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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3(1 / 1)

“我愿与卿相陪。”不知为何,此番话说完,一向傲世风流的裴少卿手心竟紧张地微微有些出汗。“我无意踏足红尘。”洛千淡淡地答了一句,却在手抚上门扉的时候顿了顿,转过身朝裴少卿礼貌地微微颔首道,“多谢。”“不、不用。”裴少卿看着那个已经没入柴门之后的白色身影,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洛千刚才那一垂眼,仿佛褪去了周身肃杀,淡尽了世俗浮色,风姿隽秀地仿佛是天地间一株清丽孤绝的仙葩。裴少卿呆呆地在细雪中立了许久,许久,待周身墨衣都落满了白雪,待里衣都已被雪水浸得如铁一般冷了,才恍恍惚惚地回了屋。立在窗前的洛千,看了看在手中握了许久的油纸伞,默默地将它挂回了墙上。后几日,洛千觉得裴少卿一改之前沉默盯着自己的性子,反变得聒噪异常,整日在自己耳边,说他那些红尘俗世。从小时候家里养了几条狗,到在勾栏院中看过几个姑娘;到写过几首诗,几篇文;谱过几张曲,几段调;画过几幅图,几面扇;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景,都事无巨细地说与自己听,生怕讲漏了些许。被裴少卿恼得烦了的洛千,怕他连小时候是否尿过裤子都要详谈,不禁面色又冷了许多,可正当要发怒之际,却听到裴少卿一脸笑意地问道:“道长,如今可有了些许想法,欲与裴某一起下山看一看这世俗风景”洛千一瞬间只觉得这华山的飞雪吸入嗓子里,呛得简直肺都在疼,这万花弟子看着一副温润如玉的儒雅模样,谁知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我说过我无意踏足红尘,亦对你那些俗世没有丝毫兴趣,请不要再呃”洛千刚从石凳上站起来准备回屋,便猝不及防地被裴少卿猛地拉住了手腕,一个没站稳,便倒进了他怀里。洛千看着裴少卿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反而被他紧紧地箍住了。“呵没有丝毫兴趣,刚才道长明明听得津津有味,怎如今一转眼便变成了没有兴趣”裴少卿自然注意到了洛千在听他故事时,眼中不自主流露出来的那种微弱的光,一种好奇而有些神往的光,虽然很快便被如融雪般,没了踪影,但裴少卿却还是注意到了。念及如此的裴少卿不禁笑得越发愉快起来问道,“莫不是嫌我这些故事不够意思若你真想听我十二岁高中状元上金銮殿那一日因为太过紧张而当众尿裤子了这般故事,我自然也不介意讲给你听。”“放、放手”洛千觉得这万花弟子简直已经是没羞没臊到一定程度了,像如此、如此之事,竟还能轻描淡写地付于嘴上一谈“呵”裴少卿靠着石桌,随意地撑着头,看着洛千一脸慌乱地跑进了屋子,还用力地把柴门关得响彻天际,不由得微微一笑,但想着他脸上惊鸿一瞥时浅浅的红晕的时候,又不禁有些痴了,“还真是可爱啊”接下来好几日,裴少卿一直处心积虑地想着如何讨好洛千,谁知他索性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屋中念起了道德经。可这连对着书读都能岔行的本事,只能让倚在门外听墙角的裴少卿无奈得笑了笑,暗自念道,幸亏他没再纯阳久留,否则这大抵是天天要吃师傅的板子吧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终于,裴少卿在听了许多段岔行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在外朗声将这一段完整地重复了一边,听着屋里骤然没了声,想着此刻洛千是否又该是一副羞红了脸模样的裴少卿开心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第二天,洛果不其然,洛千不再把自己关在屋中念道德经,乖乖地出来继续听裴少卿那些简直算是乱七八糟的旧事。直到有一天,洛千突然主动问了裴少卿一句话道:“你是不是该走了”裴少卿愣了愣,有些奇怪地反问道:“为什么”“你已在此处呆了三个月了。”洛千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答道。“哦确实。”裴少卿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念着也许日后要久住在此处,便想着此刻或许也是时候下山回谷安置一趟,便答道,“是时候回谷里了。”“嗯。”洛千低着头,又是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应了声,转身回了屋,而裴少卿也习惯了他这种与自己讲一半话,便不再搭理的性子,倒也没有细想。第二日,收拾了些细软的裴少卿,看着洛千依旧紧闭的门扉,想着他当初不让自己进屋的那副模样,便也没生出什么去告别而特意打扰他的心思。念着洛千反正也不会离开这里,便安心都下了山。洛千透过古旧的窗棂,看着一声不响,便逐渐消失在雪中的墨衣万花,非但没有丝毫脱离了烦人精的喜悦,心底,反是有些,难以言明的苦涩。在裴少卿诉说的旧事中他从未为了一个人,一件事,逗留超过三个月裴少卿走后,洛千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段抱剑观雪,倚梅听风的日子。只是,不知道为何,洛千开始觉得,这般早已过惯了的日子,竟是如此的无趣。华山的流云卷舒,梅落花开,是如此惊人的相似,相似地洛千觉得自己仿佛一直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刻,同一日,同一月,同一年。如一只被束缚在井底的青蛙,仰望着那一小圈不变的天空,不愿走,不能走,也已经不会走了。乌木的瑶琴已经落满了积雪,可洛千却已无心再去清理,无心再去拨弄它了。洛千用手扫开石桌上的薄雪,露出了台面上新刻的棋盘。其实自己并不会下棋,只是听裴少卿讲得有趣了,才按着他的意思画了张棋盘,被他迫着每日学上几盘。裴少卿的棋艺很高,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像是个看不见底的水井,你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同时,他也是个极好的老师,温柔,耐心,体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洛千一个人对着空荡的棋盘,学着裴少卿当初教他的那般,落着子,就仿佛那个墨衣万花正坐在他对面一般,微笑着撑着头,望着他,然后随意地下了一步,便将他堵死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等到自己被他杀得愤了,恼了,又拉不下脸骂他欺负人的时候,他又开始耐心地退回去,一步步地教自己该如何应对,如此一来,自己反倒又不好意思发火了只是,那时的自己,总是在那种温润如玉的嗓音中走神,也不知他究竟讲到了哪里,只知道,几个月下来,自己的棋艺并没有提升多少,为此裴少卿还难得对自己教人的本事失了几回信心。那时的自己,究竟走神去了哪里洛千握了握已经发僵的手,回了神,才发现自己已在小雪中坐了整整半日,此刻天已黑了大半,而身上厚实的道袍也已浸满了雪水,又是冷硬,又是肿重。洛千站起身,抖了抖“红尘”上的积雪,看了一眼隔壁漆黑的茅舍,沉默地走回了屋。白色的道靴踩在白色的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为这个晚上平添了几抹难言的寂寥之意。石桌上剑刻的棋盘重新被落雪覆满,而乌木的瑶琴,仿佛再也没了那枝合奏的雪笛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弦断,有谁听裴少卿的山下俗事,一拖,便拖了许久。只因为待他刚处理好万花谷的事情的时候,唐无亦便突然出现,说着决意用药物封住自己的记忆,去一个乡野农村,过远离世俗的日子,来托他照顾唐无情。裴少卿劝了许久,甚至搬出了唐无情想来绊住他,最后却被唐无亦一句“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真的累了”给彻底堵了回去。没过几日,唐无情便按时来他这里拔毒。裴少卿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毕竟在他十二岁那年,唐无亦离开他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又何苦再说这些呢在唐无情走了不久之后,裴少卿便迷上了酿酒。或者说是喝酒。自那日以后,他一天之内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醉着的,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便拿去酿新的酒。唐无亦累了,其实他也累了。在这个早已没有了追求的世界里,他仅仅只有那两个朋友。如今,唐无亦这一走,也许便是永诀,又如何不让他难过,不让他悲伤呢无奈红尘多烦苦,唯有一醉解千愁。所以当裴少卿拎着新制的青梅酒再登华山的时候,已是整整半年以后。 洛千还是那副模样,整日抱剑观雪,也不知到底是在悟道,还是在发呆。不过幸好的是他去了红尘一趟,染了一身风尘,这里却还能依稀如昨。“新酿的梅子酒,还有长安太白居的酱牛肉和茴香豆,如何”裴少卿朝洛千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看着他依旧如之前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不禁笑道,“道长,不过半面未见,便不记得裴某了”“”洛千抱着剑站起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为何还回来”“俗事解决了”裴少卿微微垂下了眼,似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便念着还是这里好”洛千皱了皱眉,没有答话,却反而见裴少卿微笑了一声道:“这半年间,道长可有入过我的屋子”“未曾。”洛千沉默地转身回屋,直到推门之前,才轻声答了一句。“那看来是要落满灰咯真是麻烦”叹着气回屋的裴少卿,没看到洛千握着剑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月明星稀。皎月印着白雪,将天地照得一片通明。酒是好酒,人也是妙人,只是这妙人的酒量却不敢恭维。裴少卿看着仅是喝了两杯很淡的梅子酒,便有些发晕的洛千,一时心中竟充满了莫名的负罪感。只因为他没想到,洛千不止没下过山,竟然连酒也从未碰过。“外面冷,我们回屋。”屋外风寒露重,裴少卿生怕洛千这被酒熏出了汗的身子,被风一吹,会生了风寒,连忙拉着他回屋,却不知反被有些晕乎的洛千拖住了脚步,任是裴少卿或哄或骗,都不愿搭理他半分,只是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不肯放。“道长,你喝晕了,我们”裴少卿话还没讲完,便恰好对上了洛千抬头的眸子,乌亮的眸子似是蒙着一层水淡淡的水雾,不浓烈,却恰好褪却里面常含的孤绝之色,衬着被薄酒熏得红了的面颊,竟硬生出了些许含情的意味。“道、道长”裴少卿愣了片刻,才堪堪将脑内那些勾人的遐想丢了干净,发愁地想着要不要直接把他抱回屋的时候,却听那个将脸埋在他衣襟里的纯阳弟子,嗫嚅了一句道:“围棋”“什么”洛千的声音很轻,让裴少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棋呃教过多少人”“棋围棋”裴少卿想了几遍,才能从那些细若蚊蚋的只言片语中,堪堪理解了洛千的意思。但听懂了却又觉得奇怪,好笑,只觉得这个道长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竟为了这种问题,大半夜地跟他犟在雪地里。不由得失声笑道:“自然教过不少,无论是谷中的师弟妹,还是之前遇到的一些人,只要我心情好,一般都会指点二三。”听了裴少卿的话,洛千突然就安静下来了。裴少卿盯着洛千垂下了脸片刻,突然将他搂进了怀里,箍着他僵硬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叹道:“你根本就没醉是不是”洛千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没有答话。“纯阳内功讲究的是周天循环,天人合一。这些酒意,在你体内没转一圈,怕是已经散得尽了”裴少卿勾起了洛千的下巴,见到的果然是一双神色清明的眼睛,不由得笑着凑到他面前轻声问道,“为何要装醉”“你不说,我就猜了”裴少卿用指腹往返摩挲着洛千的唇,看着他依旧垂眼不语的模样,微微笑道,“洛道长,莫不是动了凡心看上裴某了”洛千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允,只是依旧垂着头,不肯言语。“真是不坦率啊你”裴少卿无奈地笑了笑,双手捧着洛千的双颊,朝着洛千被揉红了的唇,吻了上去。洛千只是颤了颤眼睫,没有抵抗。自那日之后,裴少卿和洛千便顺其自然地在了一起,裴少卿甚至托付了谷内的事宜,除了每年会定期下山为唐无情拔毒之外,几乎便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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