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倒是气势如虹。段凌趁势拔地而起,仗着一身绝佳的轻身功夫,飘然跃至白脸男子身后,剑尖一挑,又伤了一人。他武功既高,胆量又大,剩下三人不敢硬碰,其中一个矮个汉子打了声呼哨:“点子太硬,咱们先撤”他们逃起来倒也有一手,说撤就撤,毫不拖泥带水,五人分别朝五个方向散去,叫段凌向追也无从追起。若是平时,段凌必不会放过魔教之人,但想到陆修文还在附近,自不敢让他一个人呆着,因此只是右手一扬,将长剑掷了过去。那使判官笔的汉子跑得最慢,段凌一剑掷去,力道惊人,竟是透胸而过,将他钉在了地上。他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就已没了气息。柳逸经此一夜恶战,早已用尽了力气,这时便往地上一坐,道:“段大哥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可活不成啦。”“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在此又怎么会惹上魔教妖人”柳逸正要说话,却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一头乌发,一身黑色大氅,脸孔却莹白如玉,衬得那眉眼精致若画。柳逸瞧得呆了呆,段凌忙迎了上去,抢先道:“这是我的朋友。”柳逸点头道:“我知道,是段大哥从魔教救出来的那位公子吧段大哥难得有这样好看的朋友。”段凌哼了一声,心想陆修文满脸病容,哪里称得上好看他从前那个模样才真正叫人移不开眼睛。陆修文出身魔教,对正道人士却没什么恶感,走到柳逸跟前道:“这位小兄弟脚上受了伤,马车上备有伤药,你过去裹一裹伤吧。”柳逸连声应好,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打听陆修文的姓名来历。段凌怕他泄露身份,忙催促两人上马车。等回到马车上,又翻出伤药来扔给柳逸,问:“你这次是一个人出门的”柳逸眼圈一红,道:“我原本跟几个师兄弟结伴同行,不料半路遇到魔教之人,师兄们都遇害了,只有我仗着师父给的宝剑,拼死冲杀出来。”段凌蹙眉道:“这伙人好大的胆子。”“他们是魔教左护法座下的,近几个月来,在江湖上掀起了好大的风浪。当日参与围剿魔教的同道中人,有不少都被他们害了,每个人死法虽不相同,但是全都被割去了首级。”第六章段凌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那魔教教主的尸首。他本是决斗时走火入魔而亡,但那左护法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在一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走了他的首级。这一举动,既是挑衅又是威慑,果然只过了几个月,就陆续有人被割去了头颅,与那教主的尸首一模一样。想来是那左护法在下战书,要替死去的教主报仇了。“如今江湖上人心惶惶,尤其是参与过围剿魔教的人,就怕自己一觉醒来,已经被人割去了脑袋。”柳逸说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今夜若没遇上段凌,自然也是一样的下场了。“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杀了也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段大哥你不知道,这些人阴险狡诈得很,他们”“他们遇上强敌,便避而不战,遇上武功不高又落了单的人,方才痛下杀手,对不对”陆修文上了马车后一直闭目养神,这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正是如此”柳逸奇道,“陆公子怎么知道”“猜也猜得着了。你今日遇上的那几个人,不过是天绝教的喽啰,上不了什么台面的,左护法派他们出来,恐怕是为了扰乱人心,背地里另有谋划。”段凌怕陆修文说得太多,给柳逸识破了身份,故意咳嗽几声,打断两人的话。谁料柳逸浑然不觉,还点头附和道:“我师父也怕有什么阴谋,所以叫我们师兄弟去洛阳参加武林大会,哪知半路上”柳逸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又振作起来,道:“如今师兄出了事,我更是非去不可了。段大哥你也一起去么”段凌这数月来为了陆家兄弟奔波,许久不关心江湖上的事了,现在既然知道魔教余孽作乱,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只不过他望了陆修文一眼,道:“我另有要事在身,等那件事办成了,再去洛阳不迟。”柳逸向来与他亲厚,这时也不怕冒失,直接问:“段大哥要去办什么事我虽然武功不济,但师父送的宝剑还算锋利,或许能帮上些忙。”段凌可不敢让他跟陆修文同行,正要婉言拒绝,却听陆修文道:“柳兄弟脚上受了伤,一个人去洛阳也不方便,就先跟我们一路走吧。”“好呀,你们要去哪儿”“就是离此地不远的陈家村。”两人聊得热络,谁也顾不上问问段凌的意见。段凌一张俊脸都气黑了,心道,也不想想人是谁救的,马车是谁买的,伤药是谁备着的,有这样过河拆桥的吗但显然他的怒意无足轻重,第二天一早起程时,马车上多了一个柳逸,而段凌则继续充当车夫。柳逸出身名门正派,且是年纪最小的师弟,在门派中被师父师兄宠着,心性颇为单纯,哪里是陆修文这老狐狸的对手两人只相处了短短一日,他就一口一个“陆大哥”叫得亲热了。陆修文极有分寸,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师弟”两字,只叫段凌作段少侠,听得段凌浑身不自在。他又将自己的身份来历编得滴水不漏,柳逸信以为真,听说他要找神医治病,还热心道:“若是那魏神医治不好你的病,便跟我去青山派吧,我有个师叔精通医理,并不比什么神医差。”段凌哼了一声,说:“你那师叔只会炼丹,哪里懂得医术,难道要给你的陆大哥吃长生不老丹么”柳逸面上一红,也不辩解,只唰一下将帘子拉上了,放低了声音同陆修文说话。段凌虽然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究竟说了些什么,却又听不真切,只知道柳逸时常笑出声来。也不知陆修文有何等本事,惹人讨厌时恨得人牙痒,讨人喜欢时,又骗得人团团转。段凌这一头胡思乱想,柳逸那一头也正提到了他:“段大哥最是嫉恶如仇,尤其痛恨魔教的人,见一个杀一个,从不手下留情的。不过他这样的英雄人物,喝得酒吃得肉,却偏偏上不得青楼。”“怎么”“有一回大伙去吃花酒,两个美貌花娘见段大哥生得俊,缠住了他敬酒,那身段那嗓子,可真嗲得要命。谁知段大哥坐怀不乱,连碰也没碰她们一下。”柳逸瞧了瞧段凌映在车帘上的影子,压低声音道:“我私底下怀疑,段大哥练的是童子功,所以不能近女色。”陆修文正喝着水,听了这话,一下子咳嗽起来。“陆大哥,你怎么了”“没事,不小心被水呛到了。”陆修文摆了摆手,也看向段凌挺直的背影,眼底微含笑意,低声说,“他现在可练不成啦。”段凌可不知道车内两人正说他坏话。他赶了一阵路,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便停下马车道:“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休息够了,又把鞭子扔给柳逸,道:“柳兄弟,你来赶车。”柳逸刚给段凌救了性命,自然不好意白吃白喝,乖乖跟他换了位置。段凌也学他将帘子拉上了,板着脸坐在陆修文旁边,眼神冷得像能甩出冰渣子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柳逸跟我们同行,又跟他这样亲近,是怕他发现不了你的身份吗”“小柳性情开朗,十分讨人喜欢,我不过是想跟他多聊聊罢了。”“什么小杨小柳的,若是我不出声,你是不是要同他做结拜兄弟了”“段少侠这是吃醋了我也可以叫你小段啊。”陆修文笑吟吟地瞧着段凌,眼若桃花,忽然叫他道,“阿凌。”他从前也这么叫过几次,但每次都扮作陆修言的口吻。唯独这次不是。段凌心头一跳,半边脸颊蓦然烧得发烫,连耳根也红了。他扭头看向窗外,隔了一会儿才道:“你别用这个称呼,只有修言才这么叫我。”陆修文静了静,淡淡“嗯”了一声。段凌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段凌想到他和柳逸聊了这么久,确实也该觉得累了,便拉过毯子来盖在他身上。他们这日运气还算不错,在天快黑时找到了投宿的客栈,不过客房只剩下两间了,段凌只好跟柳逸挤一个房间。临睡前,柳逸迷迷糊糊地问:“段大哥,你跟陆大哥出什么事了怎么一整个晚上都不对劲,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段凌心道,难道人人都像你这样多话嘴上却答:“话不投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怎么会这一路上,陆大哥可是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段凌心中一动,道:“他问了些什么”“什么都问。”柳逸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低,“你何时开始行走江湖的,结交了哪些朋友,又有多少仇家,还有嘿嘿,段大哥你有没有红颜知己。”“你都告诉他了”“当然。陆大哥不是你的朋友吗他说从小跟你青梅竹马,不过后来失散了,不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陆修文若真想知道这些,直接问他不就成了,何必舍近求远去套柳逸的话段凌这样想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柳逸也无法入睡,委屈道:“段大哥,你要是不习惯跟我一起睡,我去找陆大哥挤一挤好了。”“闭嘴,睡觉。”“是。”柳逸这才闭上了眼睛。段凌等他睡着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推开门走出房间。陆修文就住在隔壁。虽有月光照着,但屋里模糊一片,看不清那人的身影。段凌静静在门外站着,想了又想,终究没有敲响房门。第二天早上起来,柳逸发现另外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是客栈的床太硬,没有睡好么他倒是睡得不错,早上还吃了两个包子,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照旧是由他驾车,段凌和陆修文坐在车内,气氛比昨日还要僵硬,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开口说话。柳逸觉得奇怪,但好在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日暮时分,总算到了陈家村。陈家村是个小村落,村里稀稀落落数十户人家,有一大半都姓陈。柳逸嘴巴甜、会说话,找人打听一番后,很快知道了魏神医的下落。“村里外姓人很少,只有一户姓魏的,在这里住了些年头了,平日深居简出,应当就是我们要找的神医。”“他住哪里”“村子最东边的那间屋子就是了。”段凌颔首,率先找了过去。柳逸和陆修文跟在后面,没走多久,就见一间白墙黑瓦的房子,门外种了两株槐树。这时已快入夜了,魏家的大门却敞开着,院子里摆了石桌石凳,有一人手执棋子,正自己同自己对弈。那人相貌平平,一张脸木无表情,瞧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却已斑白了。段凌见他面有风霜之色,确实像是隐士的模样,便上前抱拳道:“魏前辈。”魏神医双眼一翻,瞥了他一眼,问:“你是何人为何踏进我家的院子中来”“在下段凌,听闻魏前辈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特地来此求医的。”“死了人该去棺材铺子,来找我可没用。”“这在下的朋友还没死。”“那就是快断气了嗯,你是怎么寻到这儿来的”“魏前辈大名鼎鼎”“说实话。”“是,是我一个走镖的朋友提起您,说您就住在这陈家村。”魏神医手中黑棋轻轻落在棋盘上,接着又换执白棋,沉吟道:“我确实会些医术。”段凌喜道:“那前辈”“不过我为什么要医治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你们一行人来路不明,焉知不是我的对头派来试探我的”他说的也有道理,要求人治病,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段凌想了想,道:“不知前辈的对头是谁晚辈不才,稍微懂得些拳脚功夫,愿替前辈分忧解难。”魏神医抬头看了看段凌,突然将手中棋子一扔,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声清朗,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摇头道:“我那对头十分厉害,岂是寻常人对付得了的你小子这样年轻,还是别去送死了。”说罢,重新低头看那棋盘,挥手道:“你们走吧,别扰了我下棋的兴致。”段凌站着没动,道:“晚辈家中颇有田产,必不会短了前辈的诊金。”“财帛动人心,可惜非我所欲。”“前辈不肯医治我的朋友,可是怕治不了他的病,坏了你神医的名头”“哈哈,激将法对我没用,你就别费心思了。”魏神医并不动怒,只是专心下棋。段凌见他软硬不吃,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修文却上前两步,道:“我瞧前辈甚爱下棋,不知我是否有幸,向您讨教几招”魏神医朝他面上一望,道:“你就是要求医的那个人果然是一脸死气。唔,你是要同我赌棋么就算我输了,也不会给你治病的。”“不敢。无论输赢,我下完这盘棋就走。”陆修文微笑道,“生死有命,岂能强求”“好一个生死有命偏这世上许多人看不透,非要强求。”魏神医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你坐罢。”陆修文瞧一眼棋盘上的局面,执黑子同他厮杀。段凌棋艺不佳,只能看个大概,见黑子一时被逼入绝境,一时又转危为安,那魏神医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眉峰却紧紧皱起又慢慢舒展,可见这一局棋下得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后来天都完全黑了,柳逸机灵得很,忙去点了灯来给他们照着。临近终盘时,魏神医每一步棋都下得极慢,一面问陆修文道:“我瞧你印堂发黑,可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