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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男人的手段她也没法干涉。他们自有他们的考量,很多时候命悬一线顾不得太多。好歹她也有了底,或者等感月和蓝笙大婚结束,他就回来了吧第四十二章占得欢娱到了正日子,载止里热热闹闹的操办起来。匡家家底厚,又是嫁头一个孩子。匡姨父一气儿叫上两班伶人,门里奏雅乐,门外奏胡乐,霎时把清幽的集贤坊蒸腾出热辣辣的狂喜来。嫁女儿不像娶媳妇,人家那头才是正经办事,载止这边是附带。又因为匡家临时上马,亲朋好友来不及通知,只有沈家的一干亲眷。匡姨父图热闹,挨家挨户的请邻里来吃饭。恁么七拼八凑的一鼓动,载止里风光倒也不下蓝郡马府。“我阿爷就是爱卖弄,生意人的本性。”感月嘴里说着,脸上全不是那么回事。她欢快无比,却又要顾及新妇子的矜持,看上去就有的矫情兮兮。一手掩着口,挑着她那两道蛾眉,切切道,“他就是要叫人看看他女婿多威风。他以前常说我将来要嫁田舍汉,如今嫁个将军,他比我还高兴。”布暖看她半天,她憋啊憋的,终于耐不住了。起身把她拖到屏风后面,咧着嘴无声大笑。使了劲的摇晃她,直把她摇得骨头散架,螺髻上的钗环丁丁当当落了一地,方道,“大姐姐,我成功了成功把自己嫁出去,嫁给了我相上的男人。哎呀我要乐死了,谢谢你把蓝笙让给我,你是我的大恩人呐”布暖有点晕乎乎的,“你别说傻话,什么叫我让给你的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谢我可谢不上。”她给她整整博鬓,“后头要拿真本事出来,别叫他收偏房纳妾。要一个人霸占他一辈子,知道么”感月重重一颔首,“我记住了,咱们俩都一样。你和舅舅也要好好的,将来我去乌拉城找你们。等有了孩子,咱们再结儿女亲家。”布暖嗤笑起来,在她贴满了花黄的脑门上戳了记,“亏你好意思,真是个皮糙肉厚的”她吐吐舌头,朝玉漏上看了眼,撅嘴抱怨着,“都这时候了,他怎么还不来”布暖以前赴过叶家的婚宴,对迎亲的流程还知道一些,因道,“要等天黑,天黑了好趁乱劫人。大白天的迎亲,怕是会给弄女婿的姑嫂们打个半死。”云麾将军被一圈女人围殴,确实有点难以想象。可这是老例儿,为了显示新妇子金贵。媳妇娶得艰难,日后才不会看轻,才会懂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感月怏怏的,“要到天黑么还要两个时辰呢”“你竟等不及了”布暖拉她到镜台前坐定,招仆妇婢女来给她梳妆,“好好试试铅粉和斜红,还有那面靥,也忒大了的点,看着呆气。”感月被按住了又是一通倒腾,她才脱身出来下楼。布夫人和几个姨母在底下检点妆奁,看见她便道,“过会子你避着点人,晚上蓝笙亲迎你就别出来了,免得多生枝节。”她笑着点头,“我省得。”匡夫人过来揽揽她,“好孩子,委屈你。”“姨母这是什么话”她抿嘴朝外看看,“我的事家里大人们都知道,我一点都不委屈,还要感激感月。”匡夫人道,“真真体人意儿的,明明是感月任性,倒还这么说。”又道,“你的嫁妆都给了感月,我知道你们要往关外去,带着东西也不便,就叫你姨父折了现钱。眼下都在我箱笼里压着,等把感月送出门就给你。”布暖一味是笑,“姨母真是的,还算得这样仔细么”匡夫人叹息道,“你和六郎两个,我原就该备两份礼。都是至亲骨肉,你们又不易。我知道六郎不在乎那些,但女人家也该有私房。将来留着,给底下孩子使。”布夫人道,“自己的姨母,给你你就收着,有钱傍身总是好的。”说着借故辞出来,携她到边上暗间里,低声道,“我先头差布谷远远跟着押送的队伍,才刚布谷带了话,说容与已经进了秦岭。照着时候算,大约这两日便能回来。”她惘惘的哦了声,“阿娘,我有些担心,会顺利的吧”布夫人怜悯的看她,如今再说她自找苦吃已然是无用了,唯有宽慰着,“会的,容与有本事,办什么都是靠得住的。你且安下心来,横竖一心一意等他。暖儿啊,你眼下是断了后路了。连蓝笙都归了别人,你除了嫁他,委实没有其他办法。”布暖巴巴望着她母亲,“除了他我也不要别人。母亲,我知道你答应得勉强”“早知是这样的结局,那时候让你到冀州投靠大舅舅多好你和容与都未成婚,在一道难免日久生情。”布夫人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我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们一路走得艰难,我都看在眼里。好在容与是独孤家的人,我心里还退些。你不知道,那时候蓝笙告诉我你被他劫走了,我真是急得连命都要没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严谨的脾气,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顿了顿,有些眼泪汪汪,“他会善待你,这点我是信的。可是你们要隐姓埋名远走塞外,日后我想见都难见到。我只你一个,叫我和你阿爷老来怎么样呢”布暖一头扎进她怀里,“阿娘,我也舍不得你和父亲。待风头过去了,我打发人接二老到漠上去。”她想着,复笑道,“你不知道,他早在外头买了个城。有圆顶琉璃瓦的房子,还有成群的牛羊,生活当是无虞的。”布夫人听得发笑,揶揄道,“这会子好了,上将军不做了,买个城头做土财主去了。这点子出息”布暖赖着撒娇,“母亲最疼我,我会过得很好的。不论到什么时候,也绝不能忘了你和父亲。他打小苦,这会子又有身世这一说,愈发叫我心疼。往后我要好好照顾他,让他过些好日子。”可不是么一个男人,万丈荣光的背后吃尽苦,又摊上个无情的母亲。呕心沥血的为别人长脸,到最后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这一宗一宗加起来,就分外的使人动容。布夫人颔首,“该当的,他如今为了你舍弃了长安的一切。就是到塞外去,有城有地,有牛羊奴隶,到底繁华不及大唐。你两个只怕有阵子不习惯呢,且要相依为命。”布暖唯恐她母亲担心,便道,“我若不成,还有他照应我,母亲宽心。”“我就知道你这德性,说要照顾他,到最后还得他当心你。”布夫人无奈嗔怪她两句,又沉吟道,“我想着,不管他多早晚回来,你们拜了堂再走。我把女儿交出去,总要师出有名。否则我和你父亲落个不明不白的,算什么道理呢”布暖应个是,如今只等他回来。拜了堂,敬了茶,就算尘埃落定了。她转过脸看窗外,澄澈的天,远一丛近一丛的飘着白絮。她攥紧了帕子,指甲割得手心生疼。外头鼓乐喧嚣,她心里的焦躁说不出来。恨不能立刻见到他,她游离在这喜庆的世界之外。没有他,她觉得自己贫瘠而可怜。但是母亲面前她不敢表露,她要装作满怀希望。天晓得等待有多煎熬,更漏里的水声每一记都滴在她心上。她念声佛,只盼他齐头整脸的,自己就算折几年寿也愿意。布夫人瞥了瞥天色,“眼见不早了,你回自己屋子里去吧你和感月姊妹好,先去同她道个别,说些吉祥话儿,后面就别出来了。”她迟疑着,“郡主这么办,感月回头会吃亏么”“我瞧感月不像个福薄的,做了夫妻,蓝笙的心慢慢就放到她身上了。”布夫人笑了笑,“这丫头大大咧咧,可是脾气直率讨人喜欢,这点大约合郡主的眼缘。横竖各人的福泽有几斗几升,老天爷那里都量着。你别管人家怎么样,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经。”正碰上下头仆妇来问坐毡的马鞍,布夫人同她吩咐几句便提裙出去了。她在屋里站了一阵,直棂窗外热闹非常,几个沈氏宗族里的姑婶正盘算怎么捉弄新郎官。迩音年纪小,在边上磕磕巴巴的说,“那么粗的棒子,打坏了姐夫怎么办”女人们一通哄笑,“姐夫吃苦头和你什么相干将来你嫁女婿,再护着不迟。”撑杆底下裙片一闪,迩音抱着画帛进来了。看见布暖老大的不痛快,跺着脚说,“姐姐听见了么那些做长辈的真不老成”“这有什么,喜日子,纵着乐一乐。你不喜欢就跟我回房去坐会子,等开席了再下来。”布暖浅笑着来牵她,姐妹俩循着木扶梯上了楼。进屋里安顿迩音坐,拿出宴客的喜糖,两个人倒了茶慢慢的吃。迩音拨了拨糖上沾得密密的芝麻,扬着手问,“这是什么糖平常看不到。”布暖笑道,“寸金糖,只有结亲时才做。可甜,仔细别把牙粘了。”迩音小口小口的抿,一颗糖足吃了半盏茶时候。隔了会儿瞪着晶亮的眼睛看她,“如濡姐姐,你把蓝姐夫让给感月,你心里不屈么”布暖脸上是洒脱的神气,“不是让,我本来就不喜欢他。再说感月和他,是相当的配呵”迩音不以为然,只顾轻蔑的撇着嘴,“她这样的性子,我可不敢恭维。也不怕臊的,什么人”布暖静下心来,倒有种淡淡的悲哀。也许迩音对蓝笙也有好感吧替她抱不平,更多的是为蓝笙不值。她一定觉得感月配不上蓝笙,这么做无疑糟蹋了一个好男人。絮絮说了半晌话,太阳渐次落山,园子里掌了灯笼,深红的光照亮半边天。龟兹乐突然高亢起来,迩音挪到窗前看。前院的大门紧闭,门外来了长长的迎亲队伍。门里一干妇人摩拳擦掌,已然准备好了对新郎官棍棒伺候了。第四十三章一晌消凝“你想看便去吧”布暖端着托碟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迩音一哂,“是匡家姑姑不叫你露面么真难为她们想得周到,唯恐姐夫知道新娘子换了人中途撂挑子,这才不许你下楼的吧”布暖耐着性子说不是,“我和舅舅怎么样你是知情的,我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怎么说,总不好两个男人都拽着不撒手吧所以感月能嫁他是再好不过的,何况他们的婚事经过了阳城郡主的同意,也不算私婚。”她佯作不知,过去安抚她,“你替我鸣不平我知道,但我眼下很是知足,并没有什么委屈的。迩音,你心眼好,将来一定能找个比蓝笙还要齐全的人。咱们堂堂的刺史家小姐,焉能落于人后呢去吧,三姑姑和四姑姑家的儿女都来了。我没有心力应酬他们,你替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迩音听了,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自挽着画帛施施然去了。屋里静下来,尤显得大而空洞。她趺坐在簟子上,耳朵里是煌煌的喜乐。然而一大块寂寞压下来,几乎把她压得窒息。她俯身伏在矮几上,脑子是木的。外面闹哄哄的吟诗作赋,唱入门歌,唱催妆歌。那些声音在她的耳廓上打了个转弯,刹的一溜,都走远了。炮竹和烟火开始燃放,五光十色点亮了她的窗口。她把脸埋进臂弯里,感受不到喜悦,有的只是满满的无望。她把螺柜上小小的神龛拢在胸前,对着里面的灵位喃喃,“小郎君,你父亲这会子在哪里呢可脱身了么母亲心里惦记他,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早些回来,带我们到塞外去。咱们去看长河落日,看大漠孤烟”她说着有些呜咽,当真是没法子了,没有见到他,她一刻都不能平静。心高高的悬着,仿佛随时会传来可怖的消息。廊庑那头有人走动,看身条是维瑶。停在门外拍了拍棂子,“娘子,感月小姐要出阁了,临行还说谢谢娘子。”布暖回头看看,戌正了,吉时到了。她隔着门道,“你同她说,恕我不能亲送她。我祝她和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叫她珍重自己,等她三朝回门,咱们姐妹再团聚。”维瑶应个是,踅身原道去了。穿过重重喜帐,恰赶上感月哭嫁。搂着她母亲嚎了半天,却没有半滴眼泪。她在旁边看得发笑,等那一套流程走完了才过去传她家娘子的话。感月点头应了,娘家人解下她腰上蔽膝,兜头一蒙就推出了房门。蓝笙穿着青色的爵弁,戴缨冠束黑带,立在檐下分外鲜焕昂然。感月从蔽膝镂空的的绣花里看出去,他脸上笑吟吟的。大概只当娶的是布暖吧,的确一副小登科的意气风发。她咬了咬牙,不管他如何,等拜了堂入了帐,他要逃就难如登天。她倒不信了,男人在女人面前能强硬到什么时候去他这个误将她认作别人的态度看着真碍眼,她在盖头下笑得很狰狞。落进她手里他算是完了,她早前练就的十八般武艺拿来对付他,再合适不过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了载止大门,朝廷有恩准,结亲是特例,坊院是不用宵禁的。送走了新娘子,这头的喜事就算结束了。众位闹亲的街坊们渐渐散了,载止里只剩下族里的亲眷们。布夫人打发人一一安排了下处,立在园中看这满地狼藉,总忍不住心境萧索。载止里风光办了场喜宴,可惜与她无关,嫁的不是她的女儿。她叹了口气,叫小厮关门落闩。才转过身去,便听见那小厮高呼,“嗳,你是谁”她心里突地一跳,回转来看,门上进来个人。高高的个子,披件油绸斗篷。一张脸隐匿在幕篱后面,但那身形瞧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她不由狂喜,只捂着嘴没敢声张。对身边人道,“赶紧叫老爷去,堂里布置起来,还有桩喜事要办”容与掀了皂纱,拱手道,“叫姐姐忧心了。”布夫人摇头,朝楼上努努嘴,“真正忧心的人在上头呢你快去瞧她,我知道她强颜欢笑的,难为坏了。”他应个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绡纱上有个纤细的剪影,独倚窗台,绮丽的姿态可以入画。他急切起来,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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