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诚,他可以坦然拒绝二皇子殿下的要求,可以咬牙压上顾家百年信誉对抗太子,却无法拒绝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太子妃。顾白芷默默的点了点头,“随我来。”二人进得,却是顾白芷在顾家的书房,世代从医,这书房里自然也是医书居多,叶倾伸手摸了摸墨迹斑斑的书桌,碰了碰黑亮黑亮的书架,若无其事的道:“听说顾家每一代只能有一人进宫,人人都不愿意进宫做太医,最后顾家的老祖宗发话,谁要是做了太医,这间满是医书的书房就归了谁,每一代才为了这太医名额抢破了头”顾白芷眨了眨眼,这虽然不算什么秘辛,却也是只是家中的一个笑谈罢了,这位太子妃娘娘,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看出顾白芷眼中疑问,叶倾展颜一笑,主动解释道:“我是从姑祖母的手札里看到的,想必是顾院首说给姑祖母听的。”可惜,顾白芷后天面瘫养成已久,叶倾却是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半点蛛丝马迹。只是她并不知道,顾白芷心中却在咆哮不止不是说叔祖为人清逸似仙,为人低调不喜言谈么怎么什么都对孝贤皇后说他根本就是个话唠吧叶倾随意说了两句,见顾白芷没什么反应,直接就反客为主,在书桌前的那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去,一想到这张椅子是顾长春曾经坐过的,就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一点喜悦,还有一点惆怅。她两手扶在了圈手上,一点点的摩挲着,感受着上面时光沉淀下来的痕迹,心中渐渐平静。他说过,最喜欢在下雨天,坐在这张椅子里,手里捧着本医书,伴着外面的雨声,发呆。顾长春说的时候,她就在脑海中想象,只觉得他那般谪仙模样,听雨读书的模样一定美如画卷,却不曾想这人说到最后却吐出了发呆两字,又用的那般一本正经的表情,当下就引得她笑了出来。顾白芷无言的看着眼前女子微微出神,面带轻笑的模样,暗自揣测,这位太子妃娘娘现下是想起了谁太子殿下,还是二皇子殿下叶倾回过神来,撞见小顾太医略带了些探究的眼神,不由一窘,随即笑道:“姑祖母的手札里对这间书房描写甚多,害的我也神往已久,倒是叫顾太医见笑了。”顾白芷随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何会对一间书房神往已久,看这位娘娘的样子,又不像是个会喜读医书的,若说这梁京中的大夫们对顾家的书房神往已久,他倒是还能理解一二。叶倾呼出一口长气,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盯着小顾太医,“好了,我接下来的话,事关你我两家的身家性命,顾太医,一定要听仔细了。”顾白芷面色也严肃起来,他也想知道,太子为何非要寻到他叔祖的下落,毕竟严格算起来,叔祖和太子这一支从未有过半点交涉。叶倾知道,身为太医,知道的皇家秘辛怕是比她还要多,当下也就不避讳,从高昊如何从大殿的柱子里得了一副画卷开始,如何从画卷上的各种草药推断到了九龙山皇陵。至于高昊如何挖掘自家祖坟的过程,则被叶倾以春秋笔法含糊略过了,着重讲述了一番墓中场景。触目惊心的血字,被开启过的镇魂钉,丢失的孝贤皇后,每一件,听上去都那么离奇,被她娓娓道来,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之后,她又简单的说了下高昊的推论。顾白芷的面瘫脸终于一点点崩塌了,这么说,叔祖的那本笔记,不但二皇子看过,连太子也看过他就说,没事写什么笔记,有什么话想说,养条狗就完了,至少这畜生不会开口说话小顾太医俨然已经忘记了,他口里的畜生,方才是如何威风凛凛的拆了他的台的。叶倾讲完,屋子里一阵沉默,她也注意到了顾白芷神情的变化,从面无表情到震惊再到木然,待顾白芷一片一片的重新拼回了自己的面瘫脸,叶倾才再度开了口:“所以,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请顾太医告知,顾院首现在身居何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顾白芷也算想明白了一些事,心中恼恨这位叔祖私下行这般大事,把整个顾家都置于了危险之中,当下痛快的道:“叔祖他一年前已经仙去了。”虽然心中早有预感,真的听到顾长春已经不在人世,叶倾心中一下变的空荡荡,她喃喃的复述:“一年前,一年前”一年前算算时间,那不正好是她刚刚重活一世,意气风发之时么若是她早些知道,不知道可否见他最后一面到底,到底还是有缘无分么叶倾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她本人却恍若未觉,直到顾白芷惊疑的唤了她一声:“娘娘”叶倾慌忙回神,从袖子里抽出帕子,赶紧擦了擦眼泪,那泪水却有汹涌成河的趋势,怎么都止不住。顾白芷看着这样的叶倾,迟疑着道:“娘娘,我可能知道孝贤皇后的下落。”叶倾睁着泪眼看着他,“你知道”顾白芷点了点头,犹豫着道:“大概一年多以前,叔祖感觉大限将至,将我唤了去,说自己云游在外时,曾娶一妻,却不幸早逝,嘱我待他死后,将二人合葬。”顾白芷完全说不下去了,因为叶倾的泪水突然又汹涌起来,他长这么大,总算知道为什么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了。顾白芷后天强大的面瘫脸再次挽救了他的尴尬,僵直半天,顾白芷僵硬的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叶倾看了他一眼,见到他那张和顾太医颇为神似的脸,伸手把帕子抢了过来,哭的更加厉害了。妻子他竟然说,她是他的妻子么他终身未娶,不过从族中过继了个远房侄子,为他承继香火,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子么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叶倾两只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勉强找回了些许神智,看向了身前僵硬无比的小顾太医,声音沙哑的开了口:“小顾太医,不知道他们合葬在什么地方能否带我去看看”顾白芷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道,就算太子要挖叔祖的坟,他也认了,谁叫他家叔祖拐跑了人家媳妇呢难怪当初家里的老爷子再三要叔祖葬到祖坟,叔祖都不肯,原来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呢他家祖坟就那么点福气,可葬不起这么一位真凤。万一福气用光,一家老小都沦落到了不得不做太医的地步可怎么办叶倾心中稍安,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仪容却是见不得人,又麻烦小顾太医取了温水来,洗漱一番,稍作整理后,才出了书斋,一眼看到了背对着她而站的高昊,不知为何,太子殿下的背影看上去,很有几分寂寥。叶倾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在距离高昊还有两臂距离时,停下了脚步,高昊的眼帘蓦然垂下,他的小猫果然和他生疏了,未待叶倾开口唤他,高昊已经转身,目光清冷的在叶倾脸上一扫而过。到底是哭的久了,那双眼睛真是红肿的厉害,高昊却抿紧了双唇,没有出声,他方才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养熟的小猫突然又挠了他一脸血呢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只今天见到了高昱,可要他承认叶倾的变化是因为高昱,承认自己不如高昱高昊心中冷笑。高昊一脸高深莫测的开了口,“怎地,找到你姑祖母的下落了么”叶倾完全没有注意到高昊的神色,安静的点了点头,“我和小顾太医说好了,明日他就带我去。”高昊敏感的注意到,叶倾用了我,而不是我们,他心中呵呵两声,这是要把孤撇下了么,这脸翻的可够彻底的了。当下,他毫不客气的先声夺人:“不用明日,今日就去”他这话真是说到叶倾心坎里去了,叶倾是巴不得一秒都不要耽搁,越快越好,似乎只有亲眼见到二人合葬的事实,她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对着敢用顾家百年声誉威胁他的太子殿下,顾白芷真是没什么矫情的余地,自然是立刻应了下来,幸好那地方离梁京不算远,快马加鞭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若是乘车,也不过两个时辰。马六一直跟在高昊身边,吩咐下去后,一刻钟的功夫,出行的马车就已经准备妥当,一共两辆马车,叶倾犹豫了下,还是和高昊上了同一辆马车。、209第209章 太子殿下的蠢猫209高昊瞥了她一眼,没吭声,不过待马车开起来以后,他的长腿随意的伸了出去,马车内瞬间显得拥挤起来,叶倾为了避开他,不得不又往角落里挪了挪,缩成了一小团。这么明显的嫌弃,就像他是一盘沾满了旁人口水的过夜剩菜,高昊嗤笑一声,懒洋洋的命令道:“你去外面坐”这车子就是当初从小汤山回宫时坐的那一辆,马车自带了一个小隔间,是给随车的贴身宫女们坐的,现下高昊叫叶倾去的,就是这个小隔间。叶倾一直有些混沌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些,她睁大了眼睛向着高昊看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高昊一边唇角勾起,带着几抹玩味,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像足了浪荡子弟,他抬起手,朝外一指,“两个选择,一个是坐到外边去,一个是坐到这里。”他的手指伸回,漫不经心的指向了自己敞开的怀,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倾。叶倾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的收回了视线,身体往车厢上一靠,合上了双眼,养起了神。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家伙,就甭搭理他,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高昊的手指僵在半空,俊脸也僵硬起来,恨死他了,这小东西分明是看穿了他不舍得打骂于她太子殿下随手抓起了身旁的抱枕,一口咬下。也不知道马车往什么地方去了,倒是越走越偏,车也渐渐颠簸起来,叶倾昏昏沉沉的靠在车厢里,脑子里全是旧日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那是一个很美的场景,外面雨声淅沥,她和顾长春各自占据了书案一边,一人捧了本书看着,她看的入迷,偶然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视线并未落在手中书上,而是看着她,他的眼睛漆黑,专注的像是这世界上别无他物,只有她一人。马车突然颠簸了下,叶倾一下从睡梦中醒来,她恍惚的看了四周一眼,太子殿下似乎匆忙的丢了什么东西。叶倾自嘲的一笑,她可真够傻的了,那天,顾长春说到喜欢在下雨天看书发呆的时候,明明看了她一眼,就如梦里的那一眼,那么专注的眼神,分明在说,他看着她发呆就已经足够高昊的心情很不好,她果然看到了,该死,她笑了,她在嘲笑他么太子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下车,甫一下马车,高昊开口对马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等下把车上的靠枕都换了”马六恭敬的应了,幸好马车上的铺盖用具一直是备着两套的,等下换了就是。待太子殿下一行走远,他立刻唤来内侍,吩咐了下去,很快,那小内侍又回转了来,拿着个抱枕,一脸不知所措:“马大人,您看这抱枕都湿了,怎么办啊。”太子素有洁癖,以往各种随身用具其实都不脏,用一次换洗一次只是习惯罢了。不过东西要是真脏了,那就干脆不要了,所以这小内侍才跑来问马六。马六扫了一眼,见半个抱枕都湿透了,老实人的脸上一红,他刚娶妻不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道,太子殿下还真会抓紧时间,怪不得方才太子妃娘娘先行半步,大抵是害羞了吧。以往脏污了的物件都是直接赏给这帮伺候的了,这回的抱枕,马六犹豫了下,挥手道:“洗干净了留着备用”顾白芷先行一步,叶倾紧随其后,高昊一脸阴沉的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这却是个小山村,因恰在两座山的山坳里,却是比外面温暖不少,向阳的半山已经是遍布绿意。此时正是晚饭时刻,村中炊烟渺渺,犬吠鸡叫,好一派田园风光。叶倾的眼睛又湿了,她记得,顾长春问过她的梦想,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二十岁以前,是希望踏遍大好河山,看一看各处风光,现在么,在青山绿水间,做一个舒舒服服的田舍翁”中间有一句,她却没有说,二十岁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梦想是梁平帝舍弃六宫,独宠她一人,这大抵是每一个刚进宫的女子的痴念吧,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这痴念也渐渐成了无望的妄想,直到一颗颗年轻的心在这冰冷的后宫中死去。没想到她活着的时候没得到的,死后却全都有了青山绿水,田舍之间,有一人真心以对,长相厮守。从山脚下一条小路蜿蜒而上,至半山豁然开朗,是一片绿色草地,夕阳的余辉倾泻其上,美如仙境。草地中间,两棵松树并肩而立,枝叶纠结,宛如连理枝,松树下一个打理的干净整齐的石砌坟茔,叶倾眼前一片模糊,她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到了近前,她蹲下身去,一点点的摩挲着墓碑上的字迹顾氏长春及爱妻青青之墓。叶倾泪眼再度模糊,他记得,他竟然全部都记得她身边有一个新进的宫女,为人活泼,有一次开玩笑的打趣道,顾太医唤作长春,我们娘娘若是也加一个长字,不就是长青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