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叶迦抽空扫了它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它的嘴又不在脸上。”
小黑手:“……”
草。
……无法反驳。
逸散的鬼气在巴士的各处角落中缓慢地涌动,贴着地面向叶迦涌去。
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存在,静静地潜伏于眼前青年看似纤细的身体当中,饥饿而贪婪地吸吮和吞食着身边一切的能量,将空气中满溢的鬼气迅速转化,淌入他的血管,变成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白皙的手背之上,那道鲜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只剩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
在那瞬间,小黑手突然一僵。
它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本能地扭头向被自己抓着领子的青年看了过去。
阴冷湿凉的迷雾缓缓散去,正午刺眼的阳光穿过车窗玻璃照射下来。
青年的侧脸轮廓苍白而干净,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眼睫低垂着,表情平和,有种足以迷惑人的斯文安静,从身形乃至气息都与普通人类无异。
小黑手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叶迦。
刚才是它的错觉吗?
为什么它觉得……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在那个瞬间突然变得有些……
恐怖?
公交车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虽然它只在雾气中运行了短短数分钟,但是窗外的都市街道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荒郊野岭。
叶迦注视着地上的饿鬼,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了怎么了?”小黑手的注意力被转移,它扒着叶迦的领子,顺着他的视线,探头探脑地向着地上看了过去:“难道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只听叶迦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战斗科的工资是后勤部的六倍。”
小黑手:“……”
叶迦:“而且福利还更好。”
小黑手:“………………”
叶迦:“我拿着后勤部的工资干着战斗科的活,我好累。”
小黑手:“…………………………”
叶迦:“想休假。”
小黑手陷入长久的沉默。
——所以刚才果然是错觉吧。
正在这时,即将消散,已经神智模糊的饿鬼仿佛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似的,突然猛地挣扎了起来,那张惨白的脸抬起来直直地对着叶迦,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恶毒声音:“ace……居然真的是你……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自己离开游戏之后,就能万事无忧了吗?你在仇恨榜上的名字在你魂飞魄散之后才会消失……嘿嘿,嘿嘿嘿……”
叶迦眸色微深。
仇恨榜……?
关于这个,难道小黑手说的是真的?
“王会来找你的……”饿鬼发出怨毒的笑声:“没有人能在做出那样的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叶迦:“???”
等等?
做出什么事?
但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问些什么,那只饿鬼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烟消云散。
叶迦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将肩膀上的小黑手扯下来晃了晃:
“我做了什么事?它说的东西你知道吗?”
小黑手犹犹豫豫地回答道:“我……我也不清楚……”
叶迦晃的更用力了。
“等等等等!”小黑手被晃的晕晕乎乎,大叫道:“好!好吧!我也只是听说……”
叶迦追问:“听说什么?”
小黑手结结巴巴:“就……好像是……你对王始乱终弃了……什么……之类的……”
叶迦:“……………………”
等等,什么?
·
汹涌流动的血海。
漆黑的土地缓慢地向外渗着鲜血,汇聚进无声涌动的血河内,断肢残骸,尸骨堆叠,森白和猩红混合在一切,构筑成一个血气浓郁的死亡国度。
这是一个领域。
没有人能够知道,能够构筑出一个庞大到人难以想象的领域,它的主人究竟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在领域的中央,由白骨铸成的巨大宝座中,一个男人闭目坐于其上。
他的睫毛动了动。
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是幽深的暗红色,犹如凝炼浓缩的粘稠血海,在静寂的黑暗中缓慢地涌动起伏。
他望向某个方向,瞳孔微缩,犹如终于捕捉到猎物的冷血掠食者,眼眸深处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冷笑意。
终于。
下一秒,血气浮动的微风掠过,累累尸骸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白骨王座之上,男人的身影缓缓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某种极为强大的黑暗生物降临于此。
它的存在无法被忽视,就像是引力场骤然的改变,迫使整个城市都被它所影响和重塑。
与此同时,仇恨榜上挂的最高的那条悬赏,赏金再度翻倍。
有什么东西在阴影处躁动了起来。
·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而沉重,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房间中的灯光全然熄灭,没有半点光亮,与窗外黑沉沉的夜幕融为一体。
没人应门。
“咚咚咚!”
敲门声更急了。
门板上的灰尘被震荡的抖落下来,扑簌簌地落在肮脏潮湿的地面之上。
摇晃的门板后,王世泽和他的妻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墙壁的一角。
走廊暗淡的灯光透过门缝洒落进来,照亮了两人惨白的脸和上面未干的闪亮泪痕。
“咚咚咚!”
他们又是一抖,紧紧地捂着嘴,眼神惊慌,视线死死地盯着门下的缝隙。
两团模糊的阴影移动着。
似乎有人正站在门后,等待着他们开门。
“滴答”“滴答”。
隔着门板,隐约能够听到有规律的水滴声。
两个人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似乎这样就能将一切挡在自己的家门外。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阴影消失了,拖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但是房间内的两人却并非放松,而是崩溃地痛哭了起来: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第二天,傍晚。
下班后的王世泽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处的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将他的影子拉长印在小巷中。
曲折的巷子里空无一人,斑驳的墙皮上胡乱张贴着小广告,字迹已经褪色,几乎无法辨认。
墙上喷涂着凌乱的涂鸦和字迹。
夜幕一点点地降临,半明半暗的灰色天空逐渐被黑暗吞噬,视线变得晦暗模糊。
王世泽面色很差,眼下有着重重的青黑色眼袋,似乎是已经很多天没睡觉了。
他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让他紧张而畏缩地抬头环视,搜寻着异常。
“阿嚏!”
突然,王世泽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越往前走,温度越低。
就像是突然被浸在冰水里一般,刺骨的冰寒如钢针般穿透肌理,令他本能地打了个寒战。
王世泽向前方看去。
前方的巷道看上去狭窄而漫长,向黑暗深处延申着。
越往前走,光线越暗。
他心头突然一跳。
他已经……走了多久了?
一般来说,只要穿过这条巷子,再拐个弯,就到家了。
但是今天……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但却依然没有看到巷子的尽头。
王世泽猛地一哆嗦,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上来。
死寂幽暗的小巷里,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凌乱的脚步声。
“滴答,滴答……”
小巷的尽头传来隐约的水滴声,
突然,王世泽骤然收住脚步,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脸色大变,扭曲而惊恐地望着前方的小巷,就好像那里等待着他的是地狱深渊一般。
他哆哆嗦嗦地甩下公文包,扭头就跑。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只能感知到自己的体力在飞速地流失。
不知道跑了多久。
毫无预兆地,王世泽骤然收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