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转已经有些混沌的眼珠,眼神中竟有一瞬间的动摇恍惚。“那你该知道他为了唐嫣如忍受了整整十年毒药的锥心之痛那你该知道他为了不让你们怀疑到唐嫣如身上,没有向苏大夫透露她其实是一个东瀛人的过去那你该知道,那天射向你的毒箭,上面有着唐嫣如特有的标记,却被他偷偷给抹掉了那你该知道虽然是个陷阱,但是他今天要去见的其实就是唐嫣如”“你觉得他是真的爱你么难道你不是他寂寞时候的一个替代品么”“我”不断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流入库伊扎眼中,恍如一道道血泪,异色的猫瞳被鲜血染红,仿佛熄灭了里面那一丝永远不灭的光芒。“库伊扎”唐无亦和裴少卿都不忍心再看着他这副模样,唐二一直在替唐嫣如掩埋些事实之事他二人早有猜测。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愿伤害他二人感情而没有说出,却没想到如今成了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爱人信任的彻底崩溃,远比生离死别更折磨,摧毁人心。“阿情对你如何我不管但阿情对我如何我知道他说他不会让我一个人走我就信他他不会不会骗我”“阿情不会骗我我信他”到最后,库伊扎的神智似乎产生了混乱,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无可奈何低下头的唐无亦和撇过头的裴少卿,眼角似乎都有些湿红。“好好好那我就要看看你先死了,他到底会不会去陪你”纤细的手臂中灌满了真气,唐嫣如这一下是彻底想把库伊扎的头骨给敲碎。“呜啊”惨叫声传来,却不是在唐嫣如手中的库伊扎发出的,背脊被冰冷的刀尖的抵住,同样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开他。”唐嫣如刚回头,便看到倒在地上的周氏夫妇,与用刀尖抵着她的黑衣明教,并没有惊讶,唐嫣如反而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另一只野猫啊我可是等你好久了不过你也真是狠得下心,师弟都变成这样了,才肯出现”“放开他。”陆横舟仿佛没有听到唐嫣如口中的讽刺与暗嘲,仍旧冷着脸,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颤动。“好,我放开他。”已经失去意识的库伊扎摔进血泊里,唐嫣如却笑盈盈地站起来,仿佛仍是个十岁的天真少女,从未做过那般残忍之事。“无亦,还能动么把尘风带到裴少卿那里去。”陆横舟一手指着唐嫣如,一手扶起了唐无亦,在他耳边轻声道。稍微恢复点力气的唐无亦朝陆横舟了然地点了点头,便有些瘸拐地去扶昏迷了的库伊扎,而唐嫣如也并未阻止,只是眼睛一直停在唐无亦的身上,痴迷而疯狂的神色。“呵,先让你们甜蜜一会儿再说,反正无亦最后都会是我的”唐嫣如又咯咯地笑了两声,扶着库伊扎的唐无亦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仍是径直向着裴少卿那处走去。等到唐无亦将库伊扎放在了裴少卿身边,一直沉默的陆横舟才开始说话:“我们也该好好算一算账了”“确实你私自占有了无亦这么久的一笔账,也确实该好好算算了。”唐嫣如神色轻松,仿佛被刀刃指着的,并不是她。陆横舟轻笑了一声道:“暗月最终落在你这么个疯子手里,不知已死的山本崎会不会在坟墓中哭。”一向面带微笑的唐嫣如的脸色突然变了,铁青的面容,下垂的嘴角如天龙八部中最可怕的夜叉,“陆横舟,你究竟是谁。”“呵我是什么人是日思夜想,想杀了你的人。”陆横舟的手缓缓地拉下黑色的帽檐,银色的发,银色的眼,银色的眉,甚至连眼睫都是银色的,“这副模样你肯定不记得,可是你的父亲却在二十五年前,为了得到可以供给暗月活动的大批金钱,屠杀了整个国家有这般容貌的人。”西域有一小国名为夜姑。夜姑之人天生银发银眸,长相奇异,他国之人皆以为怪物而不愿接近,国家附近有一处金矿与几条宝石矿源,又能产极精致的珐琅彩与续骨秘药,几乎是西域诸国中最富庶的一个小国,而他国惧于他们奇特外貌,以为会奇怪妖法,也不敢贸然出兵,只敢每一年划出几天与之做些货物交易。“我母国偏安一隅百年,自给自足,从不愿涉入任何纷争之中。虽然我们长相奇特,却只与一般平民无亦,甚至因为人数过少,而没有设防军队,结果却给了山本崎可乘之机。”陆横舟闭起眼睛,面上似乎露出极痛苦而扭曲的神色,“我被母后锁在一处秘密的小金库中才堪堪躲过一劫,但等我出去之时之间满目硝烟狼藉整个国家都被付之一炬。”亡国之恨,灭族之仇,如附骨之蛆,燃心之火,日日都灼烧折磨着陆横舟的身体与精神。“只可惜等到我从明教学成归来,才知道山本崎早已在西域回来那一年便死了,而他留下的一儿一女,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是被用方法送进了唐家堡收养,可惜山本兄妹行事太过谨慎,暗月行事虽诡异却又极有条理,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办法。”“呵结果最后我还是踏入了你的陷阱我却想不出我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偏差让你乘虚而入”唐嫣如本是疑惑的面容又转瞬变为癫狂,“唐无亦唐无亦好啊陆横舟,你竟然拿唐无亦做饵钓我上钩”在一旁替库伊扎包扎伤口的唐无亦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看到如疯了一般痴狂的唐嫣如,以及沉默不语的陆横舟,手不禁颤了颤。“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你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从我们的保护网下捉走唐无亦,故意将唐无亦雌伏在你身下,被你折磨的事搞得满城皆知,前几日也是前几日也是你知道我在监视唐无亦,你还你还你知道我喜欢唐无亦,你就是想让我发疯,你就是想让我不顾一切把唐无亦抢回来。好周详的计谋,好狠的心”“可是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唐无亦已经听不见唐嫣如在耳边撕心裂肺般得的嘶吼,他的眼中只有陆横舟,沉默不语的陆横舟,他只希望一切并不如唐嫣如的猜测那般,那些只是猜测,并不是真的。他还记得陆横舟前几日轻柔吻掉他眼角泪水的模样,他自愿雌伏在陆横舟身下是因为一种莫名的信任,莫名的安全感,以及一种莫名其妙便产生的喜欢。唐无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陆横舟的,也许是从他习惯抱着他入睡开始,也许是从偷偷坐在门后偷看他在庭院看月亮开始,也许是从那日他把千机匣扔进他怀里开始,也许是从看他因为自己故意接近而吓得吃瘪的模样开始,也许是也许还有很多也许可是唐无亦是真的喜欢陆横舟,真心真意,全心全意地喜欢着陆横舟。“我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机关设计图可以撼动庙堂江湖,除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自我按教主之意捉到唐无亦那日开始,身边就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监视,你的动作太急了,在我救下叶天岚的时候你彻底暴露了暗月组织,后来只要我越接近唐无亦,我受到的威胁就越多,甚至最后放出的是死命令”陆横舟说得很轻松,仿佛只是在谈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一般,他只是盯着唐嫣如,完全没有看唐无亦一眼,一眼都没有。所有的喜欢不过都是一个笑话,所有的一切不过都只是唐无亦的自作聪明,自己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陆横舟的目的,其实追根到底,那只不过是骗局中的一部分。骗局与骗局,骗局套骗局,所有一切的都不过是骗局。暗月是,陆横舟也是,自十二岁开始没命的逃亡,不过是个钓出江湖动乱的饵,对陆横舟真心真意的喜欢,不过是为了达成陆横舟复仇目的的饵。似乎从来都是,唐无亦的一生只有骗局与笑话,他在别人眼中从来不是个人,只是个物品,一个可以完成他们目的的物品。呵“无亦”一瞬间,裴少卿似乎看到了唐无亦眼中有什么彻底熄灭在了黑暗之中。“没事。”唐无亦笑着朝裴少卿摇了摇头,漂亮的桃花眼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失去。“你你”唐嫣如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不自主地向后退去,嘶声道,“你以为,我会只带这么几个人来”“呵”陆横舟轻笑了一声道,“如果你是说你埋伏在外面的那些人,他们现在都无法再听你的命令了。”唐嫣如似乎已经接近崩溃地叫吼道:“你原来,你原来刚才消失是为了绕出去把他们都杀了”“你知道就好”陆横舟话还没说完,手中的弯刀便已出手,银色的刀刃划破空气,呼啸如龙吟在耳。陆横舟的动作很快,似乎急于将唐嫣如一击毙命刀刃划过唐嫣如的面颊,割下了一缕乌黑的发。“呵陆横舟,你真以为你把外面人那群傀儡们都杀了,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唐嫣如用指尖抚过脸上那道血痕,鲜红的血水被舔进嘴里,朝陆横舟露出一个胜利者般的微笑,“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胜算”陆横舟的面上忽然划过了一丝难言的痛苦,纵使他咬着嘴唇,血水还是源源不断从嘴角溢出。“听闻明教有一群死士,身负剧毒圣火戒,中毒者,几乎百毒不侵。陆横舟,你打得确实是一副好算盘。”唐嫣如一步一步走向了身形摇晃的陆横舟,一手凝着乌黑的毒掌,一手夹着三枚剧毒透骨钉,“但是听说毒发之时,先从内脏开始坏死,一步一步逐渐向外侵蚀,最后全身溢血而亡。”“依你的性格如何会与我说这么多废话,不过是想要缓一缓身体罢了,不过看来还是失败了”陆横舟似乎终于撑不住了般,咳出了一大口血,用弯刀撑着,跪倒在了地上。“你用全身真气不断压抑着毒性,血水难凝,本就是强弩之末,前几日竟还敢做云雨之事,导致真气外泄,毒急攻心。若你还是那个明教的处刑者夜鹰我或许还要忌惮几分,但如今一个被剧毒掏空的陆横舟,我还怕你什么”“嗯”唐嫣如的脚突然被一个机关缠住了,偏过头朝抬弩指着她的唐无亦微微一笑道,“无亦,你也要跟我作对么”唐无亦服了裴少卿身上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的药,虽然无法治本,却仍能抵挡一阵子。唐无亦没有说话,面色沉凝如水。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唐嫣如两面不知何时已立着一架重弩,一架连弩。“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好友,还是”唐嫣如倒也不急,站着等脚下的机关失效,“还是为了那个快死的男人”“无亦,我爱了你整整十年,你看,我为了你,连这十年间的所有计划都可以打乱。可是他呢”陆横舟低着头不断在咳嗽,银色的发散乱下来看不清表情,流下的血却越积越多,许多如雪的头发都沾染到了地上的血水,染上了一层薄红。“他不过就是把你当作复仇的手段,发泄欲望的工具”唐嫣如像夜枭般的笑声还不断回荡在唐无亦的耳边,刺得他耳膜发疼,可是眼中却只有陆横舟佝偻着身子颤抖抽搐的模样。明明是那么高傲的人,此时却如一只将死的猫般痛苦蜷曲着身体。唐无亦觉得他该恨陆横舟,恨他对自己的残忍无情,对自己感情的践踏,可偏偏现在的唐无亦只想没出息地冲过去,想触碰他的身体,想感受他的体温,想确认陆横舟他还活着。光看着他痛苦抽搐的模样,唐无亦便觉自己已心如刀绞,如果陆横舟真这么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更加不敢去设想。“无亦,这个死狗一样的男人真的这么令你入迷”唐嫣如狠狠地一脚踹在了陆横舟的身上,只听他闷哼了一声,便摔倒在了地上,蜷起的身子抽搐地越来越厉害,无法遏制的毒如利刃一般不断在他体内冲撞,毒性反噬地太厉害,唐嫣如踹他的疼痛几乎已经轻微地感受不到。“唐嫣如你住手”蚀肌弹上膛,弩匣却颤抖着无法对准唐嫣如那个小巧的人影,唐无亦早已不知不觉中在唐嫣如附近埋下了许多机关暗弩,可是却不敢动,即便是机关天才的唐无亦如今也不敢赌,他不敢赌,不敢赌自己的机关不会擦枪走火,伤到陆横舟,就像他竟然不敢相信自己例无虚发的蚀肌弹一般。任何一个失误可能都会让陆横舟丧命,越是担心,越是害怕,唐无亦的手抖得越是厉害,精神也越难集中。“住手我为什么要住手这个男人越是痛苦,我越是开心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住手”唐嫣如踹得一脚比一脚重,一脚比一脚狠,可陆横舟却真如毫无知觉般,只是蜷曲抽搐着没有一丝反应,身子却如吸满了血水的海绵,每一脚下去,似乎都有血沫从黑色的衣服中渗出。“不过,我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唐嫣如忽然停下了肆虐在陆横舟身上的脚,朝唐无亦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无亦,只要你扔下武器,愿意跟我走,我便把这条死狗还给你如何”“我”唐无亦嘴上还犹豫着没回答,手上的千机匣却已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