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朝他递了个眼色,低声道:“父皇办坏了一件事,叫母妃不高兴了,你们去劝劝她,让她别再生父皇的气了。”麒麟赶忙喊道:“母妃”“不许说”顾莲猛地回过头来,扫了三个儿子一圈儿,板着脸,指着徐离,一字一顿说道:“你们谁要敢帮着他说话,就是叛徒”小狼慌了,赶紧上前抱住了她,“母妃,我不做小叛徒。”小豹子看了看父亲,再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母亲,犹豫了会儿,还是站在了母亲这一边,小小声道:“那个,我也不做小叛徒的。”麒麟则是一脸为难之色,看着父亲,“父皇你别怪我,我、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一比四,敌我比例悬殊十分明显。徐离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确骗她骗得狠了点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回来的,更不是让孩子们哄哄就行的。心下已经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因而耐心格外的好。此刻不敢再继续歪缠,朝儿子们道:“你们出去,父皇有话跟母妃单独说。”顾莲却只觉得他十分无聊,大男人一个,还是做皇帝的,拿着几个小孩子就来当挡箭牌,自己就不感到可笑吗但是懒得跟他嘴对嘴吵架,等儿子们一走,继续背对外面躺了下去,一眼都不想多看。“真不理我了”徐离斜坐在旁边问道。“没有。”顾莲自嘲道:“你是皇上,是我的丈夫,是孩子们的父亲,不管生气与不生气,又能对你怎么样呢我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做不出来,皇上你放心好了。”她声音里透出无奈和疲倦,还有委屈,“就让我自己静一静,行吗”“对不起,莲娘。”徐离听她说得十分心酸,自己亦是难过,“你生气,打我、骂我都使得,只别这样,别这样,说得好似不相干的人一般。”顾莲冷笑道:“我只是在想,要是我当初吓破了胆,一时想不开,直接就带着孩子们抹了脖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她愤怒的转过身来,看着他,含泪怒道:“到那个时候,你又到哪里去买后悔药吃”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仍旧让徐离脸上的血色褪去,惊慌道:“不,不会的。”“你怎知不会”顾莲想要大声的质问他,一句一句的质问他,又觉得无趣,问与不问结果还不是一样,厌倦道:“够了,此事以后不必提了。”不必提了。我对你的担心,对你病重的种种害怕,对时局动荡的恐惧不安,对孩子活不下去的无边绝望,对你的母亲和妹妹所承受的巨大压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必再提了。仿佛一扇窗,“啪嗒”一下猛地被关上“不。”徐离真的有些慌了,赶紧将她掰了过来,面对自己,“莲娘,你看着我我的确是不该怀疑你,不该那样试探你。可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心意,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我的心里只有你”顾莲目光似箭凝视着他,轻声道:“或许吧。”她道:“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徐离不由呆住了。、大结局十三徐离宁愿顾莲发脾气的,可是她不发。那一句,“够了,此事以后不必提了。”她说不提,居然就真的再也不提,一如从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徐离有点手足无措像是长了一个疮,她不治,也不划开,反而严严实实的捂了起来。徐离心里明白,这样只会越捂越坏、越捂越烂,有心挑破,可是不管自己说什么,顾莲都是笑盈盈的相对,不置可否。甚至问起她,“你说那都是以前的事,当真么”顾莲只是微微一笑,“赌气说的玩笑话,皇上何必放在心上”半真半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根本就不接招,反而道:“现如今皇上你没事了,大家都好好的,别去胡思乱想了。”徐离没了法子,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面对。这天散了朝,被寇空烈追到了上书房,说是有要事单独回禀,等高勤等人出去,方才忿忿说道:“前段日子皇上没有上朝,将朝政大事托付我们几个臣子商议,由皇太后坐镇听审,但是臣觉得,屏风后面只怕还有别人”徐离缓缓抬起眉毛,不悦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不要紧吗”寇空烈瞪大了眼睛,分辨道:“皇太后乃皇上生母,因为皇上身体不适之际,主持大局还说的过去,别人”他愤愤不满,妇人献媚邀宠没什么,掺和前朝政事怎么可以岂不乱了套十分不满,“别人当然不行”“哦”徐离脸色阴霾,“你口中的别人又是谁”寇空烈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了,皇帝怎地还问,莫非没有猜出来不成他的性子直来直去,兼急躁,当即挑明,“就是贵妃娘娘”“你看见了你怎么知道是她”徐离一连串问道。寇空烈觉得皇帝太过护着顾氏,后宫宠宠也罢了,怎地到前朝政事上,也这般由得她胡乱掺和快人快语道:“当时乐宁长公主感染时疫,其他几位嫔妃也病着,襄嫔娘娘应该没那个胆子。”他问:“除了贵妃娘娘,还能有谁”徐离看了他一眼,淡淡反问:“即便是她,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寇空烈不由一怔,急急道:“她不过是一介嫔妃而已,怎么能干涉前朝政事呢这于礼不合”“一介嫔妃而已”徐离忍无可忍,豁然站了起来,重重道:“朕即刻立她为中宫皇后,从今往后她就是天下之母”“这”徐离恼道:“这些日子,是贵妃在宫中主持大局,照顾朕、侍奉太后,后宫里头的嫔妃、公主、皇子,哪一个不仰仗她若没有了她早就乱套了况且她为朕生下了两个皇子,难道还做不得皇后”“不是,臣不是说她不能做皇后。”寇空烈倒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但仍在分辨,“但是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一样是妇人之身,同样不能干涉朝堂政事。”他觉得皇帝有些糊涂了,劝道:“皇上,你可不能把前朝后宫混为一谈,宠幸妇人过了头啊。”“朕乐意”徐离勃然大怒,喝道:“给朕滚出去”寇空烈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恼怒,他虽性子耿直,也不傻,只得气闷的退了出去,“那臣先告退了。”自己只是提醒皇上,别乾坤颠倒、阴阳混淆,怎地惹出怎么一通火气一脸垂头丧气的飞快走掉了。高勤在门外立着,朝寇空烈看了一眼,不由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一个倒霉的,专赶着这会儿,可让皇帝把一腔邪火都给撒出来了。进了门,低着脑袋喊了一声,“皇上。”见他自己动手研墨,赶忙上前帮忙,一面小小声道:“皇上这是要批折子呢等奴才去抱过来。”“不是。”徐离手上玉管狼毫空悬,抬头问道:“朕若这个时候起草立后诏书,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嗯,觉得朕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高勤的眼珠子快掉到地上了立后啊这可是册立中宫皇后啊这天底下的女人,特别是后宫的那些嫔妃娘娘们,多少人眼馋那个位置,甚至一辈子机关算尽、手段百出,连个边儿都摸不着。可是到了贵妃娘娘这儿,皇帝反倒还担心给的时候不对,怕惹得她不高兴了。“这个”高勤实在有些无语,为难道:“奴才不懂得。”徐离本来也没打算真问出答案,其实就是自言自语,早偏过头出神去了,自己琢磨了半日,最终还是飞快拟了一道册后草诏。甜枣总归是甜的。有么,总比没有好吧又想着,直接让人声势隆重的去宣诏,未免太过严肃正经,好似自己拿皇权在她面前显摆,好意反倒变成以势压人。因而袖了亲笔诏书,去了玉粹宫,打算一面拿给顾莲先看看,一面说点好话。她又不是那种别扭的性子,总能回转一些。“皇上来了。”顾莲闻声抬头,继而又将视线落回花绷子上面,上面绣了一簇翠绿的竹子,她在绣功上面不算特别出挑,胜在本身有绘画的底子,打得样子总比别人新巧一些,那簇竹子迎着清风摇曳不定,栩栩如生。“真漂亮。”徐离没话找话。顾莲头也不抬,淡淡道:“皇上前面不忙了。”“不忙。”徐离搂了她的腰肢,若她扭来扭去不情愿的话,底下还好继续,偏她纹丝不动的,仍凭自己搂着,只能干巴巴道:“累不累你歇一会儿吧。”顾莲便把花绷子和针线放下,一起丢进竹筐里面。“有事吗”她问。这些天来,每当她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时,徐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方才的期望不免降低了几分。可也没有别的招儿了,犹豫了下,还是从袖子里拿出诏书,“你看看,若是有什么言辞不妥当的,回头朕好修改,然后再让人过来颁诏。”顾莲随手打开册后诏书,草草看了一眼,“挺好的。”原本应该特别欢喜的,现如今,生生被皇帝弄得打了个大折扣只是他终究不负诺言,再抬头看去,他又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如此大礼总归是难得的,太过冷脸的话说不出来。可惜情景和从前想象的不太一样了。“多谢皇上。”想要再多说几句柔和的话,也是没有。徐离亦觉得有点没意思,原本大喜的事,弄得现在这样真是没劲儿,可是怨不得别人,要怨只能怨自己把事情给办坏了。他“嗯”了一声,同样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过了片刻,徐离终于有些忍受不了,松开了环住她腰肢的双手,满心失落道:“莲娘,你真的就再也”“皇上。”顾莲打断他道:“这道诏书还是暂时先别发。”“怎么了”徐离微微抱怨,“你生气也罢了,还要在这上头跟朕别扭不成”“皇上你错了。”这句话,顾莲已经忍了好多天了,可是后面的那些,有关对皇帝试探和怀疑的愤怒,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静静看着他,改口道:“我不会跟皇后之位过不去的,那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只是担心”往偏殿那边看了一眼,“一旦我先册封为中宫皇后,小豹子就成了嫡长子,那麒麟要怎么办”徐离闻言一怔,这些天一直顾着怎样哄好他,倒是忘了这个茬儿,的确是一个要紧的问题,“是朕疏忽了。”“所以。”顾莲接着道:“我仔细想过了,先将麒麟认在薛皇后的名下,并且在我册封皇后之前,先立麒麟为太子。嫡长子为储君,我为继后,这样顺序安顿好了,以后方才没有后顾之忧。”这样的安排,即便是徐离也无可挑剔。只是看着她一脸理智冷静,没有丝毫情绪,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静了静方道:“嗯,你想得很周全。”皇长子麒麟先是认在薛皇后名下,继而立为太子两道消息轰动整个京城朝堂上面臣子们的议论纷纷,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茶余饭后热谈不休,一时间,成了京城里最最劲爆的话题有人猜测,宫女出身的贞嫔一定是个绝色天仙。不然的话,刚刚生完皇子就死了,怎么能还被追封为贞嫔而且死了这么多年,皇帝还念着旧情,居然不管生下孪生子的贵妃娘娘,册了贞嫔之子为太子也有想得深一些的,认为这是贵妃娘娘在故意挣贤惠之名。反正贞嫔早就死了,夏家更是闻所未闻估摸早没后人,便是有也不济事。那皇长子一直养在贵妃娘娘身边,自然亲近于她,将来做了皇帝只有孝顺她、听命她的,平白拣了一个儿子不说,还把贤惠大度的美名给捞着了。甚至说不定,贵妃娘娘先把美名挣了,把皇上哄得高兴了,回头被册为皇后,再找机会废了太子也有可能,真是好处多多呢。而知道内情的,诸如沈公瑾、寇空烈等人只能一声苦笑里子面子都是她的了。自己的亲儿子做了太子不说,还白白得个贤惠美名,回头皇后一封,这全天下女人就数她最尊贵、最得势,除了皇帝和皇太后,就算是乐宁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也是要看她脸色过日子的。“你还不去吗”皇太后亦是对这一点忧心忡忡,劝女儿道:“没想到皇帝已经那等糊涂,居然自个儿招了叶东海进宫,倒是咱们误会了她,冤屈了她。”有些心力憔悴长长一叹,“我是什么都不想管了,但你呢往后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啊。”徐姝想起那天去找哥哥,义愤填膺说去叶东海的事,结果哥哥一句,“是朕让叶东海进宫的,不怪她,你也别和她过不去。”,把她摘得干干净净。此刻想起,仍然忍不住一阵胸气短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皇太后摇了摇头,“皇帝啊,真是已经疯魔了。”对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苦涩一笑,“都已经病成那样了,居然还去计较一个妇人的心思,谁又想得到呢”继而再问女儿,“你现在不去与她道歉,难道要等到她做了皇后再去吗”说得徐姝心里烦躁无比,只觉人人都以顾莲为尊,不由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