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就叫沈侯了。”颜晓晨问:“你堂弟沈林不会是因为妈妈姓林吧”沈侯伸出大拇指,表示她完全猜对了。颜晓晨笑着摇头,“你们家的人也真够懒的”沈侯笑着说:“主要是因为我大伯给堂姐就这么起的名字,用了我大伯母的姓做名,叫沈周。我妈很喜欢,依样画了葫芦,叔叔婶婶他们就也都这么起名了。”“如果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办你亲戚家有生两个小孩的吗”“有啊沈林就还有个妹妹。”“那叫什么”“沈爱林。”颜晓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沈家的女人都很有话语权。沈侯问:“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意义吗”“你猜”“不会是那种很没创意的吧你出生在清晨”“对了本来是打算叫颜晨,可报户口时,办事的阿姨说两个字的名字重名太多,让想个三个字的名字。我刚出生时,很瘦小,小名叫小小,大小的小,爸爸说那就叫小晨,妈妈说叫晓晨,所以就叫了晓晨。”“小小”沈侯嘀咕,“这小名很可爱。”颜晓晨有些恍惚,没有说话。“对了,有个东西给你,别待会儿走时忘记了。”沈侯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普通的纸盒子,放在颜晓晨面前。颜晓晨打开,发现是一个褐色的棋盘格钱包,肯定是沈侯发现她没有钱包,卡和钱总是塞在兜里。快要工作了,她的确需要一个像样的钱包,“谢谢。”颜晓晨从包里拿出一个彩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沈侯。“给我的新年礼物”沈侯笑嘻嘻地接过。彩纸是旧的,软塌塌的,还有些返潮,里面包着的是一个木雕的孙悟空,看着也不像新的,而且雕工很粗糙,摆在地摊上,他绝对不会买。沈侯哭笑不得,“你从哪里买的这东西”颜晓晨凝视着木雕,微笑着说:“我自己雕的。”沈侯的表情立即变了,“你自己雕的”虽然雕工很粗糙,可要雕出一只孙悟空,绝不容易。“我爸爸是个木匠,没读过多少书,但他很心灵手巧。小时候,我们家很穷,买不起玩具,我的很多玩具都是爸爸做的。当时,我和爸爸一起雕了一整套西游记里的人物,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不过,我没好好珍惜,都丢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孙悟空。”这是颜晓晨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论家里的事,沈侯心里涌动着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怜惜还是开心,他宽慰颜晓晨,“大家小时候都这样,丢三落四的,寒假有空时,你可以和你爸再雕几个。”颜晓晨轻声说:“我爸爸已经死了。”沈侯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颜晓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颜晓晨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沈侯拿着木雕孙悟空,有点难以相信地问:“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颜晓晨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没时间专门去给你买礼物,就用它充数了,猴哥”一件东西的好与坏,全在于看待这个东西的人赋予了它什么意义,沈侯摩挲着手里的木雕孙悟空,只觉拿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他对颜晓晨说:“这是今年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收着,谢谢。”颜晓晨看出他是真喜欢,心里也透出欢喜来。两人唧唧哝哝,又消磨了一个小时,沈林打电话过来,提醒沈侯该出发了。颜晓晨怕天黑后开车不安全,也催促着说:“你赶紧回去吧”沈侯和颜晓晨走出麦当劳,沈侯说:“我们送你回去。”“不用,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很方便的。”沈侯依依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再在家里住一周。”“那很快了我们学校见”“嗯,好”沈侯上了车,沈林朝颜晓晨笑挥挥手,开着车走了。颜晓晨朝着公车站走去,一路上都咧着嘴在笑。她一边等公车,一边给沈侯发短信,“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来看我”沈侯接到短信,也咧着嘴笑,回复:“我也很开心,谢谢你的宝贵礼物”颜晓晨回到家里,妈妈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去打麻将。母女俩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一个活在白天,一个活在黑夜,几乎没有机会说话。颜晓晨把床单被褥收起来,抱回卧室。视线扫过屋子,觉得有点不对,她记得很清楚,她今天早上刚收拾过屋子,每样东西都放得很整齐,现在却有点零乱了。她把被褥放到床上,纳闷地看了一圈屋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打开衣柜,拿出那本fractasandscagfance翻了几下,一个信封露出,她打开信封,里面空空的,她藏在里面的一千块钱全不见了。这家里只有另一个人能进她的屋子,颜晓晨不愿相信是妈妈偷了她的钱,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颜晓晨冲到楼下,看到妈妈正拉开院门,向外走。“妈妈”颜晓晨大叫,妈妈却恍若没有听闻。颜晓晨几步赶上前,拖住了妈妈,尽力克制着怒气,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钱”没想到妈妈像个炸药包,狠狠摔开了颜晓晨的手,用长长的指甲戳着颜晓晨的脸,暴跳如雷地吼着骂:“你个神经病、讨债鬼那是老娘的家,老娘在自己家里拿钱,算偷吗你有胆子再说一遍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颜晓晨一边躲避妈妈的指头,一边说:“好,算我说错了你只是拿了衣柜里的钱我昨天刚给了你五百,现在可以再给你五百,你把剩下的钱还我,我回学校坐车、吃饭都要用钱”妈妈嗤笑,“我已经全部用来还赌债了,你想要,就去找那些人要吧看看他们是认识你个死丫头,还是认识人民币”“你白天还没出过门,钱一定还在你身上妈妈,求求你,把钱还给我一点,要不然我回学校没有办法生活”妈妈讥嘲地说:“没有办法活那就别上学了去市里的发廊做洗头妹,一个月能挣两三千呢”颜晓晨苦苦哀求,“妈妈,求求你,我真的只剩下这些钱了”妈妈冷漠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颜晓晨忙拉住了她,“我只要五百,要不三百你还我三百就行”妈妈推了她几下,都没有推开,突然火冒三丈,甩着手里的包,劈头盖脸地抽向颜晓晨,“你个讨债鬼老娘打个麻将都不得安生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不要再回来了打死你个讨债鬼,打死你个讨债鬼”妈妈的手提包虽然是低廉的人造皮革,可抽打在身上,疼痛丝毫不比牛皮的皮带少。颜晓晨松开了手,双手护着头,瑟缩在墙角。妈妈喘着粗气,又抽了她几下才悻悻地收了手,她恶狠狠地说:“赶紧滚回上海,省得老娘看到你心烦”说完,背好包,扬长而去。听到母女俩的争吵声,邻居都在探头探脑地张望,这会儿看颜妈妈走了,有个邻居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颜晓晨:“你没事吧,受伤了吗”颜晓晨竟然挤了个笑出来,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屋子,确定没人能看见了,颜晓晨终于无法再控制,身子簌簌直颤,五脏六腑里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让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炙烤死,却又不能真正解脱地死掉,只是停在了那个濒死前最痛苦的时刻。颜晓晨强逼着自己镇定,捡起地上的书和信封,放回衣柜里,但无论她如何克制,身子依然在抖。也许号啕大哭地发泄出来,能好一点,可她的泪腺似乎已经枯竭,一点都哭不出来。颜晓晨抖着手关上了衣柜。老式的大衣柜,两扇柜门上镶着镜子,清晰地映照出颜晓晨现在的样子,马尾半散,头发蓬乱,脸上和衣服上蹭了不少黑色的墙灰,脖子上大概被包抽到了,红肿起一块。颜晓晨盯着镜中的自己,厌恶地想,也许她真的应该像妈妈咒骂的一样死了她忍不住一拳砸向镜子中的自己,早已陈旧脆弱的镜子立即碎裂开,颜晓晨的手也见了血,她却毫无所觉,又是一拳砸了上去,玻璃刺破了她的手,十指连心,尖锐的疼痛从手指传递到心脏,肉体的痛苦缓解了心灵的痛苦,她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了。颜晓晨凝视着碎裂的镜子里的自己,血从镜子上流过,就好像血从“脸上”缓缓流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用流血的手,给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画了两行眼泪。苍白的脸、血红的泪,她冲镜中的自己疲惫地笑了笑,额头贴在镜子上,闭上了眼睛。等心情完全平复后,颜晓晨开始收拾残局。用半瓶已经过期的酒精清洗干净伤口,再洒上云南白药,等血止住后,用纱布缠好。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把屋子打扫了,颜晓晨坐在床边开始清点自己还剩下的财产。幸亏今天出门去见沈侯时,特意多带了点钱,可为了赶时间,打的就花了八十,回来时坐公车倒是只花了五块钱,这两天采购食物杂物花了两百多,程致远借给她的两千块竟然只剩下一百多块,连回上海的车票钱都不够。不是没有亲戚,可是这些年,因为妈妈搓麻将赌博的嗜好,所有亲戚都和她们断绝了关系,连春节都不再走动。颜晓晨正绞尽脑汁地思索该怎么办,究竟能找谁借到钱,砰砰的拍门声响起,邻居高声喊:“颜晓晨,你家有客人,快点下来,快点”颜晓晨纳闷地跑下楼,拉开院门,门外却只有隔壁的邻居。邻居指着门口放的一包东西说:“我出来扔垃圾,看到一个人站在你家门口,却一直不叫门,我就好奇地问了一句,没想到他放下东西就走了。”颜晓晨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那人长什么样男的,女的”“男的,四五十岁的样子,有点胖,挺高的,穿着”颜晓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狰狞,提起东西就冲了出去,邻居被吓住了,呆看着颜晓晨的背影,喃喃说:“你还没锁门。”颜晓晨疾风一般跑出巷子,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车里的男人一边开着免提打电话,一边启动了车子,想要并入车道。颜晓晨疯了一样冲到车前,男人急急刹住了车,颜晓晨拍着驾驶座的车窗,大声叫:“出来”男子都没有来得及挂电话,急急忙忙地推开车门,下了车。颜晓晨厉声问:“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永不想再见到你吗”男子低声下气地说:“过年了,送点吃的过来,一点点心意,你们不想要,送人也行。”颜晓晨把那包礼物直接砸到了他脚下,“我告诉过你,不要再送东西来你撞死的人是我爸爸,你的钱不能弥补你的过错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让你赎罪,换取良心的安宁,我就是要你愧疚不安愧疚一辈子愧疚到死”礼物袋裂开,食物散了一地,藏在食物里的一沓一百块钱也掉了出来,风一吹,呼啦啦飘起,有的落在了车上,有的落在了颜晓晨脚下。几个正在路边玩的小孩看到,大叫着“捡钱了”,冲过来抢钱。男子却依旧赔着小心,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我犯的错无法弥补,你们恨我,都是应该的,但请你们不要再折磨自己”“滚”颜晓晨一脚踢开落在她鞋上的钱,转身就走,一口气跑回家,锁住了院门。上楼时,她突然失去了力气,脚下一软,差点滚下楼梯,幸好抓住了栏杆,只是跌了一跤。她觉得累得再走不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顺势坐在了水泥台阶上。她呆呆地坐着,脑内一片空白。天色渐渐暗沉,没有开灯,屋里一片漆黑,阴冷刺骨,水泥地更是如冰块一般,颜晓晨却没有任何感觉,反倒觉得她可以永远坐在这里,把生命就停止在这一瞬。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从卧室传过来。颜晓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手机铃声却不肯停歇,响个不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唤。颜晓晨终于被手机的铃声惊醒了,觉得膝盖冻得发疼,想着她可没钱生病拽着栏杆,强撑着站了起来,摸着黑,蹒跚地下了楼,打开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地喝完,冰冷僵硬的身子才又活了过来。颜晓晨看手上的纱布透出暗红,估计是伤口挣裂了,又有血涔了出来。她解开纱布,看血早已经凝固,也不用再处理了,拿了块新纱布把手裹好就可以了。颜晓晨端着热水杯,上了楼,看到床上摊着的零钱,才想起之前她在做什么,她还得想办法借到钱,才能回学校继续念书。她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手机,看到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程致远的。颜晓晨苦笑起来,她知道放在眼前唯一能走的路是什么了。可是,难道只因为人家帮了她一次,她就次次都会想到人家吗但眼下,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再一次向程致远求助。颜晓晨按了下拨打电话的按键。电话响了几声后,程致远的声音传来,“喂”“你好,我是颜晓晨。”程致远问:“你每次都要这么严肃吗”颜晓晨说:“不好意思,刚才在楼下,错过了你的电话,你找我什么事”“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当然不是了”“习惯了每天工作,过年放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