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梅拉打着寒战,哆哆嗦嗦地将身子擦干净,赶紧将干净的晒了半天的袍子套好,太阳的暖意,太阳的香味一下就遍布了全身,让梅拉觉得无比的温暖。梅拉慢慢地搓洗着袍子,洗过冷水的身子已经在发热了,梅拉只觉得浑身都很舒畅,看样子洗冷水澡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恐怖梅拉洗完了衣服,便将衣服摊在河边干净的石头上,自己也眯着眼躺在挑好的石头上,不远处那些女人们还在一边唱歌一边洗着衣服。那些原本还冻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们,现在全在河滩上开心地追逐着,打闹声、歌声让这个素日里只有水声、风声的河滩一下就热闹了许多傍晚的时候,梅拉带着晒得半干的袍子和泽卓嘎一起回了家。到了家里,她发现格勒也已经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上了干净的袍子。第二天,他们趁着太阳,将家里的毡子、氆氇全拿去晒了一遍,太脏的又洗了一遍。晚上,梅拉躺在家里,闻着氆氇里散发的太阳味,睡得十分的香甜。她起得很晚,起来的时候格勒已经没在家了。梅拉正在想着格勒去了哪里,等到下午的时候,答案就出来了。格勒扛着一大捆柏香树枝,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梅拉赶紧帮着格勒将柏香树枝放到神案附近,然后又给格勒倒了一碗茶递了过去。格勒几口就将茶喝得干干净净,他满意地看着那一大捆柏香树枝,苍翠的树枝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气息,梅拉知道,这些树枝应该全是用来煨桑的。梅拉想起以前只要到了一些节日,强巴林寺外便有很多人去煨桑祈祷,看样子在家里也是如此。梅拉对新年充满了好奇与期待第十章 新年二梅拉在酥油奶糕的香味中醒来,她快速地爬起来,整理好氆氇,就朝着泽卓嘎走去。梅拉看到火塘被烧得红红的,陶锅里沸腾的酥油泛着黄色的泡沫,拥着微黄的酥油奶糕真香她信步走到院子里,只见格勒正将前些日子清理出来的杂草等垃圾装在大口袋里,准备运送到田间,她赶紧走过去帮忙。忙了好一会,终于全部将东西运到了田间,堆在了一起。晚上,泽卓嘎破例点了油灯,平日里昏暗的小屋亮堂了许多,梅拉看到晚餐不仅有古突,还有一个烹煮好了的牦牛头。梅拉和家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吃起了年夜饭。她端着古突,边吃着边听家人说笑。吃着吃着,她觉得有什么咯牙了。她赶紧吐了出来大家全都问是什么。梅拉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一枚铜钱,字已经被磨光了,薄薄的。大家一下就高兴了起来吃到铜钱意味着来年财运亨通。吃饭的气氛一下就热烈了起来,德西笑着说:“梅拉要发财了,”她哈哈大笑着,大口地吃着古突,突然她吐了一下舌头,连声喊着阿妈,家里人一下就哄堂大笑起来,原来德西吃到了辣椒。梅拉看着德西平日说话风风火火的样子,确实是个说话不饶人的人。德西有些不太高兴了,不过她马上吐了几根羊毛出来,泽卓嘎说道:“德西心很软呢。”德西不好意思地笑了。梅拉吃着牦牛头肉,那被烹煮得刚好的牦牛皮吃起来味道香浓,真是好吃极了。这是梅拉第一次吃得这么丰盛,她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很不雅地打了一个饱嗝,一家人又笑了起来。梅拉将最后一个古突吃进嘴里,刚准备收拾碗,突然嘴里有一股牛粪的味道。梅拉心里一下子很不舒服了,她赶紧将古突吐了出来。泽卓嘎笑道:“你吃到牛粪啦我还奇怪那包了牛粪的古突被谁吃了呢”梅拉皱着眉想着吃到嘴里的牛粪的味道,刚才的食欲一下就没了。她没想到泽卓嘎那么神秘地将这么多东西包在了古突里羊毛、木炭、铜钱、牛粪、辣椒,天哪格勒不解地看着梅拉,梅拉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以前她要是吃到包着牛粪的古突,会高兴得尖叫起来的。德西可没想这么多,她笑看着梅拉说:“梅拉,你明年有好运,是不是你明年要嫁个有钱的丈夫啊最好是三个哈哈,那就和刚才吃到的铜钱的意思连起来了”梅拉心里一咯噔,嫁人嫁三个丈夫格勒听了德西的话,高兴地笑起来,他和泽卓嘎对视了一眼,德西已经17岁了,梅拉也16岁了,是该给她们找丈夫了,不过是给两姐妹招一个丈夫进来还是嫁出去呢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梅拉的脸也红了,她无法去想象嫁几个丈夫的生活,她在一夫一妻的时代里长大,怎么去想象一个女人嫁三个或者更多的丈夫呢不过,他们村子里就有4个男人合娶一个女人的情况,那家里因为劳力多,分工合作,远比其他家族富有得多。那个女人似乎和丈夫们相处得很和睦,德西的言行里经常透着羡慕的口气。她看到那家的孩子都管老大做爸爸,其他的人都是叫叔叔。梅拉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怪异,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也许有一天她也会面对同样的生活。梅拉看着表情各异的家人,他们的话题已经引到了谁家里人多,谁家里牛羊多,谁的家里装饰好。德西憧憬地说:“我们家要是有那么多的牛羊就好了,我就不用自己背东西,我就可以天天喝牛奶、酥油茶、吃干牛肉了”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年夜饭终于在一家人的笑闹中结束了。梅拉睡觉时还在想着嘴里的怪味,她在梦里一会梦到自己踩到了一大坨湿漉漉,热乎乎的牛粪,脚怎么也拔不出来。一会又梦到自己背着篓子到处拣牛粪,漫山遍野全是背着满篓子牛粪走着的人。梅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稀里糊涂,脑子里全是牛粪。她跟泽卓嘎说起做梦的时候,泽卓嘎笑得合不拢嘴:“你今年一定会有好运的,我们家也会有好运的”她还在为自己第一个去河边打到了水而高兴不已。新年的第一餐在互敬青稞酒中愉快地结束了。梅拉跟着母亲一起,在神案前念了半天的经,祈祷一年的风调雨顺,身体安康。泽卓嘎不识字,经文却念得无比流畅,她虔诚地念着,祈祷着。她看着母亲神情安详地转着经筒,念着经,心里也开始默念着心经,这是她唯一记得的经文。扎西多吉家里显得有些冷清,没有主妇分发羊头,这氛围总是没那么融洽。扎西多吉就着火炉,一边剥吃着羊头肉,一边和两个兄弟互祝家庭和睦,人增畜旺。说道增人,他停了一下,严肃地看了两个兄弟一会,然后说道:“我们该娶个妻子了,过了节我就去找人提亲。”次仁俊美默默地吃着羊头,没有接腔。丁增曲扎推了他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哥哥扎西多吉的眼里明显是已经决定了的神色。次仁俊美点了点头,继续熟练地剥着手里的羊头,他手里的藏刀已经半旧了,刀锋雪亮,那个羊头被他剥得很干净。他满意地看了看光光的羊头,将小刀擦拭干净,插回刀鞘里,端起了酥油茶。丁增曲扎自然是高兴娶媳妇的,他想起卓玛拉在的时候,温柔地为他们准备好一切,傍晚放牧回来,也有她贤惠地端上酥油茶。只是会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他们呢卓玛拉之死让附近的姑娘们对他们都很忌讳,第二个妻子就是因为听到要嫁给他们而跑了的。他叹了口气,看着哥哥扎西多吉仍是一脸的坚决,这个家要壮大全靠他当家。他想着近的不行就娶个远点的吧,大不了多给几头牛去农区娶个媳妇回来。扎西多吉和次仁俊美在桑烟里念了一天的经,祈祷这一年的好运气。扎西多吉更是虔诚,他默默地念着“唵嘛呢叭咪吽”。这简单的六字真言寄托着他们对佛无限的虔诚,也带着他们无限的祈祷。丁增曲扎喝过茶之后,就穿着节日的盛装,与全村男子骑马到神山祈祷和煨桑。这是一支庞大的煨桑队伍,丁增曲扎看着村人们一个个穿戴得都很隆重,家里有钱有牛羊的人家,更是将九眼珠、玛瑙、珊瑚珠等全都装饰在了衣服上、腰带上和脖子上,丁增曲扎羡慕地看着那个带着7只眼睛的九眼珠的男子。他带的珊瑚珠是最大的、颜色也是最红的其他的人全都围在他身边,看了好一会,议论了好一会,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羡慕。然后他们才骑上各自家里最好的马,那马早换上了最新、最漂亮的马鞍,尾巴也编上了红色的装饰物,朝着神山直奔而去。回来之后,他参加了一年一度的骑马大赛。丁增曲扎捧着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发的哈达和彩带回到家里,他兴冲冲地向扎西多吉报喜:“阿哥,我是第一”扎西多吉欣慰地看着已经长成了大人的弟弟,过了新年,他就是21岁了。丁增曲扎黝黑的脸上满是英气,这个从小跟着兄长四处流浪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扎西多吉更坚定了今年要娶媳妇的决心,以前那么多的困难都过去了,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许多,娶媳妇不会比以前靠着流浪来养活自己更难吧他心里开始盘算,找谁家去提亲呢扎西多吉在心里盘算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家。近处他已经碰了几次灰了,他们家条件也不算差的,他不想再去丢这个脸远处去谁家呢除了每年买青稞的时候会去一次附近的农区,他就只在夏季去一次商市,购买家里必需用品,他认识的人也不太多。扎西多吉想了半天,他突然想起了那年买青稞时去过的格勒家里,有两个女孩。大的好像叫德西,他想了想。他三年前去的时候,那个女孩看来也有10多岁了,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个女孩的名字来。不过扎西多吉还是决定去看一次,他记得格勒是个善良、忠厚的人,他的妻子看起来也很贤惠。这样人家的女子如果能娶到,应该能将他们三兄弟照顾得很好,也不会在兄弟间闹出什么矛盾来第十一章 瘟疫一春慢慢地来了,山坡上有了几丝新绿,山上的颜色活了。荆棘条冒出了红褐色的小芽,尖尖的,米粒一般。牛羊穿行在荆棘间,熟练地舔着新长的芽儿,悠闲自得地嚼着。格勒在布谷鸟的催促声里,开始播撒青稞种子。梅拉跟在父亲身后,先撒上一些牛粪灰,用耙轻轻地翻动着土地,青稞种子便被掩入土里。格勒满意地看着梅拉熟练地操作着,他捶了一下酸疼的腰,又看了看梅拉,决定去地头休息下,喝碗茶。梅拉看着父亲的身影挡在了地头的树后,她迅速地弯下腰,目测了距离,然后挖出一排排间距差不多的小洞,她不停地快速地挖着,看到自己快挖了半垄地,她掉回头,往每个洞里都撒上一把灰,丢上适量的青稞,她看了看喝了茶吸了鼻烟正朝着她走来的父亲,拿起耙,快速地左右翻动着,一会就将那些小洞盖好了土。梅拉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珠,微笑地望着格勒。格勒刚打算接着撒种子,梅拉赶紧喊道:“阿爸,那边我已经撒过了。”格勒惊讶地看了梅拉一眼,梅拉害羞地低了头,她还是不太爱说话。不过格勒已经很高兴了,看来梅拉慢慢地正常了。播完种后,雨像和人约好了一样,赶着来了。格勒高兴得合不拢嘴,他高兴地在地头走来走去,不时地翻开泥土看看雨水浸了多深。雨不急不缓地下着,格勒在地头站了一会,头发就湿了。但是他一点都不介意,反而不时看看天,不时看看地,乐呵呵的这样的雨下上两三天,青稞就能整齐地发芽了。他甚至看到了和去年一样沉甸甸的青稞在向他点头微笑。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伴着春天而来的,除了滋润万物的雨,还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疫。这年的春天暖和得像夏天,梅拉已经察觉到有几分不妙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以前逢上这样的天气,牧区的兽医就要忙乱一些。梅拉忧心忡忡地看着格勒,但是她不敢说,这是非常不吉利地话,她害怕自己万一说中了,家里的牛羊真要遭殃了。梅拉看了看晴朗的天,阳光暖和地照在大地上。她早就脱去了厚重的冬袍。这时的她行走方便了许多,趁着干活间隙的休息时间,她就去附近采摘一些草药。满地的青蒿嫩嫩地,它们因着这阳光、雨水肆意地生长着。到了后来,天气暖和得不像话,山上的杜鹃早早地开了,梅拉想起伤寒论里有季春行夏令,民多疾疫。梅拉已经顾不上干活了,她整天地行走于山间,采摘着各种药材。格勒看着梅拉背回的药材,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他根本就不知道。格勒震惊地看着梅拉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呢连他这个长了30多岁的人都不知道的药材,她是怎么知道的呢但是格勒已经认出了一些药材,正是他平日也要采集的,所以他根本没有拦她。他只是经常观察梅拉。他看到梅拉熟练地将自己采集的药材分类,择取自己需要的部分,又晾干,小心地收好。格勒悄悄地尾随着梅拉,他看到梅拉抱着晒好的药材,去了附近的石洞里。格勒趁着梅拉上山采药的空隙,独自一人去梅拉的藏药洞里查看。他看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