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决然的转身离去。慕容舒清立于门边,微仰起头,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却依然能够温暖人心。满园的菊花已经渐渐凋零,只是仍然有几枝固执的绽放着,和木然而坐的净水遥遥相对,一样的素净高洁,慕容舒清相信,她们的品行也一样坚韧。又是一日,绿倚一大早就看见净水还是如昨日一般坐在那里,好像从来没有动过,她这样不吃不睡,让绿倚担心得想要上去劝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担忧的来到慕容舒清身边,欲言又止道:“小姐,净水她”慕容舒清给了绿倚一抹安心的笑容,回道:“没事。”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慕容舒清心里很清楚,净水的情况很不好,她现在极有可能不是在选择了,而是躲进自己的世界里,逃避这一切。显然净水的情况,连绿倚也看出来,很糟糕。绿倚看着脸色苍白的净水,呢喃道:“我不明白。少爷对净水真心实意,根本不在乎她的脸,净水若是不这么执着于这上面,他们已经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了。”她真的不明白,净水何苦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了少爷。慕容舒清微微摇头,轻柔的声音似乎也是在轻吟:“正因为净水感受到了祁睿的真心,才更想给他完美的自己,在这份爱面前,她才更觉得自己有瑕疵。只是她还没完全明白,爱的真谛并不在这上面。”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慕容舒清来到净水身边坐下,冰凉的石板让慕容舒清觉得寒意浸人。而净水却在这里坐了不知多久。轻拍她的肩膀,良久,净水才缓缓的抬头,毫无焦距的对上慕容舒清清亮的眼眸。等她渐渐恢复了神智,慕容舒清才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花,轻松的说道:“净水,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吧。”不知是被慕容舒清和煦的笑容所感染,还是想要逃离脑中挥之不去的矛盾挣扎。净水爽快地回道:“好”慕容舒清带着净水出了霜天别院,马车缓慢的行驶在林荫小道上,两边的景色,算不得秀美,但也胜在清丽。净水除了出门时,略显得有些人气之外,现在又恢复了在净水雅絮时的样子,木然的注视着前方。慕容舒清想了想,让炎雨调转车向,朝另一个方向驶去。马车不再像原来那样缓慢的行驶,而是在山道上急行,两边的景物飞快的闪过,只来得及看那扬起的枯叶。颠簸的山路,让净水渐渐的回过神来,扶着有些微晃的车窗,净水带着疑惑,小声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上哪”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凌山。”三天前,西烈月的邀约,她本来也不想赴的,只是今日带了净水出门,那么见上一见也无妨。一来,凌山风光闻名遐迩,二来,让净水见识一下不一样的女子也未为不可。很快,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慕容舒清率先利落的下车,伸手要将净水扶下,净水踌躇了片刻,才缓缓下了车,今天出门,她忘了要带面纱。两人才刚站定,不远处凉亭里,传来一记响亮的调侃声:“你这架子也太大了吧太阳都快下山了。”对于这样张狂的调笑声,慕容舒清不会陌生,除了西烈月,也没有什么女子这样豪迈奔放了。净水听到声音,则是反射性的一僵,马上躲到了慕容舒清身后,以手轻捂左脸。只是对那爽朗笑声的主人,又有着淡淡的好奇,微微探出一点点头,暗暗打量不远处凉亭里笑得开怀的绝色女子。慕容舒清懒的搭理她,牵着净水的手,缓步进了亭子。才刚入得亭子,一道略带惊疑和不信的男声迟疑的响起:“这是秦公子”慕容舒清抬头,撞进了一双深若瀚海的眼里。第七十五章 身份上慕容舒清抬头,撞进了一双深若瀚海的眼里。是那日在西烈月画舫上见到的男子,他虽然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惊讶,眼中却是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掌控不了一般,简单的靛紫长衫,更是显示着他的风雅,只是慕容舒清总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慕容舒清并未推脱躲避,上前一步,微微点头笑道:“贤公子有礼了。”贤翌也拱手回礼,仔细看着眼前素颜墨发,轻笑清吟的女子,摇头轻笑道:“你竟是女子贤某眼拙了。”他一开始也有所怀疑,男子少有如此恬静清雅的,只是谁曾想,一个女子会去逛青楼,还一掷千金只为一曲。她果然特别,难怪他自从那里离开后总会莫名的想起她。慕容舒清好笑,女扮男装没有被人认出来,身为女人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不过不用猜的是,拜西烈月所赐,贤翌眼中的精光已经让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引起了这个男子的注意。慕容舒清只得淡笑回道:“贤公子过谦。”两人礼尚往来,西烈月看得开心,她就是要看他们的交手,怎么能不提供机会。不过看看天色,她懒懒的打断两人无味的对话,说道:“你们这些虚礼都说完了吧,再不上山,天都要黑了。”听说凌山落日有惊世之美,她可不想错过。慕容舒清也不想再和贤翌寒暄下去,点头附和西烈月的说法,牵着净水,出了亭子。西烈月兴致颇高的走在最前边,身边跟着不离身的红衣女子焰,慕容舒清也拉着净水,缓步跟在后面。贤翌看着一群女子,笑问:“步行上山,你们受得了吗”这凌山号称近郊最高的山脉,她们这小姐丫鬟的能走得上去西烈月爽性的回过头,大声笑道:“郊游赏景,坐马车有什么意思对吧,舒。”说完,还不忘把话题丢给慕容舒清。慕容舒清苦笑,虽然她曾经说自己叫秦书,可是她一定要叫她“舒”吗有一个唐晓晓就已经够了看面前峦峰叠翠,山脚下看来,高耸入云,她没有西烈月的好功夫,说实在的,要爬到山顶,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样的景致若不徒步细看,陷身其中,又怎么领略它的钟灵神秀慕容舒清询问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净水,她这几天的精神不是很好,她比较担心她。净水或是因为好奇西烈月,或是被眼前青翠的美景折服,心情似乎稍好了些,她轻轻点头之后,慕容舒清才浅笑回道:“我同意。”贤翌微微挑眉,既然两位小姐都没有意见,他也唯有从命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贤翌笑道:“那走吧。”刚刚上山,还不是很陡峭,几人赏景闲聊,倒也不觉得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山势似乎渐渐陡峭起来,景色也越见秀美。慕容舒清一路上,一直拉着净水的手,忽然,净水停下了脚步,慕容舒清原来以为她累了,可是细看之下,只看到她一直盯着远方的林间小道。贤翌和西烈月本在谈笑,看到她们忽然停了下来,也放慢了脚步,随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只见青山绿水间,有两人蹒跚行来,渐渐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对老夫妻,两人脸上已雕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纵横的皱纹,几乎掩盖了来人的面容,老爷子背后背着一小捆干柴,应该是在附近的山里捡的,老妇人紧紧的跟在一旁,一手托老爷子身后的干柴,一手用衣袖轻轻为他拭去这寒冬中依然渗出的汗珠。两人一路行来,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这样缓缓的走着,仿佛每一天,他们都是这样相携走过。直到他们走远,净水仍是注视着那早已无人的远方,沉默不语。慕容舒清有些担心的轻唤:“净水”良久,净水才小声地说道:“他们很幸福。”慕容舒清收回了视线,轻拍净水的手,淡淡的笑道:“是啊。情之所以为情,并不是因为它的轰轰烈烈才让人心驰神往,而是那如细水长流般的眷恋,才是心中所系。”这样的感情,怕才是真正的相融以沫吧。“心中所系”慕容舒清低语和轻抚,让净水原来无神的眼,凝聚着点点的疑问,低喃着最后一句话,净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仍是不解。净水不语,慕容舒清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难得的是,身后的西烈月也不催促,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也在为什么烦恼。而贤翌也只是安静的立在一旁,只是看向慕容舒清的眼神透着些许玩味。下午的深林,还是颇为寒冷的,并未狂风大作,只是清风迎面轻抚,也让人不由得感觉清冷。净水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灵秀的明眸,此时闪着清明的光泽,平静的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若他心中有我,容颜如何他都不会在意,若是无我,便是天仙也是枉然,是吗”慕容舒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在她看来,净水有着一颗玲珑心,不被纠结着,就能看到它的智慧。这时候的净水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需要她再多言。净水几乎两天都没有合眼,现在也走了一段路,脸上已经渐渐泛白,她带她出来散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慕容舒清轻声说道:“炎雨,送净水到马车上休息吧。”炎雨的忽然现身,让贤翌,尤其是那始终立于他身后的男子都是一惊,男子看着炎雨的眼里有欣赏,有戒备,有挑衅。炎雨却是不看他一眼,走到净水身边,带着她飞身而去。慕容舒清转身,紧了紧衣襟,掠过那些或玩味,或疑惑,或探究的眼神,自在的缓步行在虽已满地的落叶,但是仍然可见青翠生命力的密林间。贤翌,西烈月对看一眼,跟上了前边那几乎隐入林间的墨绿身影。才走至半山腰上,慕容舒清靠坐在一个巨石上不走了,呼吸已经不稳的她,发丝被风吹得已经有些凌乱,脸色也开始躁红。西烈月虽然也有些喘,但是基本上还能神清气爽的站在慕容舒清身边,调笑道:“怎么不走了才半山而已”慕容舒清顺了顺气息,瞥了洋洋得意的西烈月一眼,她不是武林高手啊,怎么和她比。慕容舒清一手轻扇着风,一边好笑的自我调侃道:“没办法,我是养尊处优,娇惯成性的千金大小姐,走不动也很正常。”她也没有说错,慕容舒清确实是。慕容舒清的回答让西烈月和贤翌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西烈月看了看路程,说道:“可是真正的美景在山顶上。你不怕错过”慕容舒清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虽然女子这么做,在所谓的上层社会是很不雅的,慕容舒清却不以为意,她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实在是不知道往哪里放微微耸肩,慕容舒清轻松的回道:“所谓美景,该是在怡然的心情下欣赏,才能感受到它的俊秀优美,变幻迷人。我休息好了,再慢慢逛上去,你先走吧。”她若是不休息,怕是走上去就可以晕倒了。慕容舒清现在还未平息喘息,知道她是很难继续了,西烈月看向身边一样一派自然的贤翌,笑问:“贤公子呢”贤翌并未思索很久,走至慕容舒清身边的巨石,在另一边坐下,笑道:“我也认同秦小姐的话。”这个女子很有意思,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不凡,竟有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想要了解她,靠近她。她的风雅不是来自于她的样貌,而是那怡然清幽的气韵。她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感兴趣。西烈月轻扬唇角,不错,有意思。现在她要先去看日落,好戏应该很快就要上场了,眼波流转间,她笑着点头:“好吧,那我失陪了。”说完转身,信步离开。慕容舒清无语,她没有想到贤翌竟会放弃难得一见的凌山落日不走了,而陪她在这赏风慕林她实在不想与他独处,感觉上,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第七十六章 身份 下慕容舒清无语,她没有想到贤翌竟会放弃难得一见的凌山落日不走了,而陪她在这赏风慕林她实在不想与他独处,感觉上,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罢了,事已至此,就当有个人作伴好了。慕容舒清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挂在耳后,整个人坐上巨石,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刚才一路走上来,真的累了,现在放松的坐下来,有清风拂面,有青翠环绕,还有不知是鸟还是虫的低声鸣叫,让慕容舒清觉得自己竟有些微醺起来。若不是身边还有个人,能躺在巨石之上,仰望蓝天,以天为被,以石为塌,还真是一件雅事。贤翌坐在巨石的另一边,一直观察着这个墨衣女子,仿佛就要闭上的眼睛,显示着她的悠闲自在。他想,他要是再不说话,她可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并且很快进入梦里。被如此彻底的忽视,对于他来说,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体验。就在慕容舒清眼皮就要完全磕下的时候,贤翌清朗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秦小姐才思敏捷,见识卓绝,想必是名门之后吧”慕容舒清怔怔的慢慢睁开眼,在心里哀叹一声,还是清了清喉咙,微笑着回道:“贤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瞎编胡说,公子的称赞实在不敢当,更不是什么名门之后。”贤翌轻轻摇头,认真地说道:“你可知,自己身上既随性又娴静,既慵懒又淡然的气韵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追逐。”慕容舒清毫不避讳的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