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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了一下,又木木地垂头看着木盆里的脏物。侍人见她不动,走过来一脚端在入画身上,口中喝道:“懒骨头,快洗,快洗”入画回过神,伸手胡乱抹了几把脸上的水,是泪水还是污水己分不清楚。一边抽泣着,一边将水中刚丢进来的两床脏被捞出来放在一边,继续洗着。旁边突然出现了两双脚,入画停下手里的活,抬头迟疑地向来人看去。齐奚扶着允儿,正低头看着她。见她发楞,齐奚开口道:“入画妹妹,见了夫人也不问安,到这里才几天,便把规矩都忘光了”入画一惊,立刻手忙脚乱地跪伏在地,口中连连求道:“夫人,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允儿皱了皱眉,轻声开口道:“快起来吧,这地上凉。仆司府的奴才怎么敢这般使唤入画”齐奚伸手将入画拉起,入画站起身来,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呜呜哭个不止。允儿伸手招招仆司,笑问道:“我刚见到一个故人,天气甚冷,可有个空闲处给我等叙叙话”仆司忙不迭地道:“夫人开口,自有闲处,请夫人随我前来。”允儿点头,齐奚转头对入画低声说道:“走吧。”入画跟在允儿主仆二人身后,一直到了暖房之中,手捧了一碗热水,犹似在云里雾中、人心司仆将允儿引到一处僻室,便躬身告退。齐奚站在门外,允儿走进去,入画犹豫了一下,也忙不迭地跟上。允儿转过身来,笑道:“入画,你可还认得我”入画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夫人,求夫人救我一命求夫人救我”允儿看着她涕泪纵横,眼神慢慢浮起一丝寒意。上一世,郑姬指使入画端着药汤,逼着她喝下,丧失了腹中之子。入画那清脆的喝斥犹在耳边:“我家贵人赏的,快些喝了,莫要逼我动手”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怒意。允儿笑道:“救你,却是不难。你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与我,我自会救你出去。”入画渐渐收了声,惊恐地偷眼看向允儿,允儿不理她,只是闲闲地看着指甲:“我却没有闲功夫在这里与你打哑谜,郑贵人都让你做过什么,你想说便说,如果现在还想不起来,那便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说罢,起身向门口走去。入画哪肯放过这一线出去的希望,连忙抱住允儿的腿,眼泪雨线般落下来:“夫人莫走,我全部说与夫人便是。”允儿面无表情地听了一时片刻,心里暗叹郑姬手段的毒辣。亏得自己当机立断,借知她有孕,一举将她除掉,否则时间久了,免不了一番缠斗,就算自己有重生的便宜,有些事情也不全是按上世的发展来的,自己也未必会占到上风。想起一事,开口问道:“郑姬死了,你为何不找蔡姬来救你出去”入画恨声道:“奴婢初到这里时,也托人送信与蔡贵人,可蔡贵人连半点音讯也没有。”允儿笑道:“这却好理解,你知道了她们太多的事,她们恨不得你死,假他人之手,慢慢磨便磨死你最好,又怎会救你。”施施然走向窗前,看着小窗外晾晒在冷风中的衣物,漫不经心地说着:“仆司是谁的钱都可以收,收了也未必会帮你,没准蔡姬收到你的信儿后,怕被你牵下水,还会给仆司多加些对付你的辛苦钱,你这个在宫里的老姑姑,怎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入画却听得心惊肉跳,以往在郑姬身边做过许多恶事,见多了惨状,如今轮到自己,反倒更怕了起来。想想允儿说的极有道理,蔡姬那人,定是做得出来此事,如今想要逃脱生天,只有眼前放着的这条路了。咬了咬牙,入画膝行到允儿身边,苦苦哀求道:“我愿追随夫人,任凭夫人驱使。只求夫人救我出去。”允儿转过身来,凝视着入画,嫣然一笑:“并非我见死不救,只是你主子当日与蔡姬交好,宫中谁不知道蔡姬因我受罚,蔡姬如今想必心中恨我恨的入骨,万一你与她内外勾结,我岂不是自找苦吃”入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奴婢此生不忘夫人恩德,不论是谁,奴婢都不会出卖夫人。”允儿一笑:“既如此,我且信你一遭。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既能救你出来,也必然能让你过的比现在更惨,莫要再与蔡姬有勾连,如果是她私下来找你,所有的事情都要立刻来报知与我,你可听清楚了”入画连连头。允儿伸手扶起她:“起来吧,你衷心于我,我也必不会让你受委屈。以后大了,我便央了大王放你出宫去,寻个好人家。”入画听得怔住了,这是自己多年梦寐以求的愿望,深深的高墙隔断了宫人对世间烟火的向往,那些普通女人的生活,自己今生只能是渴望。眼神一亮:“夫人此话可当真”允儿笑道:“这是自然,不光是你,就连我身边的齐奚浣纱,以后大了,我也会这样安排。”入画深深一拜:“奴婢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如有二心,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流观阁内,允儿拿起玉印,轻轻呵了呵,端端正正地在宫册上盖了下去。“侍妾二婢,姬四婢二侍人,贵姬六婢四侍人,夫人八婢六侍人”宫中姬妾们看着新颁布的宫人配置,各有各的算盘。越姬身边的蝶舞犯了愁小声说道:“贵人,咱们宫里从绣娘坊拨过来的四人,不知是不是要退回去不过因太后的衣物全在咱们宫中纹绣,这四人却是为太后干活的,如今却不知这算不算咱们宫里的配置”越姬正在给芷公主梳着头,抬起头来,柔和地说:“既超了,便送回去,往后的活计我等多劳动些便是。”蝶舞知她的脾气,向来是不与人争的,小声嘟囔着:“那可怎么使得,一下子少了四个人,这些活计分下来,就是没黑没白地做也做不完呐。”越姬叹了口气:“莫要再说了,多累些并不能怎样,为太后做衣物,只是尽孝心的事儿,莫要因此与人炫耀,也莫要因此与人争执。”忽闻门口守门的莺歌笑道:“齐奚姐姐来了”打起了帘子,请齐奚进来。齐奚笑着向越姬请安,越姬随和地问起:“夫人近日身体可好,近来宫中事多,莫让夫人太劳累才是。”蝶舞在心里叹口气,自家贵人的性子,真是好到了极点,从来担心别人,自己累不累的倒不见她放在心上。想了想,向齐奚笑道:“齐奚姐姐不知,我家贵人这几日一直很惦念夫人,想着要去看夫人,只是最近活计却是有点多,要准备腊月里年节太后的许多衣物,一直也抽不时间,贵人也是着急的很”齐奚刚才在院里听到了几句话,心里明镜似的,笑道:“真是个伶俐的丫头。”又向越姬道:“夫人已经料到了贵人的难处,知道贵人平素一片孝心,贵人宫中多出的那四人的份例,多是为太后做活计的。夫人说了,这四人仍放在越贵姬宫中使唤,份例便出从司仆府中的绣娘坊出便是。”蝶舞大喜:“如此真是太好了”越姬也笑道:“多谢夫人。”按规制,蔡姬宫中却是短了人。司墨喜道:“贵人,咱们桐花阁尚缺两人,明日仆司便会添人过来。”蔡姬却沉思道:“这却未必是好事”司墨给她捏着肩笑道:“为何不是好事,多几人伺候贵人,也有排场嘛。”蔡姬随口说道:“你懂什么送来的人谁知道是谁的人,万一是钉子呢。”司墨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左思右想,却并无它法,只能见招拆招吧。司墨忽然想起一事,见四下无人,凑到蔡姬面前,低声求道:“贵人,何不趁此机会,将入画姐姐要过来”蔡姬突然瞪眼厉声喝道:“闭嘴你想随她一块去洗衣吗”司墨壮着胆,嚅嗫着:“上次奴婢听说,入画在那里快活不下去了,这么冷的天,还要日日浣洗,十指都泡烂了。贵人何不看在郑贵人的面上,收留入画”话未说完,脸上就啪地挨了一巴掌。司墨一声尖叫,扑倒在地。蔡姬长长的指甲在面上划过,司墨感觉火辣辣的痛,不敢再言语。蔡姬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休要再提起此事,你是嫌死的不够快么郑姬是诅咒太后而死的,谁敢和她牵扯上关系不知死活再若起心为入画说话,我立即打发了你去和她一块洗衣去”司墨跪地求饶,哭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蔡姬阴沉沉地盯着司墨,冷哼一声。宫中一派忙碌,接新人送旧人。司仆府门口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集尹有事来到司仆府,看到此状,问起仆司,仆司笑道:“青鸾夫人如今掌这后宫,正从头整理,按规制来配人哩。”集尹暗暗记在心里。宫员人员安置妥当了,青鸾夫人又开了宫中库房,将闲置的宫人冬服拿了出来,各宫分发下去,宫人们得了新衣,都喜气洋洋,交口称赞着青鸾夫人的仁慈。、秋夔当允儿大肚便便的时候,楚王终于回来了。此次出征历时六个月,从秋到冬,堪堪在年节之前大军开回楚国。三十二岁的楚王,扫平弦、黄、英、夔四国,开地三千里,四海瞩目,诸侯胆战,一时荣耀无可匹敌。随楚王回宫的,还有那些女奴。允儿撑着腰,突着箩筐般的肚子,慢慢地在这些女奴面前踱步。女奴们都将眼帘垂下去,不敢与她对视。允儿慢慢审视着,这些女奴是楚王此次出征的战利品,稍有姿色的便送至宫中,一般人等便直接赏赐给了属下。走到一个女奴面前,允儿停住了脚步,细细地端详着。此女年约十六七岁,虽麻鞋葛衣,却眉目清秀,皮肤细滑,如云乌发在脑后面松松编起,身上没有半点装饰,如明珠般十分夺目。允儿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那女奴抬起头,与允儿平视,并无惧色,吐字清晰,十分动人,如珠如玉:“回夫人,奴婢是夔国人,名叫秋夔,乃是夔国国君之女。”允儿不动声色地看她,又是个公主。“哦,你擅长何种本事,在这宫中,光长的漂亮可不行。”允儿笑道。“奴婢并不打算以色事人,奴婢会识字读书,也略擅丹青,夫人如有女官之类的差使,奴婢必可胜任。”允儿点点头:“原来是个才女,让你充任女官,岂不委屈了你。”秋夔淡淡地说道:“夫人说笑了,奴婢己去家破国,飘零无依,任人宰割,夫人能施舍我一隅栖身之地,便感激不尽了。”允儿笑道:“你何必如此鄙薄自己,如不嫌弃,便来我宫中吧,我现在肚子大了行动甚为不便,给我讲讲异方奇闻,每日解解闷。”秋夔似乎松了口气,深深一礼“愿为夫人驱使。”其余人等,允儿略看过,便命乐师前来,挑了些相貌较为出众,身姿窈窕之人,充为舞姬。再次一等,便送至司仆府,由仆司发配。楚王此番回来,各宫姬妾趋之若鹜,冬月寒冷,便频频有人往章华宫送汤汤水水,宫姬们在章华宫及附近的宫路上流连忘返,称着这周围秃光光的枝丫,皑皑的雪地,宫姬们越发的花枝招展。齐奚笑着说给允儿听,允儿也觉得有趣。楚王回宫后,国内待处理之事多如牛毛,每日呆在朝堂上的时间占了大半,有时夜深了便直接在偏室中休息。回来月余,也只是来流观阁看过允儿几次。允儿呷着酸梅水,问齐奚道:“那个秋夔如何了这几日在做些什么”齐奚给她捏着肿胀的小腿道:“倒是十分安静,分给她的女红也规规矩矩地做,无论何人吩咐都很恭顺,看起来是个守礼的。”允儿沉思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来,递给齐奚道:“去试试。”齐奚长睫一闪,立刻明白了允儿了的意思,将玉璜收入怀中。晚上楚王下了朝,外面已经天黑,立在高台上,高远的天空几颗星子明明灭灭,寒冷的空气让天空越发的寥落,眺望远处,流观阁内还有灯光。心里一动,便脚步不停,径直流观阁而来。守门的寺人见是楚王,惶恐地要向里面通报,楚王挥手止住,放慢脚步,轻轻走进院里。窗户上透出黄黄的烛光,允儿坐在窗边的剪影十分动人。乌发披在肩上,长睫如羽,小巧精致的下颌,正低头专注地缝着衣物。想必是为腹中孩子缝制的吧,楚王心中涌起一丝暖意。每次见到允儿,都会想起那日的梦,允儿掌管这宫中以来,表现的也确实如同那梦中为他分忧解难的青鸾,宫中一片秩序井然,宫人们对青鸾夫人交口称赞其仁德,太后和内臣们的一致评价:“有智,有德。”天上不知何时落了雪,雪花轻轻地飘洒在楚王的肩头。楚王似是不觉,心中有事,想起了今日朝中保申所言:“宫中虽有青鸾夫人,但毕竟不是正夫人,大王宫中不可无主位,楚国如今虽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车千乘,粟支五年,但欲扬威四海,须得礼法周全,不叫人毁誉,言我楚国是不开化的蛮夷。”楚王的宫事即是国事。不论允儿做的有多好,她都不能成为正夫人。正夫人,不需要楚王多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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