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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坐柳树下听乡亲们发牢骚,耳根也被吹动了不少。只是他一厢情愿没有用,没有后台没有钱就没有路数整治这些人。东晋风气本身如此,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赵、孙两家俱是北方人,看中了鄞县这块地就不肯走了,先前政府拨了一块地安抚安抚,之后几十年越圈越大,垄断了海盐不说,如今渔民们出海归来还得上缴份例,简直欺人太甚。刘家在鄞县几百年的根基,拥地千亩,家丁个个是捕鱼能手,潮一来就下海,寇一来就跑,滑得叫人牙痒痒。梁山伯十分不好意思地托柳逸舟和谢玄走动了些许,转弯抹角地弄来了几张地契,把三家人的私田给定下来了。主要的还是保留了,各割一点,算下来他们还是赚了,名正言顺地多收了几百亩地,圈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山伯一边装孙子一边打哈哈,总而言之是不准他们欺压当地渔民,不过海边儿的地可以用。万一海寇来了,家中的部曲要协助剿寇。赵家还算爽快,其余两家都拉长了苦瓜脸。梁山伯只得委委屈屈说衙门里的兵房虚得很,县里壮丁现下都去修堤了,万一海寇来了,直接受到影响的还是他们嘛。几家人才明白过来。梁山伯给他们划的地油水虽多,也是受海寇觊觎的风水宝地,简直就是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只是放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理也只好写了状子,盖个手印,放任这小狐狸一边拍马屁一边圆润地滚了。梁山伯从三家人手里割出了好几座未开的小山丘,打算做来种棉花,冬天一定可以大赚一笔。鄞县人民虽然活在三座大山的残酷剥削下,仗着一方水土也活得有滋有味。近来的虾特别贵,鲈鱼却便宜,不论什么海产,皂班都或大锅炖了或快炒了端上桌来。郁县令一走衙门里就失了规矩,平日里三班六房与新任县老爷称兄道弟的,一群人窝在餐桌前唏哩哗啦像野猪拱食,唾沫横飞地吐槽县里破事。三月初一是个大晴天,千百户人家早早起身打衣服,农夫背着大饼到田里春播。梁山伯一早就在衙门口支起个大锅,把一袋袋白白的汤圆下到锅里,皂班的阿虎大声吆喝道,“哎哎哎县老爷请大伙儿吃汤圆嘞不甜不要钱甜了也不要钱就是不要钱”梁山伯乐了。“汤圆就是元宵嘛”锅前立刻围了一群人,有些小孩头也没梳就提着裤子跑来了。“这是南方元宵啊,俗称汤圆。我们鄞县要把这个产业做出来,打出旗号宁波汤圆,泽被后世,懂不懂”瞿治偷了一个放嘴里,烫得合不拢,“妈呀这什么味道”“苹果味”梁山伯笑得眉眼弯弯,“汤圆虽小,重在做得好谁说只有元宵节吃汤圆想吃可以天天吃嘛”“这个是什么”一个小孩从嘴里掏出来,“鼻屎味”梁山伯吐血,“那是蛋黄好吗吃过那么好吃的鼻屎吗”“不是鼻屎,是猪粑粑”“对哦,”梁山伯脑洞大开,“可以开创怪味汤圆以后有名了可以做套餐,买海鲜送怪味汤圆珍藏版,集齐所有口味可以召唤神龙”“来嘞来嘞瞧一瞧看一看宁波汤圆新出锅的宁波汤圆”县衙大门前雾气蒸腾,连两头石狮子都被烘出了一层口水。瞿治被烫得手指、脸颊通红,“唔跟着吃货县令日子好像还不错。”颜如玉的老家就在鄞县西南的小村勤宫。梁山伯忙里偷闲,在迅速解决了两家土地纠纷一家黄花大闺女厌食问题还有一个八岁惯偷之后带着两包珍藏版菊米和一箱地瓜干上门拜访了。小宅子挨着村里大户颜家,家中只有颜如玉的母亲和一个随身丫鬟。除了颜如玉之母颜氏是个小妾以外,梁山伯的家境与他还真是无比相似。颜氏年纪刚刚三十出头,仍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只是一生奔波,身份下贱,形容比庄婉宁更为憔悴。听闻是如玉的好友,她也热情地迎出来,端茶送水,身体力行。梁山伯送上一分薄礼,讪讪道,“我来到鄞县也有大半个月了,一直不得空。现下才上门拜访,真是惭愧。”颜氏掩面轻笑,带他去看颜如玉的房间。晚饭挡不过她再三挽留,梁山伯便留下了。谁知颜氏却带他出门到村头的叶老汉家,叶家搭了个棚子,桌椅干净,村里好多人都上他家来吃。梁山伯大大落落地坐了,见上来的菜俱是色香味俱全,尝了第二口简直眼泪掉下来。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呢“老板,你这豆腐脑真真儿太好吃”梁山伯呼噜呼噜扒了两碗,竟一点不满足,“你要不随我到府里做豆腐脑算了”叶老汉笑道,“这哪成呢我们也就是家里多做些,靠乡亲们卖面子。”梁山伯是寻思城里人多,不至于没有客源。渔民农夫多是家里带些干粮,做些饭馆生意还是很有前景的。“我说真的,要不挨着衙门你搭个棚子,夜里就和皂班住一块儿,你看成不”颜氏也帮忙劝了,叶老汉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县老爷您您不是拿我玩笑罢就这么就这么成了”梁山伯笑道,“行了罢,皂班里招个人我还做不了主”“那那我妻小”梁山伯转了转眼睛,“你家里几口人”“五口,两个儿子当兵去了,现在就我、老婆还有个闺女。”叶老汉冲屋里招招手,一个圆脸婆子往围裙上擦着手讪讪得走出来,后面跟上一个红脸小姑娘。那小姑娘身姿纤细,面如芙蓉,算是个美人胚子。“这我内人,这是五儿。”梁山伯一愣,望了一眼颜氏。五儿那不是颜如玉的未婚妻吗70、又过了个把月,叶老汉带着家中妻小进了城,在衙门西边的柳荫下搭了个棚子。梁山伯得知对方是如玉亲家之后更为亲近,亲自提笔写了个牌匾:五叶豆腐。从此以后,每天天不亮,梁山伯还迷蒙在睡梦中,就可以闻见早晨炊烟的湿气里一阵磨豆腐的香味。叶家的豆腐滑嫩水灵,入口即化,口味诸多,薄利多销,因此瞬间风靡了整个鄞县。每天早上四九都得排个两刻钟时间才能买到,生意火爆的时候甚至人限一碗。大事搞不定,梁山伯整日被一坨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操弄着,闲了就去铺里点一笼虾饺,喝一碗豆腐脑,顺带开发新口味。前些阵子他教农民撘了大棚,铺了地膜,sy了一下现代温室,倒腾出了几百车又大又甜的草莓。拖他的福,叶家靠草莓味豆腐脑狠赚了一笔。颜如玉得知梁山伯去看望了他家,又把他亲家接到城里去后自是写信来感谢。只是见他信中口吻不很高兴。梁山伯也知道他的脾气,自尊心极强,好面子。怕是觉得他过于照拂瞧不起他了怎的。又或是怕他见了他亲家有所不满。梁山伯搔搔脸颊,只能装聋作哑。马文才依旧频频来信,不过日益简短。三月初三,荀巨伯的手臂、左腿俱拆了纱布,完全痊愈了。三月初五,荀巨伯与祝英台成亲,小宴乡邻。梁山伯与马文才接到来信俱是一愣。飞鸟凌日,碧海长空。曾经朝夕相处的挚友,如今却也是天各一方,各自残喘了。三月初六是清明,梁山伯回乡扫墓。马文才却依旧在弋阳带兵,遥无归期。梁山伯一刹那忘记了与马文才幼稚的置气,回房提笔道: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三月二十一日平旦一刻,浃口海平面上亮起一阵异样的火光。门口的公鸡古怪地叫了一声,五儿揉揉眼,推开窗子,讶异这日早晨怎的如此的黑。她转身准备打水洗漱,忽地停住了,觑起眼瞄那地平线。这不是日出。大地的尽头传来咚咚的跳动声,一点点火光连缀成绵延的星海,悄然无声地逼近了。夜空被撕裂,寂静的海面传来一阵尖叫。她双手颤抖,抓紧了衣物,跌跌撞撞跑出门“阿爹阿爹寇寇来啦”整个衙门如同一串爆竹,从皂房五儿仓皇的尖叫被点炸了。梁山伯头昏脑胀,只穿了亵衣就跑出了门,“大雷哥吴大雷吴大雷在哪”“大人,大个刚刚领人去了”“你回去”梁山伯把迷迷瞪瞪的槿儿推回房内,“照顾好我娘”“少爷”梁山伯光着脚跑出门,街道上挤满了不明真相的群众,远远地望着一片血红的海岸,面面相觑。银娃他娘看见了梁山伯,扯着嗓子问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跑吗”梁山伯摆摆手,“不要惊慌男人都跟我来”“大牛你快去”“当家的我们还是逃”梁山伯如同踩在梦中,翻身上马,冲向浃口的赵家。越接近海岸奔逃的人就越多。梁山伯穿过竹林,抄了小道,险些被一支流箭刺中,“啊”地惊叫一声摔下马。“梁大人”梁山伯就地一滚,追上马匹。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兵房部队,他欣喜道,“大林吴大哥呢”“吴大哥在前面他先到赵家,我们先去救急”“定海那边怎么样”“不知道”一行人在破碎的夜色中飞行疾驰,空气中有点点烟灰。“海寇是些什么人”“不知道但是人数不在少”大林声音颤抖。“别啰嗦”梁山伯怒斥。“梁大人,怕是五斗米道的那群疯子”梁山伯咬紧牙关,大骂一声操。一行人来到赵家地盘,绕过后山,赵家早已乱成一团。大林指挥诸人走山脚小道,却瞥见赵府内人声鼎沸,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大林海寇已经到这里了”梁山伯惊惧地勒住马绳就要回头,马屁股上却被大林狠抽了一记,再次向前狂奔。“他们家自己有部曲先到海滩上找到吴大哥”“大林他们家赵家”山道里猛地涌现出一波逃难的家仆,个个面无人色,有些已经挂了彩。叫喊声冲天,梁山伯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之中他忽地看见拐弯处冲出一帮身着黑色道袍的暴民“是敌人杀给我杀”大林双目血红,扬起大刀冲入敌阵。梁山伯的马受了惊,扬蹄长嘶,几近把他甩下马去。骚乱只维持了一会子,队伍在血肉中继续前进。海滩上夜风血腥,东倒西歪着一具具面目难辨的尸体。梁山伯依稀辨认有百来支船,敌寇大概有五六百人左右。大林从刚才就不知去向,现下是一个叫铁生的汉子在指挥。他挥手引领官兵加入海岸上的厮杀,守船的暴民势单力薄,节节败退。梁山伯大喝道,“砸了他们的船铁生”海风带来腥咸的气味,让人喉咙有如火烧,梁山伯干呕两声,撕心裂肺地爆吼,“铁生”他驱马前去,“铁生砸了他们的船”“知道”铁生回头望他一眼,“大人”胯下的马痛苦地咆哮,跪倒在地。耳边一阵劲风,梁山伯赶紧伏下身去,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吃力不住滚下马背。利刃如影随形,梁山伯狼狈地在地上翻滚。那人手上一把银晃晃的大刀,粘稠的鲜血滴在梁山伯脸上。“我操你妈都是同胞打个啊”梁山伯一脚把那人踹开,翻身站起。“少爷”两人正胶着着,一阵破空之声,眼前的那人脑袋开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梁山伯爬上四九的马背,接过四九给他的剑,“先到岸边我好像看见勇子了”四九双手握住一把大刀左右抡,砍瓜切菜一般开出一条血路。“勇子”梁山伯看岸边的暴动渐渐平息,官兵们已经开始砸船,都准备把这群海寇一个不剩地剿灭,士气大涨,微微欣喜起来,“勇子大雷哥呢岸上还有多少寇”“不知道头儿带兵去救孙家了”“定海那边怎么样”勇子揪住一个将死未死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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