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长身而起,也举起酒樽,微微一笑道:“公主过谦了。基还有一份贺礼相送。”瑶光有点意外,抿着嘴儿歪头甜笑道:“哦,公子何必如此多礼呢真是有心了”基笑笑,自袖中掏出那个盒子,举到瑶光面前道:“想必公主正为公子子烨的猫蓍草之痒发愁,这个是在下自制的解药,便送与公主,以解燃眉之急吧。”瑶光的笑容凝固在唇边,神情复杂,眼睛直直地盯着基,半晌又看向我,一语不发,伸手拿过解药,转身走到秦衡面前,低语了几句,秦衡点着头,接过盒子又转身匆匆而去。亭中宗族贵女们都嗡地一声开始议论开来,瑶光从容地转过身来,脸上又带着盈盈笑意道:“多谢众位姐妹今日前来,瑶光十分荣幸,请诸位满饮此杯”众女举杯纷纷附和着。我也满脸笑意地举杯相贺,瑶光一道目光扫了过来,目光锐利,看着我,恨恨地一仰头喝下了那杯酒。这中间,秦衡去了不久便匆匆返回,瑶光看她回来,似是松了口气,想来那个子烨必是没事了。一个下午,季连被宗族贵女包围着,喝的不知东南西北。席上气氛很畅快,有人猜迷,有人斗酒,席上乱哄哄的一片。借了瑶光的酒,我和基喝的也是十分尽兴。直到月上柳梢头,饮宴结束,众人方才告退。季连已经喝醉,瑶光命宫人送他回去,我和基也一块陪着。到季连宫中安顿妥当,见他无事,我便告辞回去。基从后面追上来,目光灼灼:“夜深了,还是我送公主回去吧。”不知是夜色还是酒气,我竟然脸红了。慢慢地走到揽月宫门前的湖边,嘎嘎已经在巨石旁的草地上盘颈安睡。月色朦胧,基突然停住脚步,低低地说:“基有几句话,可否说给公主一听”我脸上发烧,忍不住伸手摸摸发烫的脸颊。小雀儿一听,很识相地远远走开。基凝视着我,缓缓开口:“阿九,下月我将返国,此去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我的酒意醒了一半,吃惊地抬起了头:“你下个月便要回去”基点点头,眸色深深地看着我。“基已经年过十五,明年便可使人来提亲,阿九意下如何”我张大了嘴巴看着他,前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一段这该如何是好我愣怔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基见我不语,继续软言说道:“我知道阿九年方十岁,还未及笄,但基愿意等。基返国之后,便会先禀报君父,言明心意”我十岁的身体里承载着十五岁的心,此刻心中除了意外,也有怀春少女的羞涩。基见我一直不语,只是看着他,有些慌乱:“我知最初你对我的印象并不够好,几次撞见都”我突然开口打断他:“不知基喜欢我什么”基十分认真地回答:“阿九是最真的女子,在我面前从不作态,一派赤子之真。”我扭过身去,低低地说:“可我不想嫁人。”基奇怪地说道:“为何,这世上哪个女子不须嫁人何况你还是王女,将来定会被指给哪个诸侯的。”想起上辈子因逃婚而死,心中很赞同他的话,我低声说道:“我知道。”基微微地笑了,月光下笑容温煦:“与其被陛下指婚,莫若我上门求娶,况且鲁国也算富庶,必不会委屈了你。我是国中太子,将来继了君位,你便是夫人,有何不好”我想起了父皇宫中的三夫人四十三姬的明争暗斗,低低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想与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基嘴角勾起,微微地抽笑着,越来越抑制不住,竟笑出了声来。我气恼地抬头看着他,又羞又臊,虽然活了两世,我也没和男子面对面讨论过这种事,转身拔腿就走。基脸色一变,急忙伸出手来拉住我,说道:“且慢我话未说完。”我皱着眉,看着他道:“如果娶我,就不能接收其它的女人,你可愿意先说这一条,做不到便不必再谈。”基敛了笑,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有何不可。基也只愿意和你一个人朝夕相对。”、第54章 雪在烧九54、时间过的有时很快,有时也很慢。基已经离开了许久。除了刚回到鲁国后,托人送来了一块龙形玉佩,便再无音讯。我将那块玉挂在颈中,无数个夜晚睡不着,便去湖边的巨石上坐着,看着满天的星斗,想着基当冬天到来的时候,母亲顺利诞下两个公子,一卵双生,母子平安。宫中大摆宴席,父皇在宫中醉了三日三夜。镐京大赦,天下都在谈论着大周宫中的瑞相及父皇的仁慈。母亲在月子中便被封为庄惠夫人,双生子带来的荣耀也惠及到我身上,做为一母同出的长姐,我在及笄前便有了名字,慕青。人称慕青公主,一时间,揽月宫风头无二。我知道,这一世,母亲在这宫中无虞了,这对双生子长大,足以成为母亲的倚仗。揽月宫上下,骤添了很多人手,父皇赏赐的各色珍宝,也流水般地送了进来双生儿的出生令揽月宫热闹非凡,我也暂且忘掉了基的事。打起精神来帮手母亲照料双生子。日子久了,我竟然忘了基长的是什么模样两年后。陈国的使团进入镐京,使团中,有一个美人,艳惊四座,父皇当即将她收入后宫。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再平常不过,父皇的宫中,永远不缺美人。我又想起了那个基,那个承诺除了我不会再要其它人的基。龙形玉仍然挂在我脖颈上,贴身温暖着我。总有一天,我要当面问问他。仲德在冰雪消融的时候离开了,临行前来找我。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如同重生的第二日,我便坐在那里一样。仲德沉默着,用手摸着嘎嘎的颈。我问他:“此次要去哪里”仲德答道:“回我师父那里看看。”我惊讶道:“你师父不是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了吗”仲德眯着眼睛,看着春日里荡漾的湖水,及远处岸边还未全融掉的积雪,说道:“想他老人家了,去故地看看。”我点点头,大周早就立了太子,父皇还正值盛年,除了一个大行人,他也不过是宫中一个碌碌的公子。我转过头来又问道:“你的大行人不做了”他点点头,笑道:“季连比我更适合他还是一腔热血,很想做些事的。”我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见我一脸忧郁的样子,笑着拍拍我的脑袋:“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早就不适合呆在宫中了,这里让我拘束,我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我更习惯那里”我点点头,叹道:“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转过头来,认真地问道:“基还是没有给你消息吗”我苦笑道:“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反正我也还小,尚未及笄,要娶我,也要等上很多年。也许他也只是一句儿戏,并未当真。”仲德欲言又止,我看着他,也不说话。最终仲德抬眼看着我,眸光清澈的如同这眼前一池春水,慢慢地说道:“不必再等他,他未必是阿九的良人”我手慢慢抚上了衣领,问道:“阿兄可是听说了什么”他顿了顿说道:“不曾。两年之前夫人诞下双生儿时,鲁国遣使来贺,我私下问了几句,来君说基回去仍被立为国本。”我心中掠过一丝失望。仲德凝视着我,再次慢慢地说:“阿九莫要再牵挂他了。”我点点头。眼中已经浮起一层薄薄的泪。转过头去,看着嘎嘎,轻轻拭掉泪珠,笑道:“阿兄将这嘎嘎的禁锢解了吧,如今我也很少来这湖边了,让嘎嘎去它们想去的地方。”仲德看着我,微微一笑,点头道:“阿九也长大了,一切都已不同。”并肩站在湖边,我已经到了仲德的肩膀,还是不够高,遗憾地伸出手比着,仲德忍不住笑了:揉揉我的头:“不急,阿九才十三岁,下次再见,你一定能赶上我了。”清澈的湖面上,春风拂过,鹅黄的柳枝随风起舞。嘎嘎在春水中欢快地向远处游去十三岁的生辰当晚,揽月宫大摆筵席,后宫中人都送礼相贺,太后赏了我一只价值连城的红玉手镯。当晚,父皇留宿在揽月宫。夜半的时候,我悄悄起身,收拾了几件衣服,挑了些值钱的首饰带走。太后的赏赐放在匣中,摆在妆台上。想了想,又拿起了小时候带的那只银镶玉的小手镯放进包袱里。穿上了夜行衣,蒙了面,推开了宫门。月色如水,回望揽月宫静悄悄的大门,我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也许我会再回来,也许,我便和仲德一样,找个喜欢的地方呆下去。但是,首先,我要去鲁国,找基问个清楚。宫门,护城墙,已经拦不住我,在此之前,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偷拿了季连的大行人的腰牌,夜里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顺利出了镐京两个月后,我抵达了鲁国的都城曲阜。沿途风餐露宿,一路跋涉,满身污垢,我看起来和乞儿没什么两样。将夜,暮色渐深,找了家客栈,要了热水,好好地清洗了一番。心中思忖着,要怎样找能见到基。店家送了吃食进来,我叫住他,递过几枚小钱,问道:“借问,如今鲁国的太子是谁”店家笑道:“太子便是只有一个,从来没变过的,太子基是也。”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又问道:“太子可是住在宫中”店家奇怪地看着我,说道:“自然是住在宫中,不然还会在哪里”我张了张嘴,又自怀中摸了几枚钱递给他,问道:“我想进宫见太子,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店家笑眯眯地将钱纳入袖中道:“小哥你运气好,想见太子,不必进宫,明日你便可见到”我惊讶地睁大眼,问道:“不知是在何处可见太子”店家笑吟吟地:“明日便是太子迎娶秦国太子妃的吉日,迎亲的车马便会打这街边过,小哥只需早早占住前边的位置,自然可以见到太子了。”这几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我顿时呆住,哑然定定地看着他。店家见我不说话,便转身出去了。倒在床榻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默默地流下泪,不知如何是好。一腔心事,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左思右想,一片混沌。基,你就这般容易将我忘了你还记得湖边说的话么不知是何时了,窗外弦月冷清清地挂在天上,我醒过来,坐了起来。望着案几上早已凉透的饭食,又想起了店家的话。起身收拾,依然是一身的男装。背上了包袱,我便推开门,来到街上。大街上空无一人,我便靠在街边的墙壁坐下,昏昏睡去。睡了不知多久,被人声吵醒,揉揉眼睛,已是天光大亮。呆呆地看着各色卖吃食的摊位,肚子咕噜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远处一阵喧哗传来,有兵士前来清路,大声叫嚷着,喝令路上的小摊收起。这些卖小食的商贾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收了,靠后站着,一同等着看热闹。我发呆地看着对面高低错落的屋顶,目光游离,感觉十分疲惫。见到又如何,可能改变什么我在心里问自己。就算不能改变什么,也要问一个清楚。另一个声音说道。喧嚣的迎亲队伍过来了。围观的百姓们都笑逐颜开地议论着:“据说秦国太子妃美的如仙人一般真是我鲁国之幸”“太子基也是神仙般的人物,进宫的女子长得不美又如何能做太子妃”另一个声音骄傲地说道。“仅美还不行,须得要贤,太子妃年少即有贤名,又知书达礼,正可主这后宫”另一个人摇头晃脑地说着。“我听说,太子基在镐京曾喜欢上一位公主,但夫人不同意,以死相逼,太子方才作罢”一个声音压的低低的说。“啊”周围许多人都立刻凑过来听着。“为何夫人不同意”一人问道。那人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那公主十分骄纵,不准太子基纳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美人入宫”“噢”人群嗡嗡作响,炸开了锅似地议论。“此乃妒妇”“如此妒妇,焉能主管后宫,这般女子,确实是不能娶夫人做的对”“太子基仁孝,必不会违抗母命”我再也站不住了,靠在墙上,汗水涔涔而下。旁边一个老妪关切地问着:“你无事吧不如坐下来等等”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被远处传来喧闹吸引过去。我也张大了眼睛看去,远远的,一队红彤彤的车马远远行了过来。越走越近,心中如擂重鼓。我的耳朵几乎被周围人的尖叫声震穿。前方一个高头大马上,端坐着神情肃穆的基。两年未见,基的身材似乎变得高大,一双剑眉紧紧地锁着,面无表情,薄唇紧抿。身着绛红色的深衣,头戴玉冠,身上斜披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