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你知道这个时候的沈松云还算不上是个成功人物吧”当米尘打开化妆箱的时候,白意涵开口道。“我知道,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琢磨很久了。这个时候的沈松云还很嫩,没那么多的手腕。看见一辈子在煤灰里摸爬滚打的矿工还会心有同情。所以我要把白大哥画得再年轻一些,少一些锐利,多一些对社会的希望和弱势者的同情。”白意涵笑了。相处了这些日子,米尘已经能感受到白意涵不同笑容里的含义。比如说,他现在的笑,就是对她的肯定。三点多的日光有些毒辣。一开始是方承烨替白意涵遮着伞,忽然电话来了,他就将伞靠在米尘的肩膀上,离开打电话去了。米尘一边夹着伞一边替白意涵上妆,周围工作人员还在忙着布景,整个片场十分忙碌。“我来吧。”白意涵伸手取过遮阳伞,微微一笑,举过米尘的头顶。“谢谢白大哥”一把遮阳伞,让米尘觉得自己仿佛被纳入了白意涵的世界,仿佛她终于被他接纳,被他信任一般。白意涵举着伞,将近十几分钟一动不动。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我来打伞吧白先生举着伞已经很久了”白意涵却微微一笑,“不用了。你还是先去忙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几个推着摄影机路过的工作人员看见这一幕,都露出羡慕的表情。特别是两位女性工作人员,忍不住小小议论一番。“做白意涵的化妆师可真幸福啊一点架子没有,还特别知道心疼身边的工作人员”“你没看见吗白意涵的后背都在太阳下面,他只顾遮着自己的化妆师了”米尘丝毫不知道旁人对自己的羡慕,专心致志完成自己的工作后,白意涵才缓缓将伞挪开。日光沿着伞的轮廓,照射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年轻脸庞,目光里满是激流勇进。“满意自己的作品吗”白意涵笑着问。米尘嘿嘿掏出手机,“沈松云,照张相呗”“你是想要发到微博上”米尘点了点头。“你可以发。但无论写什么说什么,都必须是你自己想要表达的,而不是来自你方大哥的。”白意涵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一种十分认真的意味。、塌方“嗯。”米尘点了点头。白意涵换上了一件款式有些老气的西装,可在他身上却穿出了一种率直和复古的感觉。他来到张贺面前,问道:“张导,这样可以吗”张贺从正在调试的屏幕前抬起头来,两秒之后,点了点头:“可以,台词都记得吗”“记得。”这一幕戏是沈松云第一次来到山西煤矿山,与合作伙伴一起查看他们的矿山。那时候的沈松云仍旧善良,他不想做个压榨别人血汗的吸血鬼,所以对矿工很宽容,私下里还会发红包给他们。米尘靠着遮阳伞,将刚才的那张照片上传,想了想,她加了一句:沈松云的纯真年代。发完了,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微博粉丝什么时候竟然快要破万了。这才多少天啊她总共也就发了两、三张照片而已翻一翻下面的评论,许多粉丝们都嗷嗷叫着:小米粒什么时候再爆照啊我们想念白帝了我们要帅帅的照片白帝现在在做什么啊小米粒你再不出声我们就要把你磨成米粉了米尘抓抓脑袋,原来这些粉丝不是自己的,而是白意涵的啊新照片上传没多久,果然又有无数评论奔涌而来。天啊白帝这是逆生长吗实在嫩太可口了吧这不仅仅是沈松云的纯真年代,也是我们的纯真年代啊完了完了看到这样的沈松云,迫不及待要看电影了忽然,另一条评论出现,让米尘哭笑不得。超级大叽叽:小米粒你完蛋了竟然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发照片米尘赶紧回复:是你老板特许的超级大叽叽: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这几场戏对于白意涵来说几乎没有难度,连ng都不曾出现,直接过。感觉追回了少许进度,张贺导演的神色也平缓了不少。劳累了一整个下午,剧组收工。米尘跟着白意涵来到被安排的招待所。这里的条件很简陋,对于剧组的工作人员来说习以为常,但是方承烨先生还是按耐不住不爽的心情。“我擦竟然没热水一身臭汗难道不洗澡吗”方承烨拿着被拧下来的龙头,快要崩溃了。因为房间短缺,白意涵与方承烨同一间。他倒是毫不在意地倒在泛黄的床单上,闭目休息。“电影投资不是挺大手笔的吗怎么给我们住这样的地方”“这里是距离取景矿山比较近而且条件最好的招待所了。将就一两天吧。”“老白,你没看见这床单的颜色没闻见这里边儿的味道你怎么忍受得了”方承烨掏出手机,“我要问问我们的小米粒,她是不是也很难受”方承烨拨通了米尘的手机,里面传来米尘爽朗的声音。“方大哥你们都放好行李了吗晚上我想吃凉面对面有凉面摊”“天天就知道吃小心变成猪啊你你不觉得招待所的卫生状况很膈应人吗”“嗯,床单好像许久没换过了。”米尘的话让方承烨找到了认同感,“是吧我们走一起去投诉”“啊不用了吧。我来之前,喵喵放了一层单人床单在我的行李箱里,晚上我用干净床单把自己裹起来就好了。”方承烨顿时泪流满面,“为什么喵喵不是我的闺蜜呢”躺在床上的白意涵侧过身去,唇上不自觉掠起一抹笑意。第二日的拍摄就要进入矿洞了。米尘为了保持拍摄过程中随时为白意涵补妆,也背着化妆箱进了矿洞。剧组联系的矿洞,听说是结构最安全,也是比较浅地一个。当米尘跟在白意涵身后的时候,还是感觉到那种不怎么清新的压抑气氛。米尘抬头看了看距离头顶没有几米远的木桩,一阵莫名心慌。也许是看多了什么矿洞塌方的报道。进入十几米远之后,有一个比较宽敞的空间。在这里,是一段沈松云与自己的合伙人发生激烈的争执。米尘在一旁看着,感受着白意涵赋予这个角色的张力。她偶尔会觉得庆幸,自己竟然是白意涵的专属化妆师。“和白意涵合作真的很轻松。对人物把握得很准,而且还能影响到与之合作的其他演员,尽快入戏。返工少,花的力气也少,心情自然也好。”站在米尘身边的副导演感慨道。“而且脾气还很好。”“呵呵,看你小小的,没想到竟然是白意涵的化妆师他应该很信任你,上妆的时候不像其他演员诸多意见,磨磨蹭蹭,让剧组里那么多号人等着他一个。”说完,副导演还将一个士力架递到米尘面前,“来,给你补充能量”“谢谢”米尘接过来,看了看,收进口袋里。矿洞里的戏结束了,工作人员将器材运出去。白意涵毫不介意地撸起袖子帮忙。就在这个时候,矿洞深处传来一阵坍塌声,震得米尘的肩膀耸起来,只感觉有人一把拽住她,“快跑”头顶上是稀稀拉拉跌落的土灰。米尘这才意识到矿洞要垮塌了。电视新闻里见过的无数消息,竟然被自己遇上了“不要管器材了先出去”摄影组的组长大声叫喊着。米尘被沙石蒙得睁不开眼,地面在震动,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拽着她。眼见着前方亮光处已经有不少人逃了出去,米尘觉得希望近在眼前,却在那一刻感觉背后有什么压了下来,骤然摔倒。一切被黑暗淹没。过了良久,她隐隐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米尘米尘你还在吗你醒醒”米尘的眉心皱了皱,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里的气味很难闻,令人窒息。她的脑海中回忆起那一阵山崩石裂一般的震动,心脏一阵猛地下沉。“我还在。”慌乱中的米尘试图起身,手肘立刻撞在什么东西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黑暗的寂静之中,传来一声叹息。米尘咽下口水,艰难地转动自己的头部,“是是谁在那边”对方发出一声轻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米尘心脏一紧,“白大哥你怎么没跑出去”白意涵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焦急,相反带有安抚的意味,“差了一点点而已。别担心,救援组已经赶来了。我们压得比较浅,很快就能出去了。”所有惶恐无助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溃堤而出,却在听见那个人声音的时刻,沉入平缓的溪流。然后,她才意识到,那个拽着自己的人就是白意涵。如果不是因为带着她,也许他已经逃出去了。内疚感铺天盖地而来。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对不起之类毫无疑义。米尘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到底还有没有人在乎她。不负责任的父亲早就离世,母亲也在那场事故中支离破碎。喵喵肯定会为她难受,歉疚她们的最后一顿晚餐她生死不肯洗碗刷锅。方大哥大概也会难过吧还有呢他会难受吗她已经离开两年了,像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孩子。他大概早就习惯了没有她的惬意日子,享受时尚界的追捧以及善解人意妻子的爱慕。米尘的眼泪掉落下来。“小米,你动的了吗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很疼”整个世界的光线都沉落,只剩下白意涵的声音,提醒着米尘,她依旧存在。还有一个人在意她。米尘除了胳膊,其他地方都无法动弹,一抬腿,膝盖就撞在被压垮的木梁上。“没有什么地方特别疼。”他们的头顶隐隐能听见呼喊声,白意涵捡起石头在地面上用力敲击了两下。“下面还有人还有活人”他们很幸运,木桩与横梁跨落得角度刚刚好支撑起一片窄小的空间。可正因为此,将他们救离的难度也增加了。因为一个不小心,这种刚刚好的平衡被打破,他们会完全被沙石掩埋。白意涵的手,从木桩与沙石的缝隙间伸了过来,刚好触上米尘的耳朵。那是一种极为温暖而真实的触感,米尘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因为是躺着,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耳廓之中。“你哭了是害怕吗我们不会死的。外面一定有很多人等着救我们呢。”“嗯。”米尘侧过脸,白意涵的手指触上她的眉梢。他轻轻抚了抚,距离本就有限,可这样的接触让米尘觉得分外珍贵。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米尘能隐隐听见头顶有什么被搬动的声音。但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米尘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救援队不敢贸然将压在他们身上的沙石挖开,怕导致塌陷,将唯一的一点空间都挤死,只是尽可能地挖出了一丝缝隙,让他们不至于窒息在里面。白意涵冷静地回复着救援的人,而负责救援的人表示,他们不能从上而下进行挖掘,只能横向挖出一条通道,动作太大就会引起二次塌方。、花生过敏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白意涵的声音也逐渐嘶哑,感到头晕目眩。饥渴折磨着他们,消磨他们最后的意志。“小米小米你还在吗千万别睡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白意涵努力伸长了手指,感觉到有什么被按进了自己的手里。“白大哥给你”白意涵将手收回来,摸着那个东西的形状,才知道是一根士力架。“我不吃给你吃”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熬多久,没有水,食物是最宝贵的资源,哪怕只是一根小小的士力架。“我还有呢。你还要和救援队的喊话需要力气我刚已经吃了半根了,甜得要命。”缝隙那段传来米尘轻轻的笑声,还有塑料纸传出来喳喳的声响,“我还有好几根呢是副导演没吃完让我帮忙拿着要是有水喝就好了。”“等到缝隙再挖大一点,就有水喝了。”白意涵不打算吃那根士力架,他虽然开始发昏,但他觉得应该以防万一。“你怎么不吃啊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白意涵叹了一口气,拆开了包装纸,咬了一小口,虽然甜腻,却瞬间让人振奋起来,“听见了吗我吃了。”“那你再吃一口吧。”“为什么一直叫我吃东西我身体很好,一时半会也饿不死的。”“因为我怕鬼。万一白大哥你饿死了我就是和死人躺在一起好可怕”白意涵笑了,再度将手指从缝隙那里伸过去,摸了摸米尘的头发,“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鬼,当然是要帮你从这里出去,又不会害你,怕什么”“嗯,别再说话了,白大哥。没有水喝你的嗓子都干哑了休息一会儿吧”米尘的声音很轻,似乎也十分疲惫了。两人沉默了下来,白意涵的手指仍旧轻轻拨弄着米尘的头发。米尘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不害怕,为了让她知道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