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采薇、荷衣、银屏等人见她脸上带伤,俱是吃了一惊,忙将她扶进下房安顿,等大夫前来医治。婉媚心中歉疚,亲自沏了一盏茶水,先给应啸天奉了一杯,再端一杯去下房,给清霜服用。这茶水中加了空间中的灵药粉末,可以镇痛解乏,恢复精神。清霜自是不敢接受,挣扎着又要行礼,婉媚按住她的手道:“姑姑是为我受的伤,我心里过意不去,些许小事,聊表心意,还请不要推却。”清霜连道“不敢”,这才接过来喝了。婉媚从下房出来,只见应啸天端坐在正厅饮茶,曹思琴和司马繁星也已经回来,低头跪在下首。婉媚从容走到应啸天身边坐下,微笑道:“夫君这是做什么,怎么让两位妹妹如此跪着”应啸天先对她笑道:“夫人这茶,甚好。”然后才放下茶盏,敲着案几,慢慢道:“曹氏、司马氏,你们入府半月,我忙于大婚,一直未曾相见,今日一见,有言在先。你们既已委身为妾,人前人后,还请唤我大人。我妻苏氏,明媒正娶,名正言顺,日后紫竹轩一应家事,皆由她主理,还望你们执夫人之礼,好生侍奉。素闻你们出身大家,谦恭知礼,万望安守本分,免生事端。”婉媚惊讶地望着应啸天,一时难以置信。他与侍妾刻意保持距离,实在令她猜测不透。曹思琴和司马繁星二人头低得无以复加,恭谨应道:“是,大人”声音微微有些不稳。应啸天点点头,“好。正好这里有现成的好茶,你们便借花献佛,向夫人行过敬茶之礼吧”二人于是又道:“是,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婉媚只觉得顺利得不像真的。曹思琴和司马繁星恭恭敬敬地给她敬茶,诚惶诚恐地领了她的赏赐,又规规矩矩地侍奉她和应啸天用膳,开口闭口皆是“大人、夫人”,而且完全不敢往她和应啸天身上偷瞄。早膳过后,应啸天自去书房看书,婉媚命菊篱捧了名册,传了紫竹轩所有下人来见,陪房兴庆家的也在其中。众人拘谨地叩了头,婉媚随口问了几句,着意记住了曹思琴的使女溶月、香雪,以及司马繁星的使女雁翎、凤翔,又命荷衣一一给了赏赐。她出手大方,下人自是欢喜。她看看时近晌午,忙又向应啸天问明了田侧妃的伤势,回房点检了几样活血散瘀的药物,准备前往烟霭楼侍奉。烟霭楼也是西路院落之一,从紫竹轩过去,倒也十分近便。她想着侍药时多用些心,弥补自己的过失,好教田侧妃早日康复。她一直忙进忙出,浑不知应啸天就站在门边,口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夫人,你这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他随手拿起一盒粉末,“嗯,闻着像是千年首乌”看来岳父大人确实富有,这陪嫁之物一点不含糊。婉媚赧颜一笑,“是了,用首乌冲茶,可以养血益肝、乌发、美肌。”其实她这里既有怀仁堂的名药,更有她自己从随身多宝仙山上取来的灵药。但是灵药毕竟不同寻常,她怕出嫁之后取用不便,又怕被人识出异端,特意研成了粉末。应啸天用手指卷起她颊边的一缕秀发,似笑非笑道:“哦,难怪你这般颜丹鬓绿,神采奕奕”婉媚嗔笑地看了他一眼,“夫君有天人之姿,在你面前,我可是自惭形秽”应啸天笑一笑,“那我就步下云端,与你同流合污好了”他只一把便将她带进怀里,就着那天然嫣红润泽的唇瓣,慢慢地俯下身去,细细地啄了半刻。婉媚贴在他怀里,既慌乱又娇羞,偷眼看了看卧房的门,还好门是关着的。喘息过后,她红着脸睨了应啸天一眼,走到镜前整理鬓发,左看右看,“唔,夫君好坏我这模样,怎么好去见侧妃呀”应啸天嘿嘿一笑,“侧妃那边有父王陪着,未必愿意见你呢。”婉媚想想也是,歪着头促狭道:“这么说来,侧妃可还要谢谢我才是”应啸天微笑着摇摇头,“呵呵,你呀其实父王的心意,岂是我们所能妄断的我从前也想错了,今日却听父王说,他遁世太久,也该出来理事了,以后不会再幽居忆仙坊而侧妃受伤之事,恰好是个台阶罢了。”婉媚心生惊讶,原来男人的世界这般复杂。她很想问问端王爷要理的事是不是“册立世子”,但还是忍住没说,只觉得眼前的夫君,比从前轻松了些许。二人卿卿我我一阵,应啸天便放婉媚去烟霭楼,他自己则着手准备隔日进宫谢恩之事。婉媚见过了田侧妃,只见她右足裹着伤药,微笑着在榻上歪着。桂阳县主果然陪在她身边,原本笑容甜美,一见来人是婉媚,面上顿时有些生气。田侧妃自己却没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接受了婉媚的道歉,并收下了婉媚的药物。婉媚微一打量,只见田侧妃这房里原本有些寒酸,许多物事都是用旧了的,想来从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如今却有一堆仆妇使女潮水般进出,搬来好些新鲜东西,说是王爷的赏赐。田侧妃并未要她侍奉,她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一出门,却见应啸天在楼前站着,身边跟着菊篱。“夫君怎么到这里来了”她难掩惊讶。“呵呵,我想带你去一趟芙蓉浦。”应啸天微笑着牵起她的手,依然是十指相扣的姿势。他先前已经解释过了,说是应千柔抱恙在身,不能前来拜见大嫂。婉媚想起千柔的姿容性情,知道这位小姑并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也就不以为意。知道他特意等候,她回以感动的一笑,“好,多谢夫君”这个男人,真真是不可思议的温柔可是为何从前二表哥却说他“时而是天神,时而是修罗,总之让人捉摸不透”呢还有,他为何这般宠溺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性情、色相,或是别的应啸天晃了晃她的手,“在想什么呢唤你也不答应。”婉媚回过神来,“啊,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镜湖太美了,真可谓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应啸天看看湖面,叹了一声,“是么我倒觉得苏园更好,若耶溪虽然小,却也清澈见底,泠泠有声”婉媚看着他伤感的神情,知道他又想起了生母文侧妃。她不想看他难过,于是俏皮地一笑,“夫君想看苏园的景致么正巧我出阁前画了一幅长卷,可惜我笔力有限,画得不尽人意等后日回门,我再陪你在苏园一游”应啸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感激她的体贴。“呵呵,夫人有心了既是苏园的长卷,先前倒该一并拿了来,与柔儿一同赏鉴”“原来丹阳郡主喜欢赏画”“岂只是赏画,她还喜欢作画。她画的丹鹤芙蓉,栩栩如生,堪称一绝”“啊,郡主不止容颜绝美,而且还是丹青圣手”“嗯。对了,当着她的面,你可不要赞她美貌。她和我母亲一样,一生都为容貌所累”应啸天含糊地说了这一句,并未多做解释。婉媚虽然好奇,却也不忍多问。来日方长,她有足够的机会来了解他们。说话间,湖边路尽。婉媚望着水汀中的一处楼宇,这才明白,丹阳郡主竟然住得与世隔绝菊篱招了招手,便有船娘过来,迎了他们上船,小楫轻舟,荡入芙蓉浦。此时已是秋尽,湖面不再有层层叠叠的接天莲叶,却传来清甜的桂香。婉媚心中叹息,“折桂芙蓉浦,吹萧明月湾”,果然是一处清雅的所在应千柔领着双溪、画桥在岸边接住他们,口称“大哥、大嫂”,深深地拜了下去。婉媚连忙扶起她,心中却无比惊异,千柔不是病了么,怎么看起来好端端的千柔一见了然,轻轻蹙着眉,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大哥定是又胡诌了,其实我的事也没什么,无需瞒着大嫂”她言语行动之间,自有一种缱绻愁绪,让人见之生怜,只觉得所谓“西子捧心”,也不过如此了。应啸天看到她们自然亲近,笑了一笑,眼中尽是怜惜。也罢,反正明日便要进宫谢恩,到时婉媚自会明白“大嫂有所不知,父王患有心疾,若是见到我,恐怕便会发作,性命堪忧”千柔凄然笑道。“啊”婉媚忍不住惊呼出声。她看看应啸天,又看看应千柔,忽然心中雪亮原来端王爷对文侧妃之爱,竟是这般刻骨铭心054 进宫芙蓉浦景致清幽,内中的陈设用度却极为精雅。婉媚事后才知道,这里的物事,九成都是宫中的赏赐。应啸天与婉媚坐了一个时辰,与应千柔相谈甚欢。千柔奉了一盏峨眉竹叶青,又命摆上桂花栗子糕、莲蓉甘露酥等各色小点。婉媚尝了几块,果然清甜不腻。千柔取出一卷画轴,莞尔道:“大哥、大嫂,你们明日进宫,还请将此画转呈淑妃娘娘”应啸天点头说好,婉媚却眼前一亮,请求打开来看。夫妇二人将画轴小心展开,原来正是一副丹鹤芙蓉图,画有盛开的芙蓉一丛、修竹两株、仙鹤三只,笔法细谨清丽,状物栩栩如生,画风妍雅并重,品格幽旷出尘。婉媚细细看去,只见那芙蓉花叶分明,嫣然含笑,那仙鹤白身、丹顶、黑尾,有两只伸颈鸣叫,长啸太空,另一只则翘首顾盼,自啄其羽,色彩皎洁华美,姿态悠然自得。婉媚一时爱不释手,应啸天却笑道:“妹妹,你画鹤一向只画一双,这一次却为何画了三只”千柔抿唇而笑,指着画作促狭道:“大哥,你就是明知故问了这两只大鹤儿俪影成双,自然是你和大嫂,这一只小鹤儿茕茕孑立,便是妹妹我了。”“唉呀,妹妹好不调皮”婉媚这一下又是喜悦又是羞涩,见他们兄妹齐齐望着自己而笑,脸上的红云不禁漫到了耳根。可她心中还有一则疑问,丹阳郡主以鹤喻人,为何不喻指淑妃娘娘本人,却要暗指自己三人呢这真是有些奇怪了他们带上画,别了芙蓉浦,应啸天立在船头,表情怔忪凄凉。千柔在岸边摇着手,也很依依不舍。同是一家人,住在同一个园子里,相见却这般不易。往后的时分,婉媚也依然忙碌。忙完了田侧妃的汤药,紧接着又要侍候端王妃的晚膳。直到掌灯时分,她才回到紫竹轩,胡乱吃了几口饭。应啸天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累么”婉媚心中甜蜜,歉然摇头,“我不累,只可惜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夫君”有纯元丹等空间丹丸的滋养,她确实体力不差。应啸天嘴角勾出一个微笑,“你白天没时间,夜里能陪我,也是一样的。”“夫君”脸皮好厚婉媚红着脸,投降了。烛光中,她的粉颊特别柔美,应啸天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笑一笑,继续打趣道:“我是说真的,你若还有力气,就来帮我洗身。”“啊”婉媚杏眼圆睁,脸和脖子都红了,香帕也掉到了地上。“呵呵”应啸天探身亲了她一下,“傻瓜,我逗你的”不顾她呆掉的表情,闲闲地去了。荷衣给她准备了玫瑰花瓣浴,她浸在馨香氤氲的浴桶中,止不住满脑子的遐思。“夫人想什么呢,大人在等你,已经让采薇姐姐来催啦”银屏笑着给她擦水。她穿着一身浅色绣花的曳地寝衣,晕晕乎乎地走进卧房。依然是一室的红烛光亮,她的夫君身着中衣,悠然坐在床边,向她展开一个迷人的微笑。“呵呵,美人出浴,娇慵无力,惹人怜惜我的婉媚,比之明皇的玉环,不遑多让”应啸天微笑着站起身,眼中流露出赞许。婉媚心中欢喜,低头含羞道:“夫君此言,真让我无地自容”应啸天含笑执起她的手,“此言平平,怎比得过白乐天的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婉媚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伸手掩住他的嘴,“夫君,我不喜欢这首诗,明皇和杨妃,情同夫妻,却是个悲剧”应啸天深深地望进她眼里,舔着她的掌心和手指,“好,你不喜欢,那我便不说”不知何时,他们双双倒在了床上,衣带渐渐散乱。情浓之际,她攀着他的脖子,终于问出了心底的困惑,“夫君,你,你为何对我这样好”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因为以后,我可能不能天天陪你。”因为你还有两个侍妾她无声地询问,心里裂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