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程光总觉得,在这个沉默的英俊男孩子眼中,有某种他不熟悉的光芒在,所以他从不和方亦城多接触。梁飞凡是顾博云以前老大梁昊天的儿子,比起程光和方亦城,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据说他在国外很有名,整个东南亚的黑道都非常怕他。梁飞凡第一次来的那个下午,程光引见他上二楼去拜访顾博云。顾烟那天恰巧放假在家,不知是为了什么,她急急的从房间里扑出来,穿着白色体恤和黑色热裤,散着一头长发往楼下冲。程光下意识的避开小火车头,再回头一看,小丫头撞上了客人,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人家。“这是顾叔的客人,梁飞凡,”程光急忙从二楼楼梯中途下来,走到两人身旁给他们互相介绍,顾烟不说话,他只好对梁飞凡抱歉的笑笑,说:“明珠你刚才见过了,这是顾叔的二女儿,顾烟。”顾烟也许是被梁飞凡一身精壮的肌肉撞痛了,左手摸着右臂,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下楼去了。梁飞凡微笑,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如果程光没有看错,那个少年枭雄的眼里闪过的,是至死方休的光。顾烟是在顾明珠大一的时候来的顾家,她是顾博云的亲生女儿,有一个热爱自由的画家母亲,据说她的妈妈是顾博云此生挚爱。这话是阮姨告诉他们的,阮姨说完这话,还得意的哼哼着说,再爱也没用,陪他到老的是我阮无双。那个下午的阳光很好,方亦城和顾烟骑着自行车在院子玩,大呼小叫、笑闹不断。方亦城一个不小心,练车带人摔了一跤。顾烟蹭掉了手肘上的一点点皮,爬起来抹着眼泪跑上楼去了,方亦城瘸着脚急急忙忙的追,阮姨连声的喊人拿药箱来。顾明珠正减肥,在院子里跳绳,程光被迫打着哈欠在一边替她数数以及加油,时不时被她故意甩过来的绳子打的生疼,便嗷嗷的叫。没一会儿,阮姨把顾烟和方亦城从楼上哄了下来,小两口红着脸手拉手出门玩儿去了。阮姨穿上青色的罩袍,照顾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程光天南海北的聊,顾明珠时而插嘴一两句。那时候程光以为这就是幸福。后来容磊出现了,也是一个天之骄子,但是比梁飞凡更温和一些,比方亦城更阳光一些。程光不敢拿自己和他比,因为除了一颗守护的心,他拿不出任何东西。顾明珠动心的很早,这点程光看的一清二楚。那时容磊和年少轻狂的顾明珠打赌,互相选修对方的一门专业课程,期末考试时成绩高的一方可以向成绩低的一方提出一个要求。于是顾明珠每天和容磊一起学着服装设计的课程,还要去容磊班上和他上他的建筑设计课。她回家对程光不断抱怨:建筑设计有多复杂,容磊有多讨厌,今天又来查看她的进度,问倒了她好几次这世上哪个女孩的“讨厌”是冒着粉色心形泡泡的呢程光看着她形容自己“讨厌”容磊时嫣红的脸颊和上扬的嘴角,落寞的想。那年程光十五岁,理想是做顾博云这样的人。而此时距离他跟随顾明珠跳级读完初中已经三年多了,距离下一次高考还有四个月。“明珠我觉得当混混好无聊,我想去上大学,就今年。”少年程光咬着甘蔗说,月亮很圆很亮,他在和顾明珠比赛,谁能把甘蔗渣吐的更远。顾博云曾经很惋惜的说过,程光不是能成大器的孩子。而阮姨曾经很高兴的赞过,六六是懂得生活和生命的孩子。程光自己一直认为,我就是我,不必一定要像谁那样活。可是他在那个深秋的黄昏,后悔了。那天,秋游归来的顾明珠一头扎进房间里,鸵鸟一样的把脑袋塞在枕头下面,半晌不吭声,优美的腰线随着急促呼吸起伏。程光正在她房里看书,吓了一跳,问了她半晌,她声音极甜极颤的闷闷响起:“六六他亲我舌头、伸进来了我吃了好多他的口水”那是程光的生命里第一次有这样的时刻:上帝啊,恳求你哪怕收走我的灵魂,只要让我做一天的容磊就好。让我做一天的你,看一次她只对你才有的表情。床上趴着的女孩子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害羞的笑,桌边椅子上的少年持着的书久久停留在那一页。深秋的风带着收获的饱满香气,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萦绕室内,晚霞似乎有甜甜的香气,红红的染在白色的落地窗帘上,如梦如幻。满室都是青春微酸微涩的明亮味道。守护,从四岁到十六岁,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顾明珠说,要比耍贱,她输过谁程光很谦虚很低调的藏着答案明珠,你输给了我。我是那只袋鼠,抱起了断掉的小白兔,照顾、呵护、爱慕,但就是从不曾说出。不是不敢不配,是不愿。我懂你如此,当然知道你的心。我爱你如此,舍不得你因为知晓我的爱而惶恐哪怕一秒。无以为报,是一件比爱而不得更为沉重无奈的事情。我的小白兔,我舍不得你断掉过的心再负重哪怕一点点。守护,直到有人能给你比我更好的爱。你爱他,我努力变成他。你为他付出为他伤心,我为你痛。你等他,我陪你。你等到他回来,等到他的爱,我便离开。下一站,美国,ba。你不要我,我却还是想变成你要的那种人。而这一切,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来,永远不。明珠,你说,要比耍贱,我是不是天下无敌安然容家不用警卫员,也没请佣人。吃过了午饭,容磊妈妈和容岩妈妈收拾碗筷,薇姨进厨房准备洗碗,顾明珠争过了手套,笑着招呼纪南:“小四,过来帮我忙。”纪南正在啃哈密瓜,闻言一惊,连忙看向容岩。容岩点点头,于是纪南皱眉起身,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进了厨房。见顾明珠走了,容岩用手肘撞了身边坐着的大哥一下。容磊不急不缓,端起茶喝了几口,又和爷爷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和他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到二楼的书房,只见宽大的桌上整理的极干净,一叠厚厚的资料翻到一半处,正安然躺在那里,等着容磊去翻阅。容岩关上门,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小四交给他的时候说,这只是调查报告的一小部分而已,集中了“韦博”和“宏基”的密切来往账目,以及投资给“有容”那笔钱的详细流程。早在一个月前,容磊借用小四的消息网来查一个客户的资金来源。从c市查到加拿大,从加拿大查到美国,一无所获,看上去这家外资投资公司完全正常。年三十的晚上,容磊挂断顾明珠的电话之后,和容岩一起下楼。他唇边的温柔笑意还没消散,却拍着容岩的肩膀很平静的说:“告诉纪南,换方向从方非池这头开始,也往美国的方向查,这笔钱很可能是见不得光的,注意他们的做账手法。”有了这番提示,纪南的结果出的很快。由顾明珠牵线、注资了“有容”地产新项目的那笔钱,果真是方非池的。容磊又往下看了几页,然后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快速浏览了一遍,他合上了报告,点了支烟,静默的抽。呵,和他推测的差不多。白色的轻雾腾起,容磊俊朗的脸隐在后面,没有一丝的表情。“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做”容岩也点了一支烟,有些严肃的问。小四的调查报告里说,这是笔黑钱,并且只是冰山一角。美国境内近些年异军突起的一支黑帮,频繁的向中国走私一些贵重的赃物,有名贵字画、古董奇珍、赃车等等。他们在中国的黑市公开拍卖这些东西,从中获取暴利。这些钱不可能完全以现金的方式带回美国去,而方非池,是他们的重要合作伙伴。他将这些钱打入他旗下的大大小小公司账户,再通过一些投资生意,顺当安全的把这些黑钱洗干净漂白。c市领导班子换届在即,如果“有容”被发现洗黑钱,那么不止容岩的父亲,连一个派系的李微然的父亲等等都会受到大牵连。这就是容岩冒着被顾烟整死的风险趟这浑水的原因。比起容岩,容磊的情绪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反问:“你说呢”“别问我。我已经帮了你很大忙了,就这都够我在烟姐那儿吃不了兜着走。你休想我再给你当军师。吃什么饭操什么心,我一不是容家长孙、二不是有容最高负责人,管不着”容岩立马站稳立场。容磊抖抖烟灰,笑了出来,那笑容看的容岩心里有些发毛。这个人真的和六年前很不一样了。连眼神都变了以前的他虽然也淡定从容,可是那双浓黑的眸子里从没有过如此这般的杀气。很像是大哥和老三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当然,还没遇到顾烟、还有雄心壮志的梁飞凡,以及没被安小离把脑子带傻的陈遇白。“让我想想,”容磊身体往后,舒服的靠在椅子里,双手交叉着抱肩,很是轻松的谈笑,似乎心情好到有闲心逗容岩玩,“如果是你处理,是不是马上曝光了方非池,接着连消带打,整垮了方家”容岩挑眉,默认。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过容磊不能用。这样光明正大的做法,只适合他容二少这样有雄厚官方背景,又有雄厚黑道背景的人中之龙天之骄子。换了容磊,美国那帮家伙一定把他绑去生吞活剥了。“我呢,懒得应付方非池那些动刀动枪的上家,所以我现在不动。”容磊脸上有淡淡的嘲笑,仿佛洞悉了某人刚才的幼稚想法,“我等。”“年一过,那块地就要动工了。接下去期房的销售很快就开始,不出一个月,资金回笼,付投资方的本金绰绰有余。”容岩听出了点意思,“你要等那时再揭发他们,独吞后期的利润”“钱是小事。”容磊淡笑,“关键是要把钱还回去,彻底撇干净,有容的形象很重要。我还没在这里站稳脚,暂时不想有什么大动作,不想惹人注目。而只有站在局外,我才能看的清楚。”他像阴在暗处的豹,浑身积蓄着可怕的能量。容岩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不管怎么说,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容磊点点头,“算是吧。虽然你只是在我的指导下查证了一番我的推测而已。”容岩不屑的冷哼。容磊视线看着不知何处,指腹摩挲着那页纸上面频繁出现的“韦博”两个字,沙沙的疼。纪南从进了厨房起眼神就一直飘。顾明珠更肯定了刚才的猜测这两个人一定对容磊说了什么。打蛇打七寸,她一搬出李岩来,小丫头就没辙了。可是嘴扁啊扁的,就是说不利索。顾明珠急了,瞪着她,低声的问:“你把小石头的事情告诉容岩了告诉容磊了”“没没没”纪南连忙摇头,“顾烟当时就说过,要是没你的同意,让二哥知道了有小石头,她为了保密绝对要把二哥毒死。”顾明珠舒了一口气。纪南自认扛不住她第二轮拷打,趁她这会儿稍稍放松警戒,放下抹布一溜烟的跑了。整理完了厨房,顾明珠陪着容磊妈妈和容岩妈妈坐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迈向今天的重点,容家老爷子。老爷子正在后院里散步消食,见顾明珠推门出来,回身对她慈祥的笑。“丫头,我最近觉得我老了。”容老爷子双手扶着腰,慢慢的活动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能自自然然安安心心的老去是一种福气,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世上要让人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能有时间、有心情、有勇气感受自己是如何老去,很难得。”“你这孩子,一张嘴实在厉害。”“爷爷是说,我只会说,没真本事”“呵呵,我可没这么说,你别给我圈套钻,我是不会出题目考你,好让你绕过我孙子那关,直接嫁进门的。”老爷子眯着双眼笑,悠悠然看着天边的云。“爷爷”顾明珠忍不住笑出了声。容老爷子也笑眯眯的看着她。“爷爷,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沉默微笑了一会儿,顾明珠轻声的说。她以为今天是要闯龙潭虎穴,费一番功夫的。谁知道容老爷子大方的给了她一条捷径:嫁进容家,然后慢慢的回到容磊的心里。这要比她现在百般迎合闷骚石头修成正果来的容易的多的多。看得出来顾明珠有些感动,容老爷子缓缓的说:“人都是好的,要看用到了什么地方,还要看怎么用。你还行,就是缺杀伐果断,毕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