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疼,乖巧地趴着,小小声道:“儿子错了,母妃多打几下出出气吧,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此话一出,效果却比求饶好过百倍,淑妃几乎立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顿了片刻,慢慢拉起自己儿子,端详着他红红的俊脸,和脸上愧疚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说吧,这段时间都去哪儿鬼混了武功学得怎么样,能与娘一较高下吗”十四点头,弱弱道:“我一直与九哥在一起。怕引起皇后猜疑,于娘亲不利,所以才没敢回消息来。”淑妃摸摸他的脸,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傻瓜,她现在可没心思对付我了。”十四自然也知道,他虽然近段时间没与苍昊待在一起,但是玉玺之事已有人告知于他,再加上韩贵妃与二皇子之事,确实够皇后和慕容霆忙一段时间了,而忙过之后,这个宫里是不是还能任由他们嚣张,就另当别论了。十四打量着母亲娇美的容颜,气质红润,眼神明亮,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放下大半,却仍是问道:“这两年,母妃过得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淑妃笑道:“为娘整日诵经念佛,谁人敢来为难于我再说,朝上还有你外公在,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慕容家独霸朝权,与之为敌的朝臣已所剩无几,高压之下,大多人已选择明哲保身,这些年下来,唯独一人公然表示反对慕容皇后干预朝政而安然幸存的,就是李淑妃的父亲,十四的外公李悠然。已经七十高龄的老人家,说来曾经倒也是个传奇人物,虽任的是文官,然武功盖世不说,一人掌管着六部之中的吏部与户部,无惧慕容霆与皇后的强势施压,霸着两部二十余载,死活不放手,户部管着国库钱粮,自然也掌管着大臣们的俸银,和军队将士的饷银。朝上没有他的势力,苍月下级官员,诸如知府,县令之类的芝麻官,却十之八九都是他的门生。是以,李老国丈几乎可以说,目前是朝上一颗独木,朝下根须无数。而他之所以能在慕容家势力如日中天之时还能如此嚣张,让慕容皇后对他忍之又忍,不得不说是皇上的功劳。李悠然一生无子,唯有一女入宫为妃,皇帝陛下初登大宝之时,感念他后继无人,下旨诏告天下,李悠然为国丈,享有与皇后之父同等权力,李淑妃见皇后可不必行跪礼。当然,当初下这道旨意时,皇后还不是如今的慕容清,国丈自然也非慕容霆。这道圣旨曾引发一阵猜疑,后众臣上书无效之后,便不了了之,任由而去了。李淑妃这些年深居简出,对朝廷之事漠不关心,对慕容皇后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一心只放在修经念佛上,皇后即使要对付她,也找不到出错,况且,皇上即使失势,但只要还在位一天,皇后毕竟还是有所顾忌。不过,一想到性格爽朗活泼好动的娘亲,一板一眼地呆在佛堂虔诚念经敲木鱼的画面,十四蓦地打了个寒颤。那画面,太惊悚了。不敢再想,十四转了话题:“外公身体还好吗”淑妃拿起竹签插起果盘里一块新鲜蜜桃,送进十四嘴里,“他的身体会有什么不好只是岁数越大脾气越不好来,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十四配合地张嘴吞下,窝在淑妃怀里撒娇。“这两年在外面受委屈了没有皮肤好像有点黑了。”“跟着九哥,受的不叫委屈,是磨炼。”“磨炼”淑妃似笑非笑,“磨炼了两年,还一回来就嚣张得策马入宫,甚至与禁卫军统领争吵”十四笑道:“那不是为了做戏么。”淑妃敛了笑容,“皇上身体不行了,这几天,母妃虽然没踏出这宫门一步,也知道皇后因为玉玺的事愈发焦躁,这宫里,怕是终于要变天了吧。”十四就着母妃的手又吃了一块香甜的瓜果,默默点头:“九哥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几天,这皇城,就要迎来一番腥风血雨了。”淑妃静默了下来,想起十多年前曾惊鸿一瞥的那个少年,绝世的姿容,一身高不可攀的清贵气质,仿佛来自遥远的化外。绝尘脱俗,根本不似这人间所有,只看过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打心底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只是多看一眼,对他都是一种亵渎。看到那样的一个少年,顿时觉得,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即使是尊贵如皇上皇后,貌美如后妃公主,亦是如此黯然失色。淑妃很庆幸,自己曾有幸见过那少年一面,否则说不准,今日她的儿子,也将成为争夺皇位的其中一个,不是他愿意,而是不得不。身处帝王家,母妃健在,外公掌权,即使无心皇位,形势也会逼得你不得不走上那一步。真的庆幸,她的儿子,可以在一汪混浊之中,还能保持无忧无虑的快乐,不必陷入肮脏的阴谋算计,亦不必为了留得性命而卑躬屈膝。那样一个少年,一旦踏入这个尘世,必将注定是一个站在巅峰的帝王啊,慕容霆,凤王殿下,皇后,只怕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母妃,你在想什么”十四清澈的声音响起,淑妃回过神,对着儿子温柔地笑笑:“没什么。来,跟母妃讲讲,这两年在外面都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97第97章 孤芳自赏韩贵妃毋庸置疑是一个美人。她的美不同于慕容皇后的雍容华贵,也不同于淑妃的明眸皓齿,英姿俏丽,她的美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温婉,如同画中的古典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自有一种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雅致。她的侍女,从来不曾见过她有生气愤怒或失去理智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不高兴时黛眉微微一蹙,惹人心怜,似乎能叫天下所有男子心甘情愿摘下天上月亮星子,只为能博她一笑。她为皇上生了二皇子如今的安王殿下,安王今年已有二十八岁,可是她的容颜,却似未出嫁的姑娘,与安王站在一起,不知情之人,绝对不会相信他们是一对母子。十多年未得雨露恩泽,在她身上,却找不到一丝深宫寂寞,也没有无数长夜漫漫难捱的孤苦憔悴,无疑的,她是一个很会善待自己的美人。独坐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映出无瑕的精致容颜,韩贵妃的表情显然是极为满意,微眯的美眸露出一丝怡然陶醉的神采,柔声问着身后的侍女:“殿下多久没来本宫这里了”宫女细声细气道:“回娘娘,已有半个月了。”美丽的黛眉微蹙,柔和动听的嗓音带着浅浅的娇嗔:“这孩子,最近又在忙什么呢这么久不来看看本宫,也不怕为娘的闷得慌。”淡菊是韩贵妃身边最为亲近的大侍女,站在身后闻言笑道:“殿下必然忙着大事呢,否则哪里舍得这么久不来给娘娘请安。”“也是。”对着镜子细细描眉,一描一挑,勾勒出妩媚的风情,韩贵妃的表情极为满足,每次上妆时在镜子中看到这张毫无瑕疵的容颜,她都会油然而生出一股惬意自得之感,似乎百看不厌。女为悦己者容,她却反其道而行,纵使待在这寂寞深宫,她也从来不会自寻烦恼,不为魅惑君心,美丽的容颜是否有人欣赏,她也全然不在乎,只要自己看的舒心,便怡然自足。“沧州战乱,凤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于远儿来说,是个机会。”简单几笔,描绘出如黛眉眼,上妆之时她从不假她人之手,轻点丹寇,一笔一画亲力亲为,因为太过爱护,就是有人不小心触碰到脸上一寸肌肤,她都会很不高兴,当然,即使是不高兴,她也不会表现出勃然大怒,生气只会使容颜老得更快。她只会细声细气地命令,把碰到她肌肤的人,拉出去杖毙而已。深宫里的女子,即使再温柔似水,若没有一点脾气,又怎能安然生存宫里的胭脂水粉皆是最上等,这也是她甘愿把大好青春虚耗在深宫的最大原因,娇美的肌肤,需要最精心的呵护。“女人哪,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安稳吗,丈夫指望不了,只能指望儿子了。出了这天下至尊之地,这肌肤,得老得多快哪你说是不是,淡菊”淡菊轻轻给她捏着香肩,笑道:“娘娘说的是,安王殿下是龙子,能力威望可不比凤王差,若不是慕容家的势力在那摆着,凤王哪有一争之力”黛眉几不可察地再次蹙了一下,随即展颜笑了开来,眉目生花:“慕容家的势力滔天又如何没有韩家粮草供给,凤王可打不了胜仗。”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连笑容都泛着柔亮的光泽,妙声道:“若凤王与澜国的仗一直打下去,打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或者一朝打了败仗,朝廷威望顿失,这江山,除了远儿,谁还有资格坐”淡菊道:“娘娘的意思是”韩贵妃笑得温柔极了:“凤王打仗,为什么韩家一定要无条件提供粮草呢”淡菊迟疑道:“娘娘是说,断了粮草供给可如此一来,损失的是朝廷的兵力”“唔,”韩贵妃含笑点头,慵懒地支着下颔看着镜子里的容颜,美丽的脸上风情无限,优美的朱唇柔柔吐出几个字:“与本宫何干呢”朝廷损失多少兵力,与她何干呢她只要每天打扮得美美的,无人敢烦她,从镜子中看到自己似乎永远不会变老的美丽姿容,其他的,真的与她无关,不是吗“若皇上龙体康健,就算再拖个三五载也是不急的,可惜,慕容家掌权太快了,若再不做打算,只怕等凤王凯旋还朝,就再也没机会了。”没有机会,就注定他们母子二人将再无翻身之日。淡菊了解了主子的意思,却不敢再吭声,朝廷之事,永远不是她一个小婢女可以议论的,娘娘的心思,就算了解,就算不赞同,又能如何韩贵妃似乎心情不错,在梳妆台已经坐得够久了,她懒懒站起,秀美的宫装勾勒出不盈一握的柳腰,长长飘逸的裙摆摇曳及地,欲邹之际,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对着镜子露出苦恼的神色:“本宫想去补个眠,又怕糟蹋了这精心打扮的妆容,该怎么办呢”“妹妹的烦恼,本宫替你解决了如何”突出其来的嗓音带着二十多年来再熟悉不过的冷然和高高在上,蓦然响在耳际,惊得韩贵妃与淡菊同时回头,一眼看去,一身华贵凤袍的皇后领着人浩浩荡荡,迎面而来。周遭侍女齐齐跪下,“拜见皇后娘娘。”韩贵妃柔柔一笑,敛衽福身:“什么风把皇后姐姐吹来我这冷清清的宫里了怎么也无人通报,看来妹妹这宫里的人也该换换了。”皇后在梳妆台几步远处站定,闻言冷笑:“换来换去麻烦得紧,本宫直接帮妹妹处理了不是更好。”韩贵妃脸色一变,轻声道:“姐姐什么意思”皇后环顾四周,淡淡道:“妹妹不是总忧心容颜老却么,本宫有一法子,能保美丽长存。”不详的预感在空气中流窜,伏身跪地的侍女们骇得大气不敢喘,韩贵妃动了动朱唇,极力想露出往常美丽动人的微笑,却发现根本徒劳无功,于是轻声问道:“皇后姐姐想干什么呢”、98第98章 贵妃之甍皇后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虚耗在此处,韩贵妃直接了当地问,她便直接了当地答了:“本宫今日特地过来,送妹妹一程。”话音刚落,两名黑衣蒙面的男子无声上前几步,躬身静待命令。韩贵妃娇美的容颜一瞬间惨白如雪,简直不敢相信噩运会来得如此之快,喃喃道:“你就不怕凤王”“弃子已无用。”皇后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声音难得的出现了几分柔和,“送本宫的好妹妹上路吧,动作记得温柔一点。“说罢,已抬脚往殿外走去,带着不可冒犯的高傲和冷然,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众多侍女。死人,从来不值得她睁眼一瞧。“慕容轻,站住。”轻柔却坚定的嗓音,带着已然无所畏惧的坦然,成功地让前方高傲的凤屐止住了继续前进的步伐。韩贵妃进宫二十多年,第一次在众人眼前露出嘲讽却依旧美丽不可方物的笑容:“姐姐觉得今日杀了我,你就赢了”当然不是。皇后心知肚明,一日没有玉玺的消息,她就一日不能安心,况且,在这段最关键的时期里,凤王偏偏不在宫里,很多明明可以当机立断的计划,却总也无法实行。迟则生变,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是以,敌人必须一个一个铲除,韩贵妃和安王是眼前最近也是最碍眼的死敌,铲除了他们,才可无后顾之忧地对付那个神秘莫测的月王。背对着她,皇后已然连转身都不屑,淡淡道:“输赢与否,妹妹只怕是没机会看到了。”韩贵妃笑道:“本宫一死,沧州会发生什么事,皇后姐姐必然是想过了”皇后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