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特犹豫著,有些不舍地说。纳纳已经迫不及待地撂起裙子,快步向马车走去,边走边自责:“都是我不好。我太没分寸了,一时兴奋就玩得忘记了时间,却没考虑到克雷还在家里等我。万一他醒来时发现我不在,他会有多难过啊”萨尔特愣愣地坐在原地,看著温暖不再的夕阳,黯然失色的湖面,以及那桶带有欢笑回忆的鱼货,感觉一天的好心情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唉“萨尔特。”“”“萨尔特,你在听吗”在纳纳的反复催促下,萨尔特恍然回过神,匆匆站起来说:“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把这些鱼放生了就来。”“好的,我在马车上等你,要快哦。”萨尔特看著她的背影,慢慢蹲下身,泄气地将头埋在膝盖间。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在度过愉快的一天後,他会牵起她的手,温柔地问她是否下次还愿意和他出来散心。如果他的表现还不算太差的话,他想纳纳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可是现在,他却连问出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从纳纳的反应来看,今後恐怕也不会愿意出门太久。唉这就是所谓的功亏一篑吧,他沮丧地想,他真是太没用了。────三天後的早晨,萨尔特鼓起勇气再次来到金色方面前。纳纳很高兴地将他引到沙发上,和他面对面坐下。“辛苦你了,萨尔特,每次都赶那麽远的路过来看望我们,你其实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啊。”萨尔特沈默了片刻,微笑回答:“没关系,云布尔叶并不远。”“你的脸色不太好,需要我给你拿点酒吗”“啊,不用了,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他说著,随意地向窗边那张大床瞥了一眼,忽然发觉原先的咖啡色床褥被换成了白色毛皮,心中顿时一惊。“纳纳,这、这是你换的吗”纳纳不明白他为什麽突然这麽紧张,疑惑地看过去,说:“是啊,我想天气渐渐凉了,原来的被子太薄,就换上了厚毛皮毯。有什麽不对吗”“你”萨尔特睁大眼睛,结结巴巴起来,“你看到他了”“谁”“克雷。”“看到了啊。”纳纳不解地咕哝,“我的视力很好,当然看得到啊。”“那、那他”“还是没有醒来。”纳纳叹了口气,默默低头,不再说话。萨尔特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恢复镇定。见纳纳一副日渐憔悴却不自知的样子,他心中刺痛,忍不住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沙发上带起来。“纳纳,跟我去外面散散心吧。”他几乎是用央求的口气说。“又要外出吗”“是,这次我们一起去树林打猎,好不好”纳纳立刻摇头:“这个恐怕”“那麽去打高尔夫球,怎麽样”纳纳仍然摇头,毫无兴趣地说;“抱歉,我只想待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纳纳”萨尔特心痛地喊。“萨尔特,如果你这麽想找个人陪你的话,可以找堤法啊。”纳纳笑著建议说,“他虽然嘴巴很坏,可是却并不难相处,你去约他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萨尔特绝望地皱了皱眉,跌坐回沙发,有气无力地垂下脑袋,发出如同呻吟般的叹息。“纳纳,不要这样拜托你,稍微振作一点吧”“你好奇怪哦,萨尔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纳纳迷茫地看了他两眼,重新回到床边,像只小狗一样趴在克雷蒙德身旁,呆呆注视著白色毛皮。萨尔特无计可施,只好带著颓丧的心情起身告辞。临走,他在纳纳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忧心忡忡地要她保重自己。“我会的,谢谢你。”纳纳微笑道,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和堤法玩得愉快。”萨尔特咬住嘴唇,猛然转身,匆匆离去。────两天之後,不死心的萨尔特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做好充分准备,再次厚著脸皮前来拜访。这一次,不等纳纳开口,他便先发制人地把一盒精美的甜点递到她眼前。纳纳的眼睛里顿时冒出星星:“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萨尔特悄悄将手缩回来一点,脸上却仍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看吗”“好看。”纳纳一眨不眨看著甜点。“好闻吗”又缩回来一点。“好闻。”“想吃吗”“想”纳纳露出幸福的表情,抬起双手作迎接状。正要美美地接过,忽见萨尔特手指一松,手里的纸盒连同甜点一起滚落在地,随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一脚踏在纸盒上,把甜点踩成了烂泥。“”纳纳霎时变了脸色,揪起他的衣领,额头一片阴沈,声音如同半夜墓地里冒出的女鬼:“萨尔特,你居然敢戏弄我”萨尔特背脊发凉,全身冒冷汗,哭笑不得地举起手求饶:“对、对不起”“呜,笨蛋萨尔特,你真是太坏了”纳纳不甘心地皱起脸假哭,“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甜点,却还当著我的面糟蹋,你会遭到天谴的啦”“好、好啦,对不起,你听我说”萨尔特好像摸小狗一样轻抚她头顶,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其实我是故意这麽做的。”“废话,傻子都看得出你是故意的啦”萨尔特红著脸笑起来:“不过,我会补偿你的。”“怎麽补偿事先申明,假如没有刚才那种等级的甜点的话,我可不会善罢甘休哦。”“放心吧。”萨尔特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牵著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地下厨房的一间烘烤室里。一进门,纳纳情不自禁发出赞叹:“哇哦──”烘烤室的桌上早已摆好了成套的烹饪器械、金属容器、烘焙模具等,各种香料染料面粉食材一应俱全,并且按照一定顺序排列得井井有条,一眼看过去琳琅满目,有种“来到了某烹饪节目录影现场”的感觉。“怎麽样准备得很周全吧。”萨尔特拿起一只小模具,微笑著说,期盼能得到纳纳的夸奖。纳纳却不给面子地吐槽:“是很棒没错。可是这里是克雷的厨房耶,又不是你准备的,没什麽好得意的吧。”萨尔特挫败地放下模具,无力垂头:“纳纳,你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於怀吗”“没错,”纳纳笑了笑,对他做鬼脸,“这是甜点的怨念”“好吧,看来只有做点什麽才能平息这股怨念了。”他说著,从桌下拿出厚厚一本记事簿,翻到其中一页,招手要纳纳过来看。这一页上所画的草图,正是刚才萨尔特毁坏的甜点,纳纳心想,原来这是一本记载了甜点做法的厨师笔记啊。“难道说”她顿时猜到萨尔特的用意,“你是要我照著这个笔记,自己做蛋糕”萨尔特点头承认,有些不安地问:“不、不愿意吗”“当然愿意”纳纳卷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提议说,“不如我们一起做吧,萨尔特”“我正有此意。”萨尔特暗暗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绕了这麽大一圈,最後终於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也算不枉费他绞尽脑汁想出这个计划了。这份厨师笔记是专为美第奇家做甜点的马克老头的宝物,是他花费半个世纪时间酝酿而成的心血之作。其中介绍了自15世纪以来各国甜点的做法,每一步都有详细的示意图和文字解释,详细到连每种面粉的厂商牌子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纳纳捧著这本笔记,仿佛跌进了爱丽丝的梦幻世界,如痴如醉地看著一张张甜点示意图,好像它们真的摆在她眼前似的。直到萨尔特呼唤她的名字,她才不舍地离开梦幻世界,开始著手做蛋糕。萨尔特一边把笔记上的文字翻成法语,一边寻找对应的器具,按次序一一递给纳纳。纳纳则谨慎地用秤量取一定数目的面粉和香料,将它们分别盛在不同容器里。“小心哦,纳纳,不要搞混了。”“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不会有问题的。”纳纳边做边自信地说。然後,待她做完这一系列步骤,满意地看著面前数量精确的材料时,突然,很不幸地──她打了个喷嚏。“啊嚏”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的粉状物体在一瞬间全被吹飞起来,喷了她满头满脸。粉末进入她的眼睛、鼻腔和嘴巴,害她又是咳嗽又是流泪,把一旁的萨尔特逗得笑个不停。“呜萨尔特,不要光站在那边看我笑话啦”萨尔特这才忍著腹痛,上前替她擦脸,同时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再重新做一次好了。”这一次,萨尔特不再交给纳纳一个人处理,自己承担了大部分工作,只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交给她。可即便是这样,纳纳也做得不甚理想,不是搞错了这个,就是打翻了那个。萨尔特观察了她一会儿,笑著说:“纳纳,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有点笨手笨脚的”纳纳撅起嘴,很努力地搅拌奶油,口中咕哝:“有是有啦,不过大家都说得很委婉。”“哦,怎麽个委婉法”“他们说,这个世界上手艺精湛的人太多了,为了平衡,上帝便创造了我,所以我只要负责吃就可以了。”“呃这麽说也没错。啊不对,我的意思是,他们的说法实在太恶毒了”纳纳斜睨了他一眼:“萨尔特,太假了。”为了让纳纳稍微有点成就感,萨尔特揉了一个面团给她,让她随心所欲地捏出自己喜欢的东西。“真是的,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啦。”说归说,纳纳还是很感兴趣地揉捏了起来,心想既然做蛋糕没有天分,那不如就来做个面包吧。这时候,萨尔特差不多调好了蛋糕的底料,倒进圆形模具,放进烤箱。见纳纳捏得起劲,他也拿过一块面团,随口问:“你在捏什麽”“萨尔特的头。”“诶”萨尔特十分受宠若惊,红著脸走过去一看,表情立刻僵住。“纳纳,原来在你心里,我丑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啊”纳纳讪笑起来:“不要偷看啦我这是经过精心计算的,等烤出来以後就会很好看了。”“我不信。”“那、那不然,你也做一个给我看看。”萨尔特照她的话做,捏了个穿裙子的纳纳娃娃。和歪歪扭扭的萨尔特头像比起来,这个纳纳娃娃不仅线条流畅,五官清晰,连身上裙子的褶皱都很漂亮。纳纳自叹不如,便把过错推到他们之间的人种差异上,厚著脸皮说:“唉,西方人的动手能力果然比东方人强。”不,只是你太弱了吧萨尔特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却不敢说出来。蛋糕底座烤出来後,纳纳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直夸萨尔特是天才。在萨尔特认真地为蛋糕上奶油时,她把做好的面包丢进烤箱,然後坐在一旁,满心期待见到烤出来的成品。在萨尔特终於做出笔记上的蛋糕成品时,她的面包也烤好了。从烤箱取出後,她脱下烘焙手套,兴致勃勃地从盘子里拿出热乎乎的面包,举到萨尔特面前:“看吧,我说烤出来以後会变漂亮吧”“这个,请恕我不能苟同。”“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把漂亮的萨尔特一口吃掉罗”“”萨尔特的笑容顿时僵硬了。明明只是一句随便的玩笑话,而且她所谓的萨尔特,指的只是面包而已,他心里明明很清楚,耳根却还是不自觉地烫了起来。“那麽,我也吃纳纳”他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满面通红地拿起自己做的纳纳娃娃,刚要从脚部开始吃起,眼角突然瞥见,盘子里竟然还有第三只面包。“啊,对了”纳纳小心地将这只面包拿起,笑嘻嘻地说,“我也做了克雷的脸,你看,是不是很像”萨尔特默默放下纳纳娃娃,迟疑了一会儿,不是滋味地看向他手里的面包。果然,克雷头像要比萨尔特头像精致得多,虽然表情看起来很凶,五官细节却做得很用心。她当时是以什麽样的心情,捏著这个克雷面包的呢一笔一划刻著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每一步都小心而温柔,带著甜蜜却悲哀的回忆,一点一点塑造出心目中的形象,然後放入烤箱,耐心等待它成形就好像在现实中等待他清醒一样。这段感情,她真的陷得如此之深,直到现在还无法解脱吗“不,不是很像。”萨尔特转过头,困难地挤出字眼,“但比我的面包要好多了。”“真的吗那我就舍不得吃了,我要把它保留到克雷清醒的那一天。”看著她幸福而温暖的表情,萨尔特哀伤地低下头,用手指抵著疼痛不已的胸口,使劲压抑住从心底迅速窜起的酸涩。一个不小心,纳纳娃娃被他捏得走了形,他慌忙放回到桌上,小心地将它展平。然而蓬松的面包一旦捏紧,便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了。走形的纳纳娃娃看起来像是在哭,而现实的纳纳却在自欺欺人地笑受不了这种折磨的萨尔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踉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