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青葱,尽是杂草灌木,再向前去便有树木,虽不十分高大,已是成林,望去生机勃勃,十分繁茂。一行人刚走到草地边沿,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浪,数不清的毒蛇从灌木丛中、绿草地里飞快游走而出,地上青草分披摇晃,涌起层层草浪,显见蛇群逃得快极熊浩大奇,暗忖:“冲虚师父赠我的雄黄珠竟有偌大威力,能使蛇群远避”众士卒见此情景,胆气大壮,跟在熊浩身后,直向深处走去。一路通行无阻,走不到三、五里,面前出现了许多条小路,歧道纵横,不知哪一条是通向岛内的正路。熊浩拣一条平坦些的走去。走了一会,众人发声喊,竟又走回原处来了另走一条,结果也是如此。熊浩跳上一块巨石纵目四望,见那些小径迂回曲折,如同蛛网一般,似有脉络可寻,急切间却又寻不出破解要领。心中忖道:“有些意思了。这些小路,好似一个玄妙的阵图,决不是天生的,可以肯定此岛果有高士隐迹,想必是药仙结庐之处。可惜元帅不在这里,他可是精通奇门阵图遁甲之术的。”忽然众兵卒欢叫起来。熊浩跳下巨石,正有一个兵士捧着几个水灵灵的鲜果过来献给他。原来众兵卒在近旁发现了一处果林,挂满了熟透的果子。众人刚吃了咸鱼,又赶了这阵路,都觉口干舌燥,哪见得这鲜润的水果,齐向那果林奔去。心急的攀枝采下,放在嘴边就啃。几个心细的牵记着熊将军,抢着跑过来请将军先尝尝鲜。熊浩见那果子有拳头大小,像中原的桃子,淡粉色果皮带着一抹殷红,十分鲜润可爱。取一个放近嘴边,待要张口咬去,突然鼻中嗅到这果香中杂着股腥膻怪气慌忙扔开,大叫:“这果子吃不得”可惜迟了一步,已有十来人吃进肚里去了。个个啊啊唔唔双手护住咽喉,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全都哑了没吃的只有七人。大家扶着哑军奔过来围在熊浩身边,面面相觑,作声不得。熊浩也没了主意,想了想道:“这岛上大有古怪,咱们趁着还有些力气,先挣扎着赶回去,把详情禀报元帅,再作定夺。”一行人扶着哑军,垂头丧气回转沙滩,刨出船只推下海去。熊浩和七个没吃毒果的兵士分在两只船上划船,叫中毒哑军睡在舱中。匆匆赶回白翎岛去。王华送走熊浩,心中悬悬不安,不知这遍地毒蛇的安期岛上,有无其他凶险,能否访到药仙下落。屈指算来,今天下午也该回来了。此时才交辰刻,正不知在何处跋涉呢。正在揣想,小军来报:“熊将军回营求见。”王华喜出望外,只叫快请熊浩一头撞了进来,趔趔趄趄待行参见之礼。王元帅吃了一惊,慌忙搀住。才不过两天工夫,熊浩竟似瘦了一圈,满眼红丝,神色疲惫,单穿着蟒皮水靠,一身盐迹斑斑,连站都站不稳了。王华把他扶到椅上坐下,忙叫小军打水让熊将军洗脸,快送茶水点心来。熊浩草草洗了手脸,喝了两盅热茶,抓起包子一口气吃下六、七个去,肚子一饱,精神稍稍恢复。把两天来经历和安期岛上发现,向王元帅仔细汇报了一遍。腰间解下豹皮囊,兜底儿往桌上一倒。王华听说有兵士中毒,忙叫人去看视,送医疗所治疗。安排那七名兵卒休息。一面检视桌上物件,拿起蛟珠、蛟角把玩,忽看到那块蛟顶取下的白石,仔细看了看,惊叫道:“啊呀,大哥,这可是件无价之宝哩”不见熊浩回答,抬眼看时,他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了。王华知他昨日斩蛟探岛,又空着肚子划了一夜船,实是疲累已极,叫几个小军把熊将军抬去沐浴。捡出自己衣衫与他更换,叮咛尽量轻些稳些,休要搅醒了他。小军领命,下去料理,洗浴换衣后把他抬进帅帐王华卧室睡下。熊浩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沉才醒。睁眼看时,竟是睡在王华床上。翻身坐起,见全身都洗抹得干干净净,头也梳过了,内衫全换上干净的,一身舒泰。暗叫:“惭愧这一觉睡得好死被人这么折腾摆布,全无知觉。”忽听得帐外一阵爽朗笑声,韦勇达在前帐叫道:“大哥睡醒了么”熊浩忙应道:“醒了,醒了”忙披上外衫,下床出帐。见韦勇达站在帐中,正吟吟的笑。便拱手道:“刚才真个睡得人事不知,失迎韦兄,惶恐,惶恐”见王华不在,忙问:“元帅呢怎地不见。”勇达道:“元帅到安期岛去啦。临行时叫小弟转告大哥,请你暂摄帅印,小弟和全营兵将听从调遣。务要留心防御,若敌人来攻,只须坚守寨栅,不要出战。待元帅求药归来,再议破敌之策,还说把你的螭精暂借一用。”熊浩顿脚道:“这一觉误事不小,元帅还是孤身犯险去了”拿起豹皮囊,见诸般都在,只不见了那块蛟顶白石,暗道:“原来这物事叫螭精,却不知有甚用处,元帅要特特借了它去。”韦勇达见他一脸懊悔,忙道:“大哥不用担忧。元帅是带了靖国将军同去的。他二人艺高胆大,又极精细,料无差池。如今兵阻毒液,他不趁着敌人高挂免战牌的机会寻到药仙求助,如何能克敌取胜呢”说话间小军点上灯烛,送来晚餐。两人饭罢,自分头去各寨巡视,小心防守不提。却说王华姐弟带了十几名伴当和几个女兵,备下金银彩礼,驾两艘快船再次往安期岛去。两人用罗盘定方向,照熊浩口述路线驶去。阿吉吃了毒果,那七名军士都累脱了力,无法带路。好在安期岛有显著标识,就是那一列屏风般的礁石,这是其他岛屿没有的,不会弄错。两只船顺风顺水,不到申刻已抵达岛畔。王华仗着有那块螭精,叫人把船只拖上沙滩,当晚就在沙滩上支起帐篷露宿。原来螭精是蛟体精灵所聚,正是所有毒蛇克星。少华幼时曾听父亲说过,有螭精所在,五丈方圆之内毒蛇不敢侵入。所以熊浩上岛之时,蛇群飞逃,怕的就是这块螭精。冲虚制炼的雄黄珠虽有避蛇功能,却哪有恁大威力。当夜平安度过。次晨取出干粮淡水吃了一饱。王华吩咐藏好船只,带足水粮,岛中任何东西都不要入口,以免中毒。一行二十四人,抬了金银彩礼进岛。王华揣着螭精,当先开路,长华佩了雄黄珠殿后。不多时便到了歧路纵横之处。王华纵身跳上路旁那块巨石,仔细观察了一番,下来向长华道:“熊大哥说得不错,这些小路果然是人力所为布下的一个反奇门阵图,却又把两个角儿隐进门内,使那些通晓奇门之术的人也莫测高深,辨识不出。趁此时阵势没有发动,咱们闯过阵去,你们紧跟着我,一步也不要踏错。”举步走向一条窄窄的茅草路。众人紧紧跟着他,踏着他在前面踩出的脚印,一步步走去。不过一炷香工夫,已经走出草地,上了一条宽宽的石子路。再走里许,到了一块石坪之前。坪边疏疏落落分布着几幢茅屋竹舍,屋后大片竹林,静悄悄鸡犬无声。王元帅停住脚步,叫众人在坪边暂歇。自己躬身肃立,提气高叫道:“晚辈王华,专程来宝岛,谒见药仙前辈,望祈赐见。”叫声方住,从一簇矮树丛中忽地跳出一对十三、四岁的村童来,一色穿着白布短褂,黑色及膝犊鼻裤,一双赤脚,满脸好奇地瞪着大眼向众人轮流打量了一番。看去年龄稍大那个问道:“来的是大元王元帅么”说的竟是一口流利汉语。王华心中诧异:“他怎么知道我是大元元帅”随口答道:“正是王华。小哥怎地知道”那村童笑道:“是主人吩咐的,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一到了就带你去见他。走罢。”举步就走。王华道:“且慢,你的主人是谁”“嗨,不就是百药仙么你刚刚还在叫哪。”王华大喜:“多谢小哥,便烦带路。”那村童噗嗤一笑:“我叫阿三,他叫小四。谁也不叫小哥哩。”王华也被他那副神态逗笑了,略显紧张的气氛登时缓和下来。一行人跟着阿三、小四,走不到半里,山道便曲折向下,再走一程,前面现出一条山谷。谷中树木葱郁,芳草萋萋,岩边谷畔到处开着一簇簇黄色小花,浓香扑鼻。时届深秋,这里却毫无肃杀萧瑟景象。再行数丈,水声潺潺,一条山溪横出,阻断了道路,溪水碧绿幽深,有两丈来宽,两岸草深苔滑,溪中水流湍急。小四在前,扑通跳下水去,几个纵跃便到了对岸,招手叫:“阿三,快过来”阿三也跳进水中,双足轮换着点了几点,跃登对岸。两个顽童一对儿站在那里,望着王华嘻嘻憨笑。王华叫道:“喂,我们也要过去么”小四悠然道:“自然是要过来的。”王华心下倒为了难,自己过去是能的,但姐姐怎么办还有众兵丁、礼物,总不能脱个赤膊游过去眼望长华,长华低声道:“那水里似有踏足之物,你注意到了么”王华点头:“阿三过去时,我已留心到了。待我先试试。”把战靴紧了一紧,看准两童下水处轻轻跃下,单足点去。果然足尖触着硬物,圆滚滚、滑溜溜的,水波荡漾中隐隐可见一列石柱。王华再不迟疑,在桩上一沾即起,蜻蜓点水般接连几点,跃上对岸。姿态美妙,潇洒之极。阿三满脸惊佩之色,小四却绷起小脸儿嗔道:“这是怎么说我们还没有来接,你倒自个儿先跑过来啦”王华一愣。阿三抬手一掌,拍在小四后颈笑道:“不是你故意要试人家本领么又来假撇清”小四伸伸舌头扮个鬼脸,哈哈大笑着,跑去树阴深处撑出一条船来。阿三跃上操桨,两童划向对岸,作两次把长华等人都接了过来,领着他们向谷中深处走去。王华一路上默记道路标识,走了大约五里左右,豁然现出一块白石铺地的大石坪。靠山一座大院落,竹墙草顶,双掩柴扉。小四站在门前高叫:“开门,开门主人,我们迎得贵客来也”草堂中走出一个老人,身着白袍,手持竹杖,走过来开了柴扉,拱手迎客道:“贵客远来不易,请到草堂叙话。”说的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王华躬身施礼,客套一番,和老人同入草堂,先引见了长华,众兵士抬进礼物,陈列堂上。王元帅道:“为进谒药仙,擅闯宝岛,略备菲仪敬献尊前,祈老丈哂纳,休嫌轻微。”老人笑道:“将军多礼,世外之人何以克当。”叫人收了进去。两个白衣童子献上茶来。王华向老人备述了兵阻毒器,求药仙解难破毒之意。老人道:“日前有故人来此,述说两军战况。将军来意,我已早知。今日天色向晚,就请权在蜗居下榻,明日老夫备办解毒药物奉赠如何”王华大喜,连声道谢。老人叫出孙女娟子,带长华和女兵进内室款待。小四来请王元帅和铮儿等卫士兵卒去浴室洗浴。浴罢出来,外间酒饭已备。老人陪着王华,在草堂用晚饭,众兵丁另有人招呼款待。第十七回 再探安期 礼敬谒药仙 遣使西凉 灭口杀济格2饭后,天已全黑。阿三点上灯烛,送进一壶新茶和几盘松子、花生等小吃。老人和王元帅凭几对坐,品茶夜谈。王华才得了机会动问道:“老丈尊姓大名,是祖居此岛么”老人叹道:“虽非祖居,也住了四十年啦此岛早年常有火山喷发,后来火山不再喷火,又被蛇群盘踞。听说贵国有个蛇岛,大概也和此岛一样遍地是蛇罢。”“晚辈没去过蛇岛,只知那里没有人烟。”老人道:“这里原也是荒无人烟的。老夫年轻时多造杀孽,后来深自疚悔,发愿来此岛遍尝百药,制服蛇虫,以赎罪愆,因此自号百药。这里毒蛇成群,人迹罕至,正宜隐居,就在这里建下家园。至于那个仙字,却是外人加上的,老夫哪里禁当得起。”“听老丈汉语精纯,祖籍当是我国中州一带人氏了”药仙蔼然一笑:“将军猜错了,老夫祖籍高丽。实不相瞒,当今高丽王就是老夫嫡亲侄儿。”王华愕然,一双亮晶晶星眼紧望着老人。老人续道:“早年老夫曾到中原留学,学过汉书、汉字,也学会了汉语。学成回国,正值皇祖和新罗、百济两国交战。我父亲、兄长都阵亡了。一怒之下,我制成毒液、毒箭,破新罗,灭百济,协助皇祖统一了半岛。皇祖论功行赏,立我为嗣子。”老人停下来,慢悠悠拈了两粒松子放在嘴里咀嚼,又喝了两口茶,接着说时语调却变得低沉了:“那时,我痴恋百济公主英樱。她和我原是一对情侣。百济灭亡之后,她再不理我,说全家都伤于毒器之下,立誓杀我报仇。那时她和幼弟英顺都是我军俘虏。皇祖知道我对她的心意,把她姐弟软禁在百济王宫,不以俘虏对待。我去看她,向她求婚,她把我拉到百济王族墓室,指着那一排排新棺说道:这里都是我的亲人,你自己打开棺盖,去求他们允亲罢。“我站着不敢动。她哭叫道:活鲜活跳的人哪霎眼只剩下一堆白骨你们好毒、好狠哪为了抢夺百济基业,你造这些毒器,屈杀了多少无辜漫山遍野,白骨成丘啊我垂头无语,心里却不服气。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我的父亲、兄长不也是死在战场上的我配制毒液只是为父兄报仇,谁想占你的基业她毫不留情指着我咬牙切齿的叫道:你滚,你滚哪最好你杀了我,要不然我早晚必要取你性命血海深仇,还有什么别的话说。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语气决绝,阴森森的,显是对我恨毒已极。”老人沉默下来,垂头不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