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心上”婉媚听得心里一寒,倒不是因为姜俐君的谩骂,而是因为冉彦卿的讨好。十五岁之前,她自以为很了解他,那时他是新典的状元,倜傥风流,恃才傲物,视名利如浮云过眼,清高得目下无尘可是十八岁之后,她却越来越看不懂他,不懂他何以青云直上,不懂他为何抛下她,却又在她订婚之后,忽然向她示好如今,她终于懂了其实,他早就变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名利之徒也许对他来说,为了达成目的,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从前,他可以与左相府联姻,今日,他当然也可以向端王府献媚只是,实在想不到他经历了宦海浮沉、抄家获罪的变故,竟然还不死心还巴望着结好于她,以备将来所需她心中感慨良多,终于淡淡微笑道:“大表哥委实言过了,那月中婵娟、瑶池仙品之语,我区区凡尘,如何担当得起其实大表嫂说得不错,人生无常,祸福不定,大表哥此去岭南,别庙堂之远,处江湖之近,必将另有一番所得结缡三年,大表嫂一直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大表哥得妻如此,还望善自珍惜小妹再没有别的话,便在这里道一声珍重了”说罢,示意荷衣、银屏拿起一旁的食盒,也不管冉彦卿一脸羞愧,姜俐君一脸惊讶径直走到徐采玉和冉秀卿面前,握住徐采玉冰雪般的双手,道:“姨母,今日乃是腊八,甥女准备了这份腊八粥,不图别的,只为你老人家平安、健康”徐采玉的泪花又迸了出来,“好,好孩子,这是你的一番心意,姨母我收下了先前你爹爹也亲自来过,送了一样的粥,说了一样的话,姨母我,我”她想起了狱中的丈夫,他如今想喝一碗最最普通的腊八粥,恐怕也不可得吧老爷从前那般风光,逢年过节,家门前车水马龙,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那时可曾想过,今日来访的只有苏家父女二人呢冉秀卿似乎知道母亲的心情,一直扶着她,极尽呵护之意。他眼中那些无声的痛楚,落在婉媚的眼里,也落在千柔的眼里眼见时日已经不早,一趟差事已经被了耽搁两次,一旁等候的两个狱卒多少有些着急,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重新换了个姿势站着。该见的人都已经见到,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婉媚于是告辞道:“姨母、二表哥,我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保重,我改日再来看望”“好,好孩子,难为你跑这一趟,姨母也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徐采玉柔声道。“恭送世子妃”冉秀卿领着院中诸人,再一次跪了下来。婉媚扫了一眼一侧跪着的冉秀卿、姜俐君,匆匆走出院外,没有再回头。终于重新坐回马车里,婉媚把手炉捂进怀中,透过车帘,又一次看了一眼这座清幽简陋的院落,对千柔道:“柔儿,今日之事,让你见笑了”千柔摇摇头,戚戚然道:“大嫂,世间人有百样,只能那些志同道合、有缘有份的人,才能聚在一起,其他的,便就不好勉强了。”婉媚听她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不禁微笑道:“柔儿这话费人思量,莫非你曾经遇过有缘之人”千柔正待回敬她几句,但见四个使女俱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禁面上微红,轻啐道:“大嫂好坏,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众人一路闲聊,回程便显得很快,婉媚的笑容也愈发开朗了。忽听得“吁”的一声,马车竟然缓缓地停了下来然后便是徐兴庆战战兢兢的声音,“世,世子爷”众人唬了一跳,不必下车,也能想见前方应啸天阴沉着脸、跨马而立的模样。怎么办,世子爷不仅发现了,还追到路上来了,这可不是好玩的呀果然应啸天冷声斥道:“荷衣、银屏、凤翔、雁翎,你们四个好大的胆子,竟敢撺掇主子私自出府,可知该当何罪”未完待续103 相得甚欢应啸天心里有气,却又不好责骂婉媚和千柔,便将四个使女赶下马车,让她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走路回去。他自己则跳上马车,威严地瞪着婉媚,也不搭理千柔。千柔见势不好,忙道:“唉呀,突然觉得好久没骑马了,大哥的乘风借我骑骑吧”见应啸天没有反对的表示,她便迅速挂上面纱,跳下马车,骑马去了。一时车里大空,婉媚在夫君高压的目光下感到了心虚,大着胆子抓住他的衣袖,撒娇地摇晃道:“夫君,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带着千柔偷跑出府你看在我们及早回来的份上,就别跟我们计较了,好么”她不说则已,一说应啸天更加来气,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双膝上,“你还有脸说呢我看你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夫君,存心要将我气死”说着,一只大掌就要往婉媚臀部拍去。“唉呀,夫君别打了,我好怕”婉媚慌乱地躲闪着,不住地往应啸天怀中拱去。应啸天似乎很吃这套,心里的气顿时消去了一大半。婉媚现在怀着身孕,他连一根手指也不舍得动她,可是她实在太不听话了,吓一吓总可以吧然而他到底还是放缓了声色,把她搂坐在自己怀中,贴着她的脸颊,叹道:“婉媚,还好你没事你可知道,刚才我有多么担心么外面这么冷,路上又这么多冰,凭你和柔儿的身份、容貌,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偏偏你还怀着身孕,要真有什么事,你以为你还能像上次那样。一个人骑马逃脱”婉媚听他说得郑重,自然愈发惭愧了,贴在他怀中,软软道:“夫君,对不起嘛,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向你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应啸天闻言失笑,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嗔道:“你呀。就是个小心眼才多大的事,你事先派人告诉我一声又怎么了,我还能不让你去么偏你却整得这般偷偷摸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多大一个醋缸呢”婉媚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醋缸,你绝对绝对不是醋缸”应啸天听她越描越黑。气道:“油嘴滑舌的家伙,真懒得理你了下来,不许坐我身上了”“唔,不嘛,夫君”婉媚愈发粘紧了他。二人如此耳鬓厮磨,彼此的郁闷很快烟消云散。婉媚因笑道:“对了夫君。话说回来,如今的京城秩序井然,我们妇道人家在外行走,也比从前放心了许多看来你这个左威卫大将军上任以来。那些除暴安良的事没少做啊”“呵呵,偏你就会抬举我”应啸天也笑道。“那禁军将领又不止我一人,我们左威卫就算干得再好。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话不能这么说啊,夫君你要是能一领风气之先,其他人自然会见贤思齐,要不然就被你比下去了,不管是在百姓面前,还是在朝堂之上,俱都面上无光啊”婉媚愈发打趣道。应啸天也还是笑,然后又叹道:“婉媚,其实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如今四境安宁,从朝堂到边关,多少人都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行事敷衍塞责,只求苟且偷生有时候,我真想找几个志同道合之人,好好地改一改这不正之风”他说起心中抱负,面上自有一种激昂之态,婉媚不禁看得痴了,伸指细细地描绘着他脸颊的轮廓,然后什么也没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一行人走路的走路,骑马的骑马,半天才回到王府,正好见到另一行人从门里出来。应啸天先下了马车,将婉媚稳稳地抱下地,这才向对方招呼道:“阿诺,今天是什么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仇诺耸耸肩,笑道:“兄弟,我这不是想你了么所以才向义母讨了这个差事,给你们送腊八粥来了,谁想你忙着去追嫂夫人了,呵呵”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婉媚一眼。他说话一向不羁,连带着身后的雷进、高飞二人也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应啸天早已见怪不怪,婉媚则是脸颊轻红,微微敛衽欠身,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道:“仇将军有礼雷大哥、阿飞兄弟有礼”仇诺斯文地回了一礼,雷进、高飞也都抱拳道:“世子妃有礼”只有千柔不太习惯这些人的做派,对应啸天和婉媚道:“大哥、大嫂,你们有客人,我便先行告退了”见他二人点头应允,她又对雁翎、凤翔道:“你们两个今日也辛苦了回去后,帮我跟司马姐姐道谢一声,我改日再向她当面致谢”雁翎、凤翔齐道:“是,郡主”屈膝恭送千柔离开。雷进是个粗人,闻言已是大嗓门问道:“欸,司马姐姐却是哪个司马”雁翎、凤翔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乐道:“哪里来的野汉子,对我家主人好生冒犯”应啸天见状忙道:“哦,雷进兄弟,她们说的乃是我的侍妾,司马广将军的爱女司马繁星”“哈哈哈”雷进由衷地爆出一声大笑,黑而虬髯的脸上喜笑颜开,“我道是谁呢原来就是我繁星妹子唉呀,自从兄弟们离开北疆,这都多少年没见到她啦想不到她这么想不开,竟然嫁给世子爷做妾了喂,世子爷,我说,你有没有欺负人家啊若是你敢对不起她,哼哼,我雷大锤第一个不答应”他为人粗豪,有一说一,一番话说得应啸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婉媚也有些尴尬。仇诺于是笑道:“阿进,瞧你这话说的世子爷坐享齐人之福,你管人家家事做什么走走走,哥几个相见不易,这就找个地方喝酒去要喝就喝最烈的烧刀子,不醉不归”“好,就听大哥的”雷进、高飞果然附和不已。应啸天登时失笑,急忙拉住他们道:“原来兄弟们想喝酒这还不容易么,就去我的紫竹轩喝嘛”他知道今日腊八,外头的酒肆都关门歇业了,要不然仇诺他们也不会借着送腊八粥之名,特地跑来王府找他了。仇诺得意地一笑,却向婉媚道:“这兄弟们若是叨扰了,不知嫂夫人意下如何”婉媚微一欠身,对应啸天笑道:“今日佳节,难得夫君和几位贵客兴致高昂,我这就命人整治酒席,一定让你们宾主尽欢”从中午到黄昏,应啸天和仇诺等人也不知豪饮了多少美酒,筵席却丝毫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杨妈一直在整置酒菜,偷偷对其他几个厨娘道:“啧啧,世子爷的这几个朋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像是军爷,倒像是强贼”婉媚正好走到厨房门口,听到她们的议论,笑骂道:“是强贼又怎地难得世子爷高兴”杨妈等人唬了一跳,扇着自己的耳光,躬身告罪道:“世子妃在上奴婢等人多嘴了,请世子妃恕罪”婉媚道:“罢了,赶紧上菜吧顺便看看世子爷他们喝得怎么样了”“是,世子妃“杨妈等人重又上了一轮卤牛肉、烧蹄筋,并鸡、鸭、鱼、肉等,回头来对婉媚道:“回世子妃的话,世子爷和仇将军都还好端端的,二人一杯接一杯,好像还在拼酒呢倒是那位姓雷的军爷,已是醉得趴下了,那鼾声就跟打雷似的”“哦,是吗”婉媚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终于忍不住好奇,悄悄走到花厅门去看。只听仇偌大大咧咧道:“来来,啸天,这一杯酒,是我敬给嫂夫人和我未来侄儿的嘿嘿,你敢说不喝么”“喝,我当然要喝可是阿诺,你这到底是第几次敬我家夫人了”应啸天笑道。“嘿嘿,多多益善嘛来,干了”二人酒杯一撞,各自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婉媚心想,这样喝下去,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她正在想着要不要进屋劝阻,却听高飞笑道:“仇大哥、啸天大哥,我们喝得也差不多了吧,也该说正事了”仇诺和应啸天相视一笑,“呵,我们不说,要说你说”“啊”高飞愣了愣,忽地一拍桌子,“那好,说就说就说上月我奉大哥之命,混入北戎,北戎今冬异常寒冷,粮草眼看着就要用尽,朝野上下,哀声一片戎王架不住压力,已是准备撕毁盟约,现在正在厉兵秣马,预计开春之前,便要挥师南下了”啊,北戎来犯,那便是边关吃紧,战事又起,大胤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门外的婉媚惊讶地掩住了唇。她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偷听这些军国大事,可是越听越挪不开脚步。仇诺显然早就听说了这事,默默地饮了一杯酒,把玩着酒杯,眼神渐渐幽深。应啸天也并不意外,沉吟着点头道:“嗯,不错,每逢饥年,北戎势必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