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绰绰现出神圣的轮廓。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的会面了,克雷蒙德这样盘算著,所以才会舍近求远,把舞台搬到了离威尼斯本岛最远的托切罗来。他十分傲慢地想,本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她的道歉的,但是看在她如此情真意切地告白的份上,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聆听一下她的忏悔。不过这不是今晚的主要目的,跟一个背叛他的女人比起来,堤法的事显然重要的多,他必须透过她了解堤法目前所在何处,这才是今晚的首要任务。然而,尽管他在心里十二分地坚持这一点,他潜意识下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在出门前的最後一刻,他凝视那条镶了500多颗钻石的金色丝带足有半分锺之久,随後若有所思地将它抓在手心,匆匆走出门,等到他再次意识到它的存在时,他的人已经在这座岛上了。摊开手掌,看著这条送了几次也没有送出去的丝带,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握紧拳头就要把它捏烂却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只能将它藏在口袋里,长长叹息,尽量不去在乎它曾经代表的意义。而现在,当他不知道第几次拿出怀表,对著那根走得过快的时针瞪眼时,他终於觉得,他还是应该把那根该死的金色丝带捏烂才对这只顽固、不知好歹、可恶到令人发疯的贵妇犬,实在迟到得够久了他明明告诫过她,这是最後一次机会,她也明明信誓旦旦说,她一定会来的可结果呢她那颗迟钝的破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麽啊又耐著性子等了十分锺,他终於忍无可忍,怒火中烧地走到篝火旁,将丝带举到熊熊燃烧的木柴堆上。在松手前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回头一看,一条船正慢慢靠近海岸,划船的不是别人,正是纳纳。他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顿时抿紧嘴唇,皱著眉,大步走上前,满腔的怒气正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宣泄而出,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匆匆缩了回去。纳纳迈著沈重的步伐,蹒跚地走上岸,全身湿透,一双惊恐的黑色眼睛充满泪水。见到克雷蒙德的那一刻,她原本隐忍的泪水突然如决堤一样滚下来,重重抽噎了一声,开始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克雷蒙德被她的这番举动完全弄糊涂了,心里很奇怪,为什麽他还没有开骂,她就已经先哭成这副模样了,难道做错的不是她这个迟到的人,而是他自己可是同时,他又觉得心慌意乱,看到她如此伤心地痛哭,再大的火气也在顷刻间消失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他走上去,轻轻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语气僵硬地问:“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想不到下一刻,纳纳居然主动投入他怀里,紧紧抱著他,全身发抖,哭得更凶了。他不假思索地回应她,将她抱在胸前,皱眉问:“到底怎麽了别哭了,慢慢说。”纳纳乖乖照做,断断续续地用带有浓重鼻音和抽噎的声音说话,他连续听了三遍,才听懂她在说什麽。听完之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海岸边小船,这才发现原来上面还有另一条人影。那是个全身被血染红的年轻人,下半身端正地坐在船底,上半身却以奇怪的姿势歪斜著。他的手上还拿著船桨,做著划船的姿势,可现在却像睡著了一般,一动不动,任由海浪拍打著身体。克雷蒙德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把手臂又圈紧了一些,嘴唇轻轻抵著纳纳的头顶,大手在她的背上缓缓摩挲。纳纳又再次大哭起来。、番外01 1小时的误差番外011小时的误差这是在父母失踪一个月後发生的事──“嘟──嘟──嘟喂”听到电话另一端响起好友的声音,纳纳露出开朗的笑容。“未来,我是纳纳。”“咦啊是纳纳”话筒传来惊喜的喊叫,未来似乎回头向家人通知了一声,然後又急急询问,“纳纳,你现在是在巴黎吗好过份,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才写了一封邮件,大家都很想念你呢”“对不起啦。”纳纳笑著抓抓头,“因为刚到这边时,我忙著准备考试,每天练琴超过16小时,根本没时间关心别的事嘛。”“对了我都忘记问了,那结果怎麽样你有被巴黎音乐学院录取吗”纳纳的表情呆了一呆,随即又笑道:“嗯,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真的太好了”未来立刻转头喊,“妈妈,哥哥,纳纳考上了呀她将来会加入维也纳爱乐团,变成世界一流的美女小提琴家耶,我们也有可能会被电视台采访哦,快把纳纳睡过的沙发用保鲜袋套起来吧”“笨蛋”话筒里传来哥哥的吐槽声,“你先想办法治治这颗愚蠢的脑袋,再来考虑跟纳纳攀关系的事吧,不然到时候就算上了电视,人家也只会在你的脸上打马赛克,然後介绍说:这是纳纳从前的同学a,大家快来感谢她没有把白痴的细菌传染给纳纳吧。”“太过分了”未来嘀咕了一声,随即跟纳纳一起捧腹大笑。纳纳想起从前,因为母亲经常出差的关系,她每星期都要去未来家里蹭饭,玩到太晚了就索性在她家住下,两人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未来的家人也都是有趣又可爱的好人,把她当作家里的女儿一样对待,能遇到这麽好的家庭,她实在是太幸运了。“那麽,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学生了罗”“这个还没有。”纳纳迟疑了一下,含糊其辞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可能上半年没办法去上课”“哦,这样也不错,那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尽情游玩巴黎了对不对”“大概吧。”“哇好羡慕,巴黎耶真是被你赚到了” 未来兴奋地叫起来,然後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纳纳你真是个无情的家夥呢。”“啊又来了,你上次也在信中说我坏话。”纳纳好笑道,“我到底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啦”“这还用问吗你抛弃我们多年的友谊,高中才读了一年半就跑到遥远的法国去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哭了一晚上呢”“没办法,这也是为了妈妈的幸福嘛,你应该说我是个开明的女儿才对。”“还有,你本来答应我,要帮我追那个三年级帅哥的。”“拜托,那个人很恐怖耶,好像变态跟踪狂一样,我当时就建议你换个人追啦,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喜欢他吧”“我还蛮喜欢的啊,不过他跟我说,他其实中意的是你。”“咦咦咦不要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哈哈你真的很过分耶,那些暗恋你的男生们实在太可怜了。”“哪里有那种人啊”“所以就说你无情嘛。”纳纳瞄了一眼墙上的锺,语带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未来,我接下来还有事,不能再跟你继续瞎扯下去了。你那边也不早了,该去睡觉了吧。”“好啦,我知道了。”未来沈默了一下,又问,“纳纳,你今年暑假会回来吗班上的同学说想听你拉小提琴。”“这个我现在还不知道,等我决定了再告诉你吧。”“嗯,一定要常常联络哦。”“好,那麽,替我向阿姨、阿伯还有未去哥哥问好。”纳纳正要放下话筒,却听另一头又传来未来的声音:“纳纳,在巴黎也要一样幸福哦,加油”“”一瞬间,纳纳的眼眶湿润,差一点就要落下泪水,却被她用袖子使劲擦去。好了,接下来就是她一个人的战斗时间了。在父母回来之前,一定要想办法生活下去才行───纳纳单肩背著琴盒,一手提著背包,在古尔伯瓦市一家有名的小酒吧前站定。autre teother side抬头读著酒吧的名字,她心里暗暗嘀咕:翻成中文就是“另一岸”的意思吧真是怪名字。不知道店长是怎样的人,万一也很奇怪怎麽办瞄了一眼门口的大型菜单牌,她忍不住咋舌:天哪,好贵一杯热带混合果汁20欧,一根啤酒柱要45欧这家店会不会有问题啊她打开背包,想要查看记事簿确认一下地址,就在这时,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纳纳刚瞥见他的脸,就被他吓了一跳。这人留著非常短的板寸,发色介於浅绿色和亚麻色之间,由於涂了发胶的关系,一根根竖在头顶。除此之外,他的右眼戴了一只非常醒目的黑色眼罩,耳边和下巴上还有一些颓废的胡渣,虽然五官长得不错,整个人却散发出另类的危险气息。呃啊,好像很可怕的样子纳纳下意识手心冒汗,声音也跟著不自然起来。“你、你好。”“哦,你好。”独眼年轻人瞥了她一眼,穿起法式围裙,一边擦桌子,一边用哄骗小孩子的口气说,“本店要到晚上11点才开,而且未成年人不得入内哦。”“不,我不是来泡吧的。”纳纳解释说,“前几天,我在社区告示栏里看到酒吧的徵人启事,就打电话来预约面试,杜罗塔先生要我今天过来一趟,所以我是来应徵的。”“应徵”独眼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那个已经结束了啊,你也迟到太久了吧”“诶”纳纳愣了愣,摸出手机一看,“没有啊,现在离17点还差15分锺呢。”守时和守信是她引以为豪的好习惯,她今天还特地早出门,不可能会发生迟到的事啊。独眼看了她一会儿,丢下抹布,把自己的手表递到她眼皮底下。“现在的确切时间是17点50分,小姐,今天已经开始夏令时了,你该不会忘记了吧”“夏令时”纳纳胆怯地看著他,“那、那是什麽东西”独眼没耐性地翻了个白眼,不理睬纳纳,转身继续工作。这时,一个浑厚的嗓音从酒吧里传出来:“夏令时的意思就是,每年三月底的某一天凌晨,时间会较前一日调快一小时,而十月份进入冬令时後,又会将这一小时调回来。简单来说也就是,今天我们大家都损失了一个小时。”随著声音出来的,还有一个光头中年大叔。相比独眼的冷淡,他的态度倒是十分和善。纳纳从声音认出他正是电话里的那个杜罗塔先生,虽然那颗光头让她心里毛毛的,但看在他脸带微笑的份上,她决定厚著脸皮上前打招呼。“你好,我的名字叫纳纳。”“刚来法国吗那也难怪你不知道夏令时。”他笑著说。“是,很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个麽”光头店长捏了捏下巴,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很感谢你愿意来应徵,不过很遗憾,迟到就是迟到,本店不欢迎不守时的员工。而且老实说,我想要的是钢琴而不是小提琴,所以很抱歉,还是请你回去吧。”纳纳低下头,涨红脸,一时觉得无地自容。独眼见她肩膀抖动,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面无表情说:“不会吧,这样就哭鼻子了如果这点灰尘大小的挫折都受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到父母怀里去撒娇吧,别再玩打工游戏了,一点都不适合你。”一听到父母这个词,纳纳立即抬起头,面色严肃地正视他,以标准的法语说:“我才没有哭呢我没有对象可以撒娇,也不是在玩游戏,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在异国他乡生活下去。你可以瞧不起连夏令时也不懂的外国人,但你没有资格瞧不起舍弃自尊拼命讨生活的我”“”独眼被她的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和光头店长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均是“这下糟糕了”的神情。纳纳自知这种冲动的口气非常不妥,在人家店门口发泄情绪也是件十分丢脸的事,於是她不等独眼开口,便捂著因羞愧而火红的脸,转身落荒而逃。可没走两步,就撞上一个高瘦的金发青年,她的小提琴被撞在地上,发出当的沈重声响。她急忙抱起小提琴,结结巴巴地跟对方道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显得越加难堪了。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冲进地铁逃回家时,金发青年拉住了她的手臂。“店长。”他面无表情说,“你要的嵌花方形玻璃杯我订好了,明天晚上就会送到。”“诶哦哦”光头店长对这番状况外的发言完全摸不著头脑,看看他,又看看纳纳,不太确定地说道,“辛苦你了,瑟。”“还有,店长。”瑟低头看向仍被他抓住上臂的纳纳,指著她说,“我在杂志上见过她的照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今年音乐学院入学考中,唯一一个拿到满分的考生。”“啊真的”独眼和光头店长同时瞪大眼睛。“原来弹钢琴的索菲娅小姐回家生孩子去了,我们还没找到可以替代她的人选吧,既然如此,为什麽不试试看她呢”瑟看著纳纳,淡淡说,“小提琴也不错啊,我喜欢小提琴。”纳纳抬起迷茫的眼睛,呆呆看著这个名叫“小鹿”的人。这个给了她希望的人“好吧,既然你这麽说,那我们大家都进屋去,来听一听纳纳的小提琴吧。”光头店长微笑道,推开“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