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点燃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道:“实际上,对于建筑材料,物价早就放开了。你们物价局发文件:也只能提倡以质定价;并规定出相应的涨价幅度。不能限制到某具体价位。我觉得,应该由区棚改指挥部牵头,召开一次墙体材料供需洽谈会。会上,按政府文件要求,现场签订供货合同。这样,乱涨价的势头就可以刹住了。”“嗯,这办法好,我同意。”庾明当即表示了赞同,接着却又担心地说道:“单纯用这种行政手段,似乎有点儿强迫味道,不符合市场供求规律。”“对那些奸商,该出手时就出手。”孙区长狠狠地插了一句话。“喂,厂长,我倒是想,你能不能带头做一件事情”庾明和言悦色地拿出了一副商量的口气。“庾总,你过去是我们的市长,我们很尊重你。现在,你牵头抓棚改,我们依然尊重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发话,我们这些厂长,都会听你的。”“谢谢大家的信任。可是,经营企业不是行政管理。我们要讲求利润啊。”庾明看着厂长的神色,试探地建议道:“我想,能不能这样你找几家先进企业,联合发起个一个倡议。提倡顾全棚改大局,不涨价或者少涨价。这样,就有利于棚改正常进行了。”“庾总,你放心,我马上去做。”“呵呵,这就更好了。”孙区长听到这儿,脸上立刻乐开了花。台球室里,处长大姐一边与黑牛打台球,一边瞅着电视机。电视的新闻节目里,出现了庾明、孙区长与华光红砖厂厂长握手的镜头。“哟,这个庾明怎么去红砖厂了”处长大姐看到电视上的画面,拄起了手里的球杆,心里颇多猜疑。主播继续报道着:为了保证棚户区改造工程按期顺利竣工,保证棚改居民能够早日搬进新居,为棚户区改造做贡献。今天,蓟原市8家建筑材料生产企业联合向全市同行发出如下倡议:一、降低产品价格。在现价基础上每块红砖降价3分钱,以此确保工程造价不超标,减轻棚户区居民和政府的负担。“什么他们要降价”看到这儿,黑牛气愤地瞪大了眼睛,“哗啦”一下子把球杆扔到了地上。主播毫不理会黑牛的心情,继续播报着:“二、精心组织、积极安排、优先供货。要把棚户区改造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努力满足棚户区改造工程需要。“三、保证产品质量,供应优质产品。我们不但要多出产品,还要出好产品,保证降价不降质,不合格产品不出厂,让政府放心,让棚户区的居民放心,“四、增强服务意识,做好售后服务。要把产品直接提供给施工单位,并经常回访用户,收集信息,沟通情况,让施工单位集中精力搞好施工。”“完了”处长大姐白一字一句地听完了这则新闻报道,随后,一下子歪倒在墙上。“处长大姐,你”黑牛急忙上前扶起了她,“你怎么了”“唉你没有听到吗”处长大姐气急败坏地告诉他,“他们要把产品直接供给施工单位,我们这些批发商。还赚什么呀”说完,她忙不迭地打开手机,立即命令说:“喂,老公,快把红砖降到原来价位,抓紧出货”“花花世界”一间日本茶道的雅间里,孔骥正与吕强品茶。电视里,播送着新闻节目。棚改研讨会结束了。虽然参观工地时冷冷清清和场面让人扫兴;但是,这并不是蓟原一个城市的问题,全省建筑材料连锁涨价,这是市场规律使然。他们也没办法。况且,刚才吕强已经向那个全市规模最大的建筑材料批发公司老板打了电话,要他恢复原价,老板答应停止涨价;这就等于控制住了局面。剩下的事儿,就是等着省电视台播送蓟原棚改研讨会的新闻,等待省建设厅那位退休的调研员对蓟原棚改的正确评价了。“来,孔书记,尝尝这道茶。”吕强从送茶小姐手里接过牛耳小杯,恭敬地放在孔骥面前,“这是真正的云南普洱茶,据说是存放十六年了。”“嗯,味道不错”孔骥端起来,咂了一小口,像是一位行家似地评判道,“味道很不错。”刚刚品过茶,吕强的手机响起了音乐铃声。“喂,是我,吕强。啊,省长,您好”吕强一听对方是省长,立刻恭敬地站立起来,像是要打一个立正。“吕强啊,你告诉我,建筑材料涨价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呃,省长,你问这事儿 ;这是因为我们市委、市政府采取了联合行动;共同做工作。才保证了棚改工程的材料供应”“嗯,给我。”孔骥听了省长的问话,立刻伸手要吕强的手机。“省长,这事儿啊,请孔骥书记亲自给你汇报吧”吕强连忙把手机递给了孔骥。“呵呵,省长您好我是孔骥”孔骥与省长打了招呼,立刻炫耀似地开始了汇报,“关于墻体材料涨价问题,我们主要是发挥了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我们找了几位搞建筑材料批发的共产党员做了思想工作,阐明利害关系,讲清楚道理,让他们带头恢复原价,并通过市政府物价部门宏观调控,抑制了一部分批发商的不法行为。这样,局面就控制住了。”“孔骥啊,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的工作很到位;嗯,为全省控制物价做出了贡献啊。”“谢谢省长表扬,我们还得努力啊。”孔骥放了电话,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喂,拨一下省电视台”他看了看手表,提醒吕强,“时间就要到了。”吕强拿遥控器冲电视机一点,电视上出现了省电视台的台标,新闻提要之后,蓟原市电视台那位漂亮的女主播手持话筒出现了。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大红纸;纸上写了“倡议书”三个大字。女主播微笑着,报道着倡议书内容:““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最近,根据墙体材料纷纷涨价的情况,蓟原市东区政府召开了棚改工程墙体材料供需洽谈会。会上,区政府物价局宣读了有关墙材定价的文件。随后,华光红砖厂与双力、高山、林川、兰叶、新河、工发、新农8家红砖厂发表了致全市墙体材料企业的倡议书倡议书写道: 省委、省政府为了改善困难群众和弱势群体的居住条件,落实“三个代表”和建设和谐社会的重要思想,在全省开展大规模的棚改工程,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是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民心工程,得到全社会的普遍支持和赞誉。我们作为建筑材料生产企业,应当为推进这一伟大工程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条新闻的出现,本来就让孔骥、吕强够惊讶的了。更想不到的是,新闻的背景又出现了庾明、孙区长与华光红砖厂一起视察砖厂的镜头。“这,这是怎么搞的”孔骥看到这儿,发怒了。“哼,这个老孙,我说那天下午怎么跑得那么快原来是和庾明有行动啊这个人,怎么里外不分;放下自己的书记、市长不陪,却热衷于跟这个庾明去瞎转悠呢”吕强说着,就要打电话兴师问罪。“算了算了”孔骥连忙劝阻了他,“老孙的事儿是小事儿;咱们赶紧想想,省长那边,我们怎样自圆其说吧”第126章、热恋中的冷战屋子里的小桌上,点亮了一盏台灯。台灯下,放了一本技术资料。资料封面上印了油工两个大字。季小霞妈妈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拿着油刷,另一只手配合,练习着刷油的动作。那只刷子,被他甩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又回到手里。连续做了几个动作,像是自我感觉良好,他将刷子放在桌上,重新伏到灯下,翻开了油工资料。这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季小霞回来了。“哟,小霞回来了。”季小霞妈妈与女儿打了招呼,合上了书本。“妈,你这是”看到桌子上的砖头,女儿惊讶了,“干什么呀”“妈妈这是复习呢。”妈妈说着,笑着将砖头拿走,“明天,社区举办油工培训班。你白雪阿姨知道我是老油工,让我去讲课。”“好哇”季小霞一听,高兴了,“你重操旧业。搞棚改有用武之地了。”“试试看吧。老了。手脚不像年轻时那么灵活了。”妈妈说着,将晚饭端上了桌。“奶奶睡觉了吗”季小霞小声问着,然后悄悄地走到屋角的床铺上看了看。“呵呵,你不回来。奶奶睡不实啊。”床上躺着的奶奶看见孙女儿,翻过身来。“奶奶,你别老挂念我。”季小霞轻轻拍了拍奶奶的被子,“一到夜班,大亮就去接我。你就放心吧。”“怎么他还是天天接你”听了女儿的话,妈妈的脸拉长了。“妈,这怕什么呀”季小霞在黑暗中掩饰了自己不安的神色,“难道,你对大亮哥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妈妈开始教导女儿了,“人家是开出租车的,靠那个挣钱。你坐人家的车,来回就是半个小时。那得搭人家多大人情啊”“反正我也没让他接”季小霞端起饭碗,嘟哝了一句,“是他自愿的。”“自愿”妈妈听到这儿,满腹疑狐地瞪起了眼睛。“儿媳妇啊。”婆婆在床上说话了,“孩子们的事儿,咱就少管吧。我看大亮啊,挺好的”“挺好的”听了婆婆的话,妈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后竟严厉地告诉女儿,“小霞,我告诉你:从明天起,不准再坐他的车。”“奶奶,你看我妈”季小霞听了妈妈的话,生气地噘起了嘴。“小霞她妈,你怎么这样啊”母亲心疼地看了看孙女儿,责怪起儿媳妇来。“妈,这事儿我明天给你说。”儿媳妇说完,晃了一下脑袋,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起来。“哼我不吃了”季小霞看到妈妈的样子,气得摔掉了筷子,扭头跑开了。“小霞她妈,你看你快、快把她追回来呀”看到孙女儿跑了出去,婆婆霍地一下从炕上爬起来。“妈,你不用担心。”儿媳妇不慌不忙地掐灭了烟蒂,告诉婆婆,“等一会儿,她自己就回来了。”“儿媳妇啊,小霞是你的孩子,别的事儿我不想问。她和大亮的事儿,你真不同意”“妈”儿媳妇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虽然我的文化水不深,可是,我也不是封建老脑筋。孩子的婚姻大事,我怎么会干涉呢”“那就由他们去吧。”“不行啊,妈 现在的社会,不像以前了。”季小霞妈妈凑近了婆婆,推心置腹地说着,“我们年轻的时候,人人有工作,工资也差不了多少。只要人老实、肯干,家长谁会管儿女的事儿呀可是,现在的情况复杂了。”“复杂又怎么样大亮买了车,也算是有正经职业了。再说,咱们和林家,多少年的关系了”“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是,咱不能坑了孩子呀。”“坑了孩子”母亲疑惑地摇晃着脑袋,“你是担心,将来大亮对咱家小霞不好”“你说反了。”儿媳妇告诉婆母,“我倒是担心,将来季小霞会对人家大亮不好。”“那怎么会呢”“妈,你说,自从季小霞当上北方重化的秘书,她和庾总老是在电视上露面,有多少人追她呀。那些大学生呀、公务员呀好小伙子可多了。”“你是说,时间一长,小霞的心就高了”“是啊”儿媳妇听了婆婆的话,觉得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接着说:“她这种地位,天天接触官员、大款、知识分子、社会名人 大亮不过是个开出租车的。如果真的结了婚,两个人能过到一块去吗”“嗯,要说起来,是这个理儿”母亲似乎想通了,接着,却又叹了一口气,“唉,要是大亮有一份儿体面的工作。这事儿就好说了。”黄昏时刻,“北方重化”写字楼里走出了一个个下班的青年男女。大亮开了出租车,高兴地停在大楼门口,对着楼门口凝视起来。人们一个个走开了,却没有出现季小霞的影子。大亮摇了摇头,掏出了手机。“喂,小霞,你下班了吗”“下班了。”电话里传来了季小霞微弱的声音。“你在哪儿”“我在电车站呢。”“怎么你不知道我来接你吗”大亮奇怪地问道。“大亮,你抓紧挣钱吧。以后不要再接我了。”“小霞、小霞你怎么了”大亮焦急地喊了起来。季小霞的电话断了,“嘟嘟嘟”的忙音响了起来。大亮关掉了手机,猛然间发动了车,疯狂地冲着大街开了出去。一列电车,在悠扬的笛声中开出了车站。车厢内,坐满了下班的人们。季小霞坐在了窗口,随意朝窗外望去。窗外,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路上,一辆急驰的出租车突然停下了。大亮下了车,站在车旁,睁大眼睛朝电车上寻找着。季小霞看到这儿,鼻子一酸,低下头来。一间小屋子里,床上躺着情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