里应外合,做了安阳内应,杀了刘刺史的党羽势力,大开城门迎了逆贼萧苍入城想到此处,不由抬头朝徐氏三兄弟看去。徐宪眼底藏着一丝不以为然,徐策面含微笑,徐离目光清明、气色淡定,心内忽地一惊,徐家可是皇室后裔难道说,他们只是暂时和萧苍合作,将来以图,顿时骇然的回不过神整个宴席上,顾老太爷都是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等到散了,上前单独叫住徐离,“三郎,我有几句想与你说。”徐离躬身执以晚辈之礼,“顾老请讲。”顾老太爷领着他出了宴席的所在,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开口道:“你可是诚心要娶我家莲娘为妻”这个问题,徐离根本就不可能说不,颔首道:“那是自然。”顾老太爷点了点头,“很好。”徐离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下文。顾老太爷眼中浮起痛心之色,“当今朝中主上昏聩、奸臣当道,多年前,我便是为了这个缘故才辞官的。”继而长叹,“如果是你们家要争天下,那便是徐姓的自家人内部之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委实无权干涉。”无奈一笑,“若是你们成了事,总归好过便宜那些乱臣贼子”徐离惊骇不已,顾老太爷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既然顾老太爷看得出来,那么别人是不是也瞧出来了仔细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顾老何出此言”顾老太爷淡淡道:“你家大郎性子急躁,不懂掩饰,往后可要当心了。”拍了拍徐离的肩膀,“三郎,今后不论你们徐家走到哪一步,请看在我们两家世代情谊,又有秦晋之好的份上,给顾家的子孙们留一条生路。”徐离皱眉,“顾老这是从何说起便是我不娶莲娘,也断不能害了顾家。”顾老太爷摇了摇头,目光诚挚,“你们所求,我心里明白的很,往后顾家若是帮不上你们,还请不要生出怨愤。”徐离不快道:“顾老可是要我立下毒誓”“不。”顾老太爷摆摆手,“我顾家虽然在官途上行走多年,但是儿孙一代不如一代,从前还有个勉强能支撑的老二,偏生他又早早的去了。”目光痛心非常,摆手道:“不说了,不唠叨这些没用的了。”徐离见他精神状态很差,便道:“我送顾老回去。”顾老太爷没有拒绝,“也好。”到了顾家,还叫上徐离去了自己的书房,找了一些卷宗出来,再亲笔写下一些东西,然后一并装在一个盒子里。“顾家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了。”徐离目光闪烁,但是接盒子的时候却没有迟疑。顾老太爷眼里浮起一抹哀伤,“我欲效忠,无主可忠我欲舍家,无家可舍”忽地悲沧大笑起来,朝徐离挥手道:“去吧莫要忘了你今日之言,我会一直看着你们徐氏兄弟,看着我顾家的儿孙们”徐离心下觉得老爷子的举动颇为古怪,但是更着急看看盒子中的东西,因而拱手告辞,出门上马朝着军营奔驰而去顾莲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甚至连做梦,都会梦见祖父对你自己大声痛骂每天这样惶惶不安,觉得自己都快要神经过敏了。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日正午,春晓一脸惊恐跑了进来,“小、小姐,老太爷叫你过去说话。”玉竹急忙道:“我去找夫人”顾莲站在连廊的阴影下,避开炽热的阳光,尽量让自己脑子清楚一点,等着母亲过来,开口道:“母亲陪我走一趟吧。”四夫人惊慌道:“你祖父这会儿叫你过去”四下环顾,“你爹还没回来,要不咱们等等,等你爹回来再去。”“不用。”顾莲淡淡道:“祖父总不能当着母亲的面,立逼着我去死,再说祖父真要有什么想法,爹回来也没有用。”转头看向玉竹,“你去跟两位伯母说一声吧。”一行人提心吊胆,到了上房。顾老太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精神明显不如从前,去参加了萧苍的宴饮后,更是透出几分蔼蔼暮气。此刻正坐在太师椅内,看向顾莲,“来了。”朝四夫人吩咐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莲娘说。”四夫人不肯,只是站着不动。顾老太爷淡声道:“你放心,我总不会亲手掐死自己的孙女。”“母亲先出去吧。”顾莲可不想落下忤逆的罪名,到时候祖父就更加有理由发作自己,反正自己不是烈女、孝女,他要自己死也不会答应的。“那我在门口等着。”四夫人咬了咬牙,退到了门口,还真的就静静站着不动。“你们也出去。”顾老太爷挥退章太姨娘等人,然后问道:“莲娘,你心里恨祖父对不对”见她抿嘴不语,笑了笑,“现如今我总算是想通了,不怪你。”顾莲不知道祖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