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这是”良蒙放开他,“好了打住”温成庚憋屈地噤声。良蒙拐着他就走,清晨的码头上还没什么人,但这个时候渔民们应该已经出海了,他们七拐八拐找来找去最后终于瞅见一条不大不小半旧不新的船。良蒙叹口气,其实也不怪温成庚,虽然这人办案时手段凌厉,心思敏锐,但骨子里还是个老实人,对于一些人情世故和利益牵扯不大清楚。他们俩都在衙门里共事这么些年,温成庚为人口碑很好,但人缘却远远不及良蒙。既然是船行先行失了约,那借条船出海应该也没什么吧。良蒙和温成庚背着三天的干粮和水,还有一些出海要用到的东西,就摇着橹缓缓离岸。半个时辰后良蒙狐疑道:“哪边是北”温成庚左右看看,茫然。良蒙木着张脸,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了个大概,温成庚默默地摇橹,小船轻快地向前驶去。两个时辰后原本晴朗无垠的天空渐渐被迅速游移的云朵遮掩,阳光疏漏,映照出极远方的海平线已经不知不觉染成了墨色,风大了许多,划过耳边呜呜作响。海水的腥味越来越重,海面下隐约可见成群的鱼朝深水处游去。两人一开始没注意到,埋头专注地划船,等听到细微的响动时,铅云正朝着归然的方向蔓延。良蒙傻眼了,“这是要变天”水流加快,且海浪一波高过一波,小船前后不过三丈长,一丈宽,随浪潮起伏飘摇,船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又淹没在风朗声里,听不真切。温成庚有点意外,蹙眉道:“我们要回去吗”良蒙张望着,嘴里说着,“来不及了,你没看到码头那边也黑了吗这附近应该有岛,我们停靠一下,争取挨过去。”温成庚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听你的。”归然既是个港口,出海之人繁多,近海的地图当然绘制得十分详细,良蒙和温成庚买了三家的地图,对比着看,以免弄错。“轰隆”忽的一道闪电劈开浓云,惊天动地风雨即刻而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船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几乎是转眼间就响成一片。良蒙暗骂一句,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礁岛,快划过去”两人全力划水,不顾身上被淋得湿透,也没再说话。天地茫茫,风高浪急,木船在海面上艰难前行,海水和雨水哗哗地灌进船舱。良蒙的眼睛被雨帘冲刷着快要睁不开了,但他也没功夫抹把脸,憋紧一口气奋力摇橹,浪头从船后面卷过来,小船被高高地掀起,良蒙猛地一拍舷侧,船尾一歪,堪堪稳了一瞬,倒是被海浪冲出去很远。良蒙回头看,黑云压下来,模模糊糊似是搅成一个漩涡,正对着下方的海水冲天而起惊雷忽闪,海与天之间卷起一道骇人的水柱,扭曲着疯狂旋转,驱策海面立起十余丈的水墙,如千军万马般咆哮而来那场面极为壮观,世所罕见。良蒙瞳孔一缩,这种风暴他只听老水手说过,叫“龙吞海”,若是靠近海岸,非蒙潼的城墙不能抵挡。温成庚也回头看了一眼,赶紧继续划船。良蒙倒觉得划船没什么用了,就算找到那个礁岛,也没多大可能躲过去。他放弃了摇橹,扑过去大力拽住温成庚的衣襟,吼道:“别划了没用的”小船晃来晃去,犹如一片树叶支离破碎,良蒙也被甩得左歪右倒,差点要抓不住。温成庚一手揽住他,像是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甚至说出来的话还带着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愤怒,“你想等死”良蒙刚张嘴要反驳他,一个浪头打过来,灌了他满嘴,下意识松了手咳嗽,被水冲着向船头撞去,温成庚扔了橹,眼疾手快地扒住他,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你不能死”温成庚也吼道,“我不会让你死”“”良蒙好险一口气没上来,这货怎么说话呢,呸呸,不吉利。“这么点风浪就把你吓着了”良蒙哆嗦着吼回去,“你特么的划船有个屁用,我们离风眼还远着呢顺着浪被推开就没事了,你给我长点脑子”温成庚懵了一样看着他,没撒手。船上有备用的缆绳,良蒙拖过来在自己腰上捆了两圈,又围着温成庚捆了两圈。“抓紧了,咱们不能分开”他吼完又被灌了一嘴的海水,赶紧吐出来。温成庚拍拍他的背,两人紧挨着坐在船里,艰难地控制着船不翻,好在他们会点功夫,有力气。船被水冲得七扭八歪,不辨方向,好在快如飞梭,始终离风眼远远的。温成庚抱住良蒙,后者又被海水呛着了。风声小了些,大概是因为离得越来越远,海浪也不再那么迅猛,小船总算平稳了点。良蒙缓口气,就听到温成庚在耳边道:“其实”其实什么呀,吞吞吐吐的良蒙横他一眼,示意快说。温成庚蹙眉,神色惭愧而又郑重其事,“其实,我前天就想跟你说这件事,因为这段日子事事不顺,就去找人算了算,说我本月忌讳颇多。”良蒙:“”“你说要出海,我就想起来了,”温成庚沉吟半晌,终于痛快道,“我今天不宜出行,有血光之灾”良蒙:“”温成庚有一丝忐忑,“我没想到这么准。”良蒙:“不算准。”“嘭”良蒙动动手腕,幽幽道:“现在准了。”温成庚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捂着一边脸,嘴角带血,因为没防备,也就完全没招架,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咚”船身猛地晃了一下,像是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东西。船底的木板被撞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海水立刻就冒出来,转眼没到脚踝。“触礁了。”温成庚叹气。“”乌篷外面的雨倾盆而下,天还是黑的,依稀能辨出海岛礁石的轮廓,海浪平息了很多,两人早已经不知道被水流带到了哪里,举目望去,在视线所及的尽头,似乎有一座山。有山就是岛了,没办法,弃船游吧。良蒙那个气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掐他,“你特么的霉运这么重还出海”温成庚“嘶”地倒吸口气,小声道:“是你非要今天出海的。”良蒙恶狠狠道:“你还说。”温成庚憋屈地不吭声了。半个时辰后。两块一丈长的木板一前一后顺着潮水靠了岸。“阿嚏”良蒙抱着胳膊,海风夹着大雨一吹,冻得他直哆嗦。温成庚想去揽住他,又不太好意思,最后挠了挠头,把外衣脱下来罩在他肩膀上。“这样好一点。”良蒙无语。温成庚半牵半扶着他往狭窄的山道上走,海岛的山岩受多年海水冲刷,洞穴不少,两人互相搀着找到一个比较深比较背风的山洞,用洞里的一点干草生了火取暖。温成庚看了良蒙一眼,轻咳两声。火光映着他们的脸,比起外面的风雨,更显温暖。温成庚又咳了咳。良蒙莫名其妙,“你着凉了”温成庚稍稍别过脸,“那个衣服都湿透了,还是脱下来烤干吧。”良蒙狐疑地打量他一眼,“那你扭捏什么”“”作者有话要说:“飓风”一词在我国古代文献中出现早,南朝刘宋时期沈怀远在南越志中已有记载。实在抱歉,一直卡着写不出来,让看官久等了qvq捂脸、良蒙四温成庚肃正的脸上面无表情。良蒙“嘁”了一声,自顾自用捡来的树枝在火堆旁边搭起架子,把外衣中衣里衣都脱了,摊在架子上烤火。温成庚默默地如法炮制,然后坐在良蒙对面,望着地面发呆。外面的雨还在下,乌云散了些,但天色是真的黑了。两个人出来带的干粮和衣物早都不见了,水囊早不知甩到哪里,还有地图和远望镜什么的,好在捕头的佩刀一直牢牢拴在腰间,腰牌也还在,还有一点散碎银两,这时候也没用。良蒙脱下靴子,倒出来一滩水,赶紧放在旁边晾着,将赤脚伸到火堆跟前,皮肤都泡得发白发青。“喂,鞋脱了晾到一边去。”良蒙搓搓手,提醒道,“检查下有没有受伤。”温成庚看他一眼,照做,片刻后闷声道:“没有。”这山洞背风,干燥且温暖,地势稍高,雨水灌不进来,角落里有不少枯草垛,附着点看不出色泽的毛发,但没有味道,估计以前是个兽窝。良蒙思量了一圈,道:“我们得找水喝,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盛水的,接点雨水备用。”温成庚拿起自己一只鞋晃了晃。“”这也太特么的重口了。良蒙叹气,“从来没跟你一起办过案,第一次就出意外。”温成庚道:“以后多合作就习惯了。”“给你算卦那人还在吗”良蒙真诚地望着他,“我也想算算怎么避灾。”温成庚半晌不吭声,最后道:“抱歉。”良蒙本来被霉运窝了一肚子火,听到他这句之后莫名其妙就心情好转了,嘴角悄悄弯起来,“算了,也不关你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不住的。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地图丢了,我不识路,你认识路吗”温成庚摇头。良蒙莞尔,“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成哥”温成庚发现了一点端倪,良蒙好像只要看到他吃瘪就会有点小得意,心下不禁暗笑,怎么和小孩子似的。在他的印象里,良蒙是个招人喜欢但是脾气有点蛮横的人,常常争强好胜,还有点小心眼,跟自己一样倔,查案子的时候非要寻根究底,但比自己更世故更圆滑,捕快们都喜欢跟他混。良蒙在他跟前一直都是聪明而狡猾的,笑里藏刀,这么直白地骂他揶揄他的时候也就这次出海了,以前两人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和疏远,从来没有坦率过,也从来没有跟对方拴在一起过。“啧啧,”良蒙摸着下巴,“成哥被打击得都蔫了,真是罪过。”温成庚反而冲他不明显地笑了笑。良蒙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个鸡蛋。温成庚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越看他越顺眼了,温声道:“我明日砍树造个木筏子,认个大概方向回归然,最近出海的人多,肯定能遇上。”良蒙收起戏谑的心思,眼珠转了转,沉吟道:“如果能遇到别的航船,我还是想去趟风岐看看。”温成庚蹙眉,“恐怕不容易。”衣服烤到后半夜,总算是半干不干的能穿了,良蒙早就睡着了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才发现身上盖着几件衣服,多出来的一件是温成庚的,但他人却不见了。找水去了找吃的去了还是造筏子去了良蒙顶着一脑袋疑问,穿好衣服,摸摸旁边的灰堆,还温着,那温成庚应该走了没多久吧。良蒙肚子一阵叫唤,他只好掂过自己的佩刀往外边走。山洞外面天光大亮,万里无云,倒是个好天气,良蒙不由地再次唾弃温成庚的霉运,要是晚一天出海就什么事都没有。山道崎岖狭窄,还散落着不少鸟窝,看样子没人走过,那些海鸟也不怕人,卧在窝里边孵蛋边看他,于是他也不好意思伸手拿,人家正孵着呢。山洞往下并不高,下面一片开阔平坦的空地,对面是一大片繁茂的椰子林,远远地可以望见尽头处的山峰,比这边的要高很多。良蒙先找水,有山的地方一般都有山泉,他找了不多时就在一条山缝里找到了一条小溪,洗了把脸,没发现鱼,倒是不远处有几个脚印,一看就是官靴踩的。温成庚来过。良蒙看了两眼,转身去海滩。海边礁石太多,好在水流平缓,没什么风浪,良蒙砍了截树枝削尖,脱了鞋子下海抓鱼。这海边的鱼比河里的凶悍多了,游得快不说,力气还大,良蒙抓了半个时辰才抓到三条,干脆就在沙滩上生火,搭架子烤鱼。日头升上中天,大概到了午时,良蒙刚琢磨着温成庚怎么还没动静,就听到椰子林那边传来尖锐的哨声。“吱吱”良蒙怔愣了一瞬,赶紧把刀系在腰间,用沙子把火埋了,拎着烤鱼就跑椰子树不好爬,昨天那个山洞倒还算隐蔽,良蒙腿脚利索,提着一口气跑了回去,把洞口遮掩一番,悄悄探头往外看。温成庚几步蹿出椰子林,瞅见一棵榕树噌噌噌爬上去,然后抽出了刀。良蒙看不真切,只看到追在后面的四个人提着刀在树林边缘徘徊了一阵,骂骂咧咧地回去了。良蒙:“”该不会偷人家的鱼吃被发现了吧可见良蒙确实饿得不轻,一时间居然只想到这个。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温成庚才从树上下来,走回山洞。良蒙嘴上叼着鱼,蹲在枯草垛上,斜眼看他。温成庚顿觉手足无措,“那个我”良蒙开始吃鱼,不说话。温成庚只好在他旁边蹲下,看着他吃。良蒙吃完